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成蜜就》古小怪

7、第七章

　　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爆栗子敲在易时安的额头上，手掌往下滑，又摇了摇她的肩膀，苏潮生叫她，“易时安，醒醒......易时安。”

　　语气并不和悦。

　　易时安睡的正香，被人故意摇醒，睁开眼刚想发脾气，看到苏潮生的脸，立刻噤声。

　　“走吧。”眼尾睨到她嘴角的口水，有些嫌弃，“先去洗把脸。”

　　“不用，我洗过了。”沙发很舒服，易时安怕自己再多坐一分钟就不想起来了。揉了揉眼睛醒醒神，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门口。

　　回头看见苏潮生站在原地没动静，她疑惑地刚准备开口问，就见他弯腰在茶几上抽了张纸，走过来递给她，“擦擦口水。”

　　易时安睡觉经常会流口水，因为门牙有点像兔牙，睡熟了嘴就会不自觉地张开。

　　只是没想到今天才睡了几分钟就这样，易时安有些尴尬。愣愣地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她讪笑道，“你家沙发太软了，坐上面就跟吃了安眠药似的，情不自禁。”

　　苏潮生没理她，看向她的眼神有点......纠结。

　　易时安缩了缩肩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也觉得自己有点欲盖弥彰。

　　一路无话，苏潮生把易时安送到仓库门口。她刚下车还来不及道谢，车屁股就已经冒着尾烟冲了出去。那速度快的，跟火箭似的。

　　路边的树叶因为一阵突然变大的风速，稀稀拉拉地掉落了一大片下来。易时安看见了，走过去捡起来一片。

　　仓库里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易时安脚趾头想都知道她们没空理自己。

　　她举着叶子凑到唐暮面前，问她，“你知道门口那些树叫什么名字吗？”

　　唐暮很忙，淘宝生意越好，她这个做客服的要回答的问题就越多。好在一个客服只用负责一个种类的，不然她一定要找老板们加工资。

　　听到易时安这么无聊的问题，头都没抬，“我不知道呀小安安，要不然你等我明天投胎转世，化成门口的一棵树，帮你问问？”

　　对于今天上午刚收到的爱称，易时安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抖了抖满身的鸡皮疙瘩，学着唐暮的语气问，“为什么是明天呀？”

　　“小暮暮”三个字还是羞于启齿。

　　“因为我很有可能今天忙死在这里！”唐暮哀嚎。

　　易时安“哦”了一声，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打扰一个花季少女的生命里最后一点期限，转身走了。

　　她把叶子夹在自己随身带的笔记本里，深呼吸一口气，加入包装的庞大队伍里。

　　刚打包了两个花盆，就突然“啊”了一声，用力拍了自己的脑门一掌，吓得旁边的阿姨还以为她抽风了。

　　易时安瘪瘪嘴，委屈地解释，“忘记跟老板说让他给我换岗位了。”回来的路上光顾着装鸵鸟了。

　　......

　　......

　　以易时安为圆心的仓库一角，寂静无声。

　　下了班是晚上六点。空气中的高温还没下去，可见有多早。

　　听唐暮说过，老板们宁愿多招几个工人，也不想大家加班。不仅是太晚了回去不安全，而且大部分工人都是有孩子的，早点回去，还能陪陪自家宝宝。

　　易时安坐着唐暮的小电动去了最近的地铁口。

　　这个好心的姑娘，性格还真是跟她一拍即合。

　　一路上唐暮的嘴都没听过，给她科普了很多小知识。

　　什么记得要自己带水杯，方便也卫生。什么午饭也可以提前做好，早上上班的时候带过来。仓库里有冰箱，不用担心会放坏。还有什么郊区坐车比较麻烦，最好自己买辆小电动，来去方便。

　　反正啰啰嗦嗦交代了各种小细节，易时安这么能念叨的人，待在车后座一路吹着晚风，连半句话都插不上。

　　到了目的地，易时安解下安全帽，很真诚地跟唐暮说了声“谢谢”。

　　唐暮被她突如其来的认真搞得有点不好意思，窘迫地挠挠头，回她，“有什么好谢的，都是出来谋生活的人，应该互相帮助......”

　　结束的尾音有点突然，易时安打量了她一眼，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很友好地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温声细语的说，“想说什么你就说，我这没有商业机密更没有国家机密。”

　　唐暮被她逗笑了，电动车的车把晃了晃，她赶紧稳住，这才表达了心中的疑问，“在这边上班的人大部分都是图方便，大家住的都不算远，也没什么能力，只能干点苦力活。加上老板们比较体恤民工，工资给的不算低，所以才会有一些即使远也愿意长途跋涉跑过来的。但是你跟我们不一样，你不属于这里面的任何一种，你是城里来的，还是大学生，有理想有前途，怎么......”

　　后面的话她省略没说，不过易时安已经懂了。

　　唐暮说话的过程中，她全程保持微笑，想给对方一些表达自己想法的勇气。

　　但到最后她发现，虽然唐暮文化水平不算高，眼界也没有那么宽广。但是她自信，勇于表达自己心中所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易时安心里想，这样的姑娘肯定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从小到大都没有受到过伤害。

　　她没有解释什么，而是插科打挥，让气氛变得不那么严肃，“你怎么知道我有理想？说不定我上大学只是为了光明正大的好吃懒做而已。”

　　唐暮被她这么一说，整个人都有点懵。呆滞了两三秒，伸手就要拍她肩膀。

　　能在仓库里面干一刻不停的流水线，又怎么会是好吃懒做的人。

　　两个人闹了一会，告了别，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

　　易时安买了票，又等了有十分钟，才有地铁拉着长笛缓缓驶过来。

　　大概是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一样吧。坐在地铁上的易时安这样想。

　　她不喜欢在环境复杂的地方工作，也不喜欢那些明争暗斗，你争我抢。所以很多工作，光听职位想象一下，不用去试就直接被她pass掉。

　　从上大学到现在，她做了很多兼职，每一项工作她都是认真对待，但是离开的时候，也确实是不想再待了。原因有很多种，可能因为某些人，也可能因为某些事。

　　到最后，她唯一还在坚持的，就是在家画图的工作了。只用操作电脑，有工作就接，没有就好吃好睡，话都不用多说一句。

　　也许林染就是太了解她的脾性，才会给她找了一个这样的工作。哪怕累一点，远一点，至少她不会太讨厌。

　　虽然，林染也嘲笑过她的想法实在是太过于单纯。这世界上，又怎么会有完全光明磊落的圈子。

　　想到这里，易时安突然觉得林染对自己实在太好了。明知道她的想法不对，还努力迁就她。

　　林染回到公寓，就看见餐桌上摆着好几个色香味俱全的菜，荤素搭配，自己喜欢吃的应有尽有。

　　易时安看到林染回来，赶紧进厨房装了饭。

　　端着碗出来时，林染已经夹了一口菜喂进嘴里，说话声音含糊不清，“突然之间变这么好？你该不会是做什么亏心事了吧？”

　　“怎么可能！”

　　易时安刚坐下，想起小砂锅里还热着汤，又起身去盛。

　　林染看她忙前忙后的，咬着筷子问她，“工作不累吗？看你精力还挺旺盛的，难道是有帅哥陪你苦中作乐，促膝长谈？”

　　“帅哥是大家的，你才是我的。”易时安喝着汤，嘴里像是抹了蜂蜜一样。关于几个老板，她想了想，觉得没有提起的必要。

　　稍顿片刻，又补充一句，“工作挺好的，至少目前没什么不开心。”

　　林染细细地观察了她半晌，看得易时安受不住汗毛都立起来了，她才半试探半好奇地询问，“不是上午还跟我说这工作你很不喜欢吗？怎么现在态度转变这么大？我还以为你回来要直接跟我打起来呢。”

　　易时安装汤的手抖了一抖，想起自己白天把话说的确实挺死的，不免有些后悔。

　　她朝着林染咧起嘴呲着牙，笑的尤其夸张，“这不在那待了一天，觉得还不错么。”

　　说完怕林染不信，连忙端起碗挡住自己的脸。因为心思全都放在她那里，喝汤的时候就忘了吹，直到一口灌进嘴里烫的舌头发麻，才反应过来。

　　林染去冰箱拿了水递给她，饶是看她烫的左蹦右跳的，审视的目光也还是一直追随着她。

　　易时安被看的心里发怵，再也忍不住，只能灰溜溜地说实话，“这个工作很忙，从早到晚都没停过。只有时间都被完全占用了，我才能，没时间去想他。”

　　越往后说，话音越显落寞。

　　这个“他”，易时安没有指名道姓，林染却瞬间就懂了。

　　“不敢告诉你，是因为……心虚。”

　　最后两个字，呐弱蚊蝇。如果不是林染很用心地在听她说话，根本就听不到。

　　她知道易时安在心虚什么。

　　自己千交代万嘱咐，让她不要在感情一开始就掏心掏肺，可她就是不听。现在恋情才刚开始还没两个月，就被对方甩了。

　　那个男人林染今天在学校还见到了，搂着一个姑娘卿卿我我的，完全没有刚分手的不适应。她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冲上去扇他一巴掌。

　　林染看了眼因为提到某人就变得魂不守舍的易时安，决定这种让人没胃口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吃过饭，两人一起收拾了餐桌和厨房，互道了晚安，然后回到各自的房间。

　　易时安早早洗了澡爬上床，三十多度的气温，她也没觉得热。拿出吹风机，调了热风把头发吹干，躺在床上玩手机。

　　电量剩余20％的时候，她从包里掏出充电器。动作过于粗鲁，连带着包里的笔记本也被带了出来。有一个轻飘飘的东西，在空中划了几道圈，缓缓落在地上。

　　是白天在仓库门口捡的树叶。

　　很大很完整的一片叶子，形状也特别漂亮。

　　易时安把它从地上捞起来，想想既然是在苏潮生的车屁股后面捡的，就找出笔在叶子上工工整整地写了“苏潮生”三个字，然后夹进了自己很喜欢的一本书里面做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