《千禧年[克苏鲁]》一馆

2、Part 2

　　2.

　　千禧年的开始，代表着时代的进一步推进。

　　所有事情都需要是全新的，从个人的面貌，到世界的发展，都站在了一个之前无法匹及的高度上。充满智慧的人在不停地思考着，大脑飞速地运转着，为了给我们带来全新的进步。

　　那个时候，全世界都在追求的智慧，人们引以为豪的智慧，是无价的财富。

　　在这样以光速前进的纪元里，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忘了一件事，愈是睿智聪慧的人，愈是容易陷入无尽地癫狂之中。

　　突然开始以愚钝为豪，躲在阴暗之中苟且偷生的人，是不是已经开始嘲笑那些智者了？

　　我不知道。

　　那时候的我鄙夷地看待那些半途辍学的人，对他们不再追求智慧而嗤之以鼻。

　　现在想想，真正变得聪明的人，反而是这些已经在保护自己的人。

　　我想不通这一切，至少在灾难真正降临之前我是不明白的。

　　我已经在黑暗中呆了太久，以至于我忘了那件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有多久。如今想起，我还会浑身发抖。若再深入回想，我甚至会抽搐着晕过去，陷入长时间的休克之中。

　　已经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总有人需要告诉其他人真相，不论后果怎样，不论人类还能不能延续下去。至少，我要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就像那些拥有智慧的学者会撰写书籍一样，我相信我现在做的事情也和他们一样有意义。

　　那是千禧年的第二年年初，虽然全世界都在欢庆新年，可对于我的国家而言，真正的一年还没有来临。

　　就在这段时间里，突然有一天，在正午的时候，新闻突然出现了急报。

　　新闻报道说北极持续至今的极光消失了，然而极光的接口很奇怪，看起来像是有一张大嘴正在把极光吸进去。是的，不是渐渐消失，而是以极快的速度被一个在空中扭曲的黑洞吸入…又说各国开始派遣学术人员去北极进行研究…

　　可新闻还没播完，就开始了。

　　所有光亮在一瞬间全部消散，然而是漫长的死寂，时间像凝固了一样。

　　我看见父亲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朝前奔跑，他的四肢怪异地朝后扭曲，嘴巴长得很大却没有发出任何喊叫，脸上的血肉像蒸发般地一点点撕裂飘到空中。

　　一片死寂。

　　全世界的东西都在这一瞬间被人掐住了咽喉，然后瞬间毙命，没有任何一丁点动静和声响。

　　母亲从后面跑来，也是那种很奇怪的姿势，下半边脸已经被腐蚀得连骨头也不剩，只剩下舌头还在空中摇晃。

　　实际上，如果以这种姿势进行移动，应该是像虫子一样在地上蠕动。

　　我被推着朝前，还能感觉到她暴露在空气中的骨头戳在我后背时的疼。最后，我被塞进了床底。

　　他们在死亡，一个接着一个，突然被抽去了生命力。

　　我抱头蜷缩着，明明紧紧捂着耳朵，明明就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可脑海中却还是听到了外面讶异癫狂的喊叫声。

　　那些声音从左耳跳到右耳，再从右耳跳到左耳，深入你的肠胃之中一顿捣鼓，然后又重新奔回大脑中。

　　随后我陷入沉眠，直到黑暗永远到来。

　　我在噩梦中遨游。那些尖锐的东西，既恶心又粘稠，包裹着你的身体，从你的七窍钻进身体里，然后在你体内尖叫，直到你也变得和它们一样癫狂，撕心裂肺地咆哮起来。

　　每天都会醒来，陷入癫狂，再醒来，再癫狂。

　　床底变成我所有的保护，即便不知道外面有什么，是否安全，我也不会有想要出去的念头。我害怕，变得瘦骨嶙峋，却感觉不到饥饿。

　　有什么东西居住在我的脑袋里，它们叫嚣着要从我的额头钻出来。

　　在经过无数次折磨后，当我即将放弃挣扎，那个男人却出现了。

　　3.

　　我记得我看过一本书，从大洋的另一头漂洋过海来到这片土地上。

　　它讲述了一个看似前程光明，实则无可奈何的故事。在故事落幕的最后一个篇章里，结尾的话是：上帝使我们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却无力教会我们所有人如何去存活。我们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是否已经足够长，只是在还未学会生存之前，我们已经开始消亡。

　　这句话就像是某种预兆，完美的诠释了我看到的一切。

　　我躲在黑暗里，透过窗户看得到外面有一点点光。我能感受到它，却从不敢正眼去看。

　　那个男人，他发现我的时候很粗鲁地把压在床上的被子掀开。他身材壮硕，精神饱满，背着巨大的行囊，却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他蹲下来盯着我看了很久，甚至试图把我从床底拉出来，却还是无疾而终。他用手电筒疯狂地照我的脸，然后很不屑地冷笑一声，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男人在搜刮所有物质，尤其是食物。我在他翻箱倒柜的时候爬了出来，四周没有尸体，甚至没有血迹，也没有灰尘，除了被他翻过的地方之外，其他的都整洁干净得不可思议。

　　那个人很快就离开了，虽然不知为何，但还是我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他在入夜时会生一团篝火，通常会选那种有好几层的楼作为临时注意点。他登上最高一层，然后把窗户和门都紧紧关上。

　　我缩在角落里，看着他把柴火点燃。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我张口想要回答，却只能发出□□般地咿呀声。

　　他明显没有想让我跟随的意思，尤其是在我还不能说话沟通的情况下。出于善良，他把一半食物就给我之后，趁着天刚微亮就离开了。

　　可我的直觉让我紧跟着他。

　　从一间屋子到另一间屋子，从一条街道到另一条街道，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他徒步而行，我紧跟其后。

　　这么做的原因我不知道，肯定不是因为怕死。

　　一路上都干干净净，甚至让我妄想那些凭空消失的人其实还活着，他们已经聚集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开始了新的生活。而我，只不过是临时脱队了而已，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们。

　　所以不论身体多么疲惫，我都会一步步地紧跟着。

　　有一天我们在一栋高楼里过夜，那个房刚好有一面镜子。

　　我看见火光在镜子里跃动，可我却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尤其是脸，两颊的肉凹陷了下去，眼睛大而空洞，额头的骨头凸出，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壳里蹦出来一样。

　　我摸着自己的额头，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你是谁？”

　　那个男人很惊讶，并且开始接纳我，有时候我走离得远一些，他还会主动来找我。

　　可他也越发厌恶我，连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一夜，我蹲在篝火前，像往常一样发呆。

　　他突然开口说：“我们从海洋的那边过来，他们觉得另一边可能会安全…不，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他们舍弃了女人还有孩子与老人，最终只有像我这样的人活了下来。”

　　说着，他特别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还有你这样的。”

　　我抬眼看他，镶不紧的眼珠突出了一半在与他对视。

　　这个姿势很丑，可我不在乎，他本来就厌恶我。他不会和我说他经历过的事，我也不会。

　　这么久以来，我脑海中总有一个声音，翁嗡嗡地低声细语着什么。我的额头，像是快要炸裂了一样。

　　肯定有什么东西，扎根在我的脑袋里，就要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