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不能做侧妃，我还能做什么（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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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峒山的尼姑庵，上个月师太在山脚下捡到一个小姑娘，面纱遮着脸，只说是脸毁了，求师太收留。
师太可怜她年纪小，只顾着她。问她名，小姑娘很是乖巧，犹豫了下，说自己前尘已了，请师太赐名。
师太笑道：“如此，我便赐你两字，玉竹。”
从此，明峒山就多了一位名叫玉竹的小尼姑。
玉竹什么都不会。
让她挑水，她挑不动，让她去松土，她伤了脚。又打发她去做饭，她差点没把厨房点了。
师太看着她消瘦一圈，道：“以后，你不用做那劳什子事了。”
玉竹道：“师太，玉竹快学会了。”
师太道：“你识字吗？”
“识得几个。”
“那你便为香客抄经吧。”
玉竹就蒙着面纱，整日坐在小塌那里为贵人抄经。
一位女香客对她很感兴趣，来了两次，问她能不能取下来，玉竹摇摇头：“面有丑疾，恐吓到贵人。”
香客不信：“我不怕，你只管摘下来。”
玉竹只好摘下来。
香客看了一会儿，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戴上吧。”
玉竹老老实实戴上。
女香客道：“我观你身姿端正，行动之处礼数周到，又写的一手好字，定是大家娇养出来的女孩。”
面纱外一双清泉，微微弯起。
“多谢贵人赞扬。”
女香客去问师太：“近来身子有些不适，府上缺一个为我讲经的，我向你借几天玉竹可好？”
师太道：“她入庵没几个时日，经义并未吃透……”
女香客道：“无妨。”
玉竹只好拎着一个小挎包，和女香客走了，师太叮嘱她：“香客是位贵人，你小心行事，万不可被看出什么来。”
玉竹愣了下，深深施礼道：“玉竹省得，多谢师太。”
香客不但自己是个贵人，还有一个贵人儿子。
礼部尚书道：“母亲，儿子嘱咐您很多次了，不可随意出府，您这怎么又带回来一个小尼姑？”
香客道：“老妇乐意。”
礼部尚书只好严厉道：“母亲，时多事之秋，您再出府，若是撞上了什么，儿子也保不住您！”
香客点点头：“省得了，你去吧。”
礼部尚书摇头叹气跺脚出门。
玉竹早年极少出门，也就前些日子频繁了些，但也从未见过她。
就连礼部尚书，还是前些年，在父亲的那里偶然见过一次。听闻礼部尚书家风严谨，忠孝节义，全靠家中老夫人管教有方。
没想到竟是这样。
玉竹就在礼部尚书家住下，每日陪着老夫人念念经，抄抄书。她想探问什么，但老夫人从不提起外面的事，她怕露了马脚，遂作罢。
一日念经，突然有人来传，道：“小少爷带着几位同窗来请安。”
玉竹收拾经书，准备回避。
老夫人忽然拉住她：“你去后面等着，他们不过请个安，说几句就走。”
玉竹就坐在了屏风后面。
礼部尚书的小儿子冯年鼎带着人随后就到，几个人齐声请安，方道：“祖母，这是孙子的几位同窗，来府中读书探讨，特来拜访您。”
老夫人点点头：“嗯，这次春闱，都准备下场吗？”
有两个少年争先应答，介绍了自己。
老夫人兴致来了，道：“后面那个，怎么不说话？”
冯年鼎笑道：“祖母，他不善言辞，但是学问是一等一的好，夫子说了，他是我们中间，最有可能得头名的！”
玉竹翻着书的手顿住，心头紧缩。
屏风那边响起一个声音，开口清晰有力：“承蒙夫子夸赞，年鼎学问也好，尤其是经义，我是比不过的。”
不是他。
他声音没有这么清楚，结结巴巴，就算是正常说话，尾音也带着颤抖……
玉竹翻了一页经书。
老夫人道：“哦，那你是哪家的孩子？”
玉竹不知觉捏紧了书页。
冯年鼎道：“祖母，他是林家的！”
“原是林家子弟，怪不得年鼎这么夸你。”老夫人又夸了两句，让丫头给他们几个拿了些礼，就把人打发走了。
冯年鼎几人本就是过个场面，带着东西高兴离去，等出了院子，冯年鼎突然对少年道：“你果真变了，若是换做以前，早就说不出话了。”
少年没说话。
“得了，刚夸你两句，又成了个闷葫芦。”冯年鼎不满道，“你也就在成源面前能多说几句。”
另外两个少年一人一嘴插话道：“听说成源得了大喜事，他已经和县主定了，只等春闱结束后就成亲呢！”
“我也听说了，可他这几日怎么闷闷不乐的？还问我怎么哄女人，他身边哪有女人，哦也就那个青叶……”
冯年鼎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不说这个，我倒是听说，有人说周家那位，已经死了！”
少年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清俊的脸蒙上一层寒霜：“莫要胡言乱语！”
冯年鼎吓一跳。
屋内。
老夫人喝着茶，玉竹从屏风后走过来。
“继续念吧。”
玉竹施礼：“贵人见谅，玉竹……”
老夫人打断她：“歇息去吧。”
玉竹愣住。
老夫人没看她。
玉竹再度施礼，踌躇半晌，却没离去，而是坐下来，翻开经书，一字一句念起来。
老夫人全无在意的模样，歪躺在榻上，手撑头，眯着眼，似乎睡着了。
初念声音发涩，越念越多，声音顺畅，语调和缓。
老夫人突然道：“明儿个太子妃过寿，你陪着，一起去。”
玉竹心头一跳：“玉竹……玉竹身份低微……”
“无妨，去。”老夫人仍是那副豪爽模样。
这位贵人着实奇怪。
玉竹总有种她知道什么的感觉。
但是明明从未见过。
这中间……还有谁牵扯了进来，在操控这一切？
……是谁？
太子妃寿宴。
玉竹跪在老夫人后面，半纱遮面，头一直低垂着。
见过太子妃后，老夫人被赐座，玉竹不敢抬头，跟着走向一旁。
直到宴起，她偷偷揉了揉僵硬的脖子，放松些许，目光忍不住往太子妃那边望去。
她离家之时，还未听说太子成了婚。
霎时，玉竹愣住。
那是谁？
周云明一身宫装，艳丽如火，眉目冰冷倨傲，端坐高位，再无往日的少女气息。
玉竹……云珠一向知道，她家嫡姐，是了不起的人物。但是此时此刻，她忽然想起，幼时嫡姐晕倒后醒来，看着她的复杂眼神。
那之后嫡姐变了许多，看人的眼神透着冷意，令云珠怕她敬她，后来嫡姐脾性慢慢变回来，两人才一同玩耍。
直到此时，云珠才发现，嫡姐一点都没变。
身旁传来细声细语。
“太子妃真厉害！”
“太子大婚匆忙，这竟是第一次见！”
……
云珠昏头涨脑。
嫡姐进宫了？父亲怎会允许！
那她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端坐高位的周云明目光随意往这边扫来，突然一凝，下意识就要站起来，堪堪僵住。
宴席进行到一半，太子妃身体不适，离场。
没人注意，有个小尼姑也被人领走。
房门紧闭，两人默默相对，周云明道：“妹妹……”
周云珠默言。
周云明胸脯几下起伏，轻声又恨恨道：“我都知道了，是我太蠢，以前看不透，这次也是，自大自满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相！”她语气激烈起来，“我的错！是我的错！”
周云珠不敢看她的眼神，道：“姐姐哪里有错？你怎会做了这劳什子的太子妃？父亲明明说，……不会让你入宫的！”
出乎意料。
“是我要求的。”
周云珠猛地抬头，一行泪滑落：“姐姐？！”
周云明表情温柔又复杂，满满的愧疚和哀伤：“该走的路，总归是要走的……既然你逃不了，那我绝不会自己去逍遥自在！”
周云珠说不出话，自顾着摇头落泪。
说了这么多，周云明恢复平静，她轻松道：“而且，当太子妃有什么不好，身份尊贵，穿的好，吃的也好……”
“可此时正值立储之争！朝堂动乱！父亲尚且难以抵抗……姐姐，父亲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一切，你又何必……”
“因为我不能用你来换！”周云明怒火中烧，“我眼睁睁看着你！两次！却什么都不知道……”她猛地抬头，深吸气。
周云珠心头一震，复杂至极。
父亲的提议，她不是没有怨恨的。
为什么牺牲的是我，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女儿吗？可她也清楚的知道，她只是个庶女，和嫡姐不一样。
最后，她也想开了，如果她能换来嫡姐的幸福，她愿意。
可现在……周云珠又开心又难过。
造化弄人。
周云明走近一步，温声道：“妹妹，摘下面纱，让我看看。”
周云珠立刻捂住了自己的面纱。
她突然道：“是你？”
救起自亡的她，送她去尼姑庵，老夫人又带她入府，这背后操控的手，竟然是自家嫡姐？
周云明潸然一笑：“妹妹，有些事，我不能说，但是你应该多相信我一些。”
周云珠眼神清明：“可你什么也不愿告诉我。”
“现在，我还不能说。”周云明抿唇。
周云珠盯着她看了半晌，笑了笑：“姐姐总是有很多秘密。”
周云明扯出笑容，勉力维持：“……我认识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他说，伤疤是可以复原的。”
周云珠僵住。
犹豫不决中，面纱已经被轻轻摘下。
周云明眼眶一下子变红，血丝充斥眼球，那一刻，陡然扭曲的面容变得无比可怕。
手颤抖着微微抚上少女的面颊。
她声音压低，透着浓烈的坚定恨意。
“你受的苦，我会为你一一讨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不能做侧妃，我还能做什么（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