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13 认当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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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侯亮还犹豫过不愿为奴，想着能否让张氏母子留在扬州城里，就住在自己家。也不要房租，只管他每天两顿饭就行，等着到了十六、七八，他年纪不小也就不怕了。
可今日里那赵家嫂子说的话，让他想起了母亲临终之言。
那时方氏已说不了多少话来，却是努力把自己的想法一点一点的掰开给他说明白。
方氏说：“我这一走，只剩下你，以后也不知道能托付给谁。”
侯亮红着眼眶，只能说出娘你要好好的话。
可要好好的，哪能说这些，方氏喘着气继续道：“以前我想着，临终前把房子卖了，给你留些底子存在票号里，等着你长大后才能取，也好成亲生子之后寻个门路。”
这已经是没得选的退路了，侯亮许会过好几年无家可归的苦日子，但他伶俐能找钱，一个人未必过得有多艰难，只要努力活下去，总能守住这最后一点家产。
可自从张氏母子住了进来，方氏慢慢地就改变了心里的想法，觉得又有了别的路走，“我瞧着张氏母子虽不知来历，却是个好的，处处接济我们母子，也不说明图你感激，当是正人君子一派。只可惜他们母子不是久居扬州之人，不能护着你长大。”
“我想来想去，有一件事你要记着。他们要走，你便跟着走。否则你一个小孩子住着一大宅子，那些个前邻后院的谁不打你主意，想把房子骗走？”方氏看着侯亮不愿意的神情，无声笑了笑，“你若不信，便与娘打一个赌吧。娘跟你赌，等着娘没了，不到一月，定有人怂恿你卖房子，且是越早卖越好。你要想想，那时候房子没了，你手里捏着银子，又于何处安置？就是票号，你不足十四，他们也不收。怕最后也不过是被那些个流氓儿哄着不到一年半载就花个精光。”
“娘便再说一样，你到时候只管自己用眼睛去看。只要娘一去，那些个地痞流氓怕都要来跟你称兄道弟了。”
方氏又喘了口气，继续道：“这两件事，要娘说对了，你就立马践行娘的遗愿，给张家卖身为奴去。”
“张家连个小丫头都不愿意签长签，还用心对待仔细教导。你跟着也不会有长签，张家少爷身边没个伺候的，你只管厚着脸皮上前听用。只用十年，那时你早已及冠，想来跟着张家少爷身边也学了许多本事，足以你自立自足，这样娘也就瞑目了！”
方氏到底是活了二十多年的人，以往也帮着丈夫打理过生意，见识到的人心比年幼的侯亮多了去。
今日里一出门就遇见往日里认识的地痞流氓比往日更为热络，回家路上再遇到赵家嫂子说张家母子坏话，暗示他卖房子，侯亮就不免想起方氏的话来。
再得知张氏母子要走，自己在扬州城怕是寻不到比张家还要好心的人家来庇佑，侯亮便一咬牙，听从了母亲的遗言。
然而傅云珠并不想收这个随身小厮，“前几日那话，也不过是为了安慰方姨，小猴子你何必放在心上。日后你这房子租出去，一月租金也不少，只要不铺张浪费，日子就过得去。你又读书识字，也盘得账，日后日子不会有多难，可别在这当口泄气了，就真一辈子没了指望。”
就是张氏也道：“你张哥说得有道理。这扬州城富庶，除了京城，就没比这好的地方，你一个孩子别总想着为奴为婢的，又不是自己找不来银子，日子实在过不去了，何至于跟着我们去吃苦？”
对于张氏来说，傅云珠在扬州住了这般久还是要走，其实就是瞎折腾。
可她没办法，谁让傅云珠是她‘儿子’，她得听儿子的，儿子去哪她就得去哪。
但侯亮就不用了，就是欠他家的银子，张氏也没放在心上，“就是你欠那些银子，且先存着，等着日后我们母子回来，再来找你收就是。”
张家这般不愿意，反而坚定了侯亮投靠之心，“太太不知道，今日已经有人开始问我房子了。太太跟小少爷要走，等着两位走那一日，怕就是我丢命丢房那一日！”
张氏眼睛瞪得老大，“可胡说些什么？我瞧着这可比京城还讲规矩的！”
侯亮苦脸，“那是太太住得还不够久，不知道这风光里的肮脏。”
村镇里大家族爱吃绝户财，这城里孤儿寡母的日子也难过。
有个寡母在，寡母聪明些日子倒也还好，总能熬下去等着孩子长大。
就像侯亮这样没靠山的，手里有点底子，寡母又去得早，不管是人家来文来武，他都保不住这一座宅子。
说是拿银子买，要卖家是个孤儿，谁又不想上来占点便宜？
只管夜里把人弄死，拿手指在卖房契上按了指印，就是官府知道人死了，要买家愿意给他收尸，这房子就这般被人占了，还得说一句仗义厚道。
张氏听得目瞪口呆，万没想到底层里竟还有这些事，最后只能看向傅云珠。
傅云珠对这种事并不稀奇，这种事换在那个地方哪个时代都少不了，且大多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说到底，她对侯亮的安置本就有两种。
一种是侯亮留下来，她给侯亮买个五十左右还能干的孤寡老头来签了长签让他承诺给人家养老送终，互相依靠着，好不被人觉得家里没人好欺负。
另外一种就是跟着他们一道，只是这一种就得要侯亮心甘情愿才行。
显然之前侯亮是不愿意的，而现在愿意了。
就如方氏说想的那般，之前不认识的梅三娘都没有长签，侯亮就更不会有。
十年签，到那时侯亮长大，正是该娶妻之时，放他自由也算一场缘分。
傅云珠答应把人收了，也说了对他的打算，“这十年就当是你还欠我的银子，等着十年之后，我还能给你一百两银子安家。但也不是没有别的条件，你得对我们母子忠心，别做什么卖主求荣的事情，不然我也不是吃素的！”
侯亮没有半点不满，就做工十年还债，要不算利息他当然不划算，可算起利息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何况给小少爷当小厮虽然每月不如梅三娘那样能领上三百钱，但一年四季实际上有十二套衣服，吃喝住不花钱，再加上能跟小少爷学上些本事，十年后离开还能得大笔银子，这买卖再划算没有。
就像他娘说的，张家是好人，他只要愿意跟随，就不会随意处置。
侯亮答应卖身，傅云珠就说到了房子的事，“我是要往远处去的，你要跟着我也不拦着，只是这宅子你要怎么处理，你得拿个主意。是有放心的人代管几年，还是卖了直接换银子，你自己都要想清楚。要我说，扬州城里房子难得，要能找个稳靠的人代管几年，每年存了银子，倒是比卖出去划算。”
如何处置这房子，侯亮也想过，“就交给官府租吧，只是以往官府要分上四成利，才少有人愿意，这会儿也没办法了。”
如今他都要走了，除了官府他也不信那些个私人做租赁的后面会愿意把房子还回来，只有官府收的钱虽然多签字画押半点都不带含糊。
等着把自己的打算说完，侯亮才问：“小少爷打算何时动身，前往何处？我也好有个准备。”
傅云珠这几个月让侯亮打听，自己又到处看，也是最近才拿定主意，“眼看着天开始冷了，我想去南方看一看。”
侯亮立即就道：“南方产茶，有凤凰单枞和红茶，最顶级的供应的是宫中，次一等的便是百官，再次一等就唯有扬州大富商们喝得起了。还有西南一带有一种茶叫普洱，没有这两种受欢迎，喝的人并不算多。我们扬州往南方去的，多就是布匹、瓷器。”
张家少爷想做生意，虽是卖得好的竞争激烈一些，但要侯亮说与其卖那些个不找钱的不如在风险大获利高中选一种来长期干，五年十年的，也能挣下一份家业。
再考虑到安全问题，侯亮又道：“我听说西南多山，山里有许多山匪打劫，边城又时常打仗，扬州去做生意请镖局押镖都得贵上一倍。我们就这么几个人，一开始做点小生意，还是去南方更安稳一些。”
“我们带丝绸布匹跟瓷器去，等夏天就带着茶叶回来，怎么着也要赚上许多。”侯亮人小想法多，以前是没有资本，如今帮着有银子的小少爷出主意，那是一个接着一个的。
南方不产瓷器倒是让傅云珠奇怪，“我看烧瓷器就是用土的问题，莫不是南方没有能做瓷的土？”
侯亮知道得多，“也不只是土的事儿，就那边没烧瓷的技术，再有土也白搭。南边到海那一带还好一点，就西南那一头更是穷，除了普洱茶就只出点皮草，谁没事儿买瓷器来用？”
不说是西南用瓷器的不多，就整个江南道，不只扬州城里，穷苦人家都用的土碗，就侯家到最后，也只有方氏的药碗是瓷器了。
不过具体要做哪一门生意，还是要傅云珠来拿主意的。
侯亮说完这些，知道拿主意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就又说了明日区衙门里办理契书的事情。
剩下张氏倒是有话跟傅云珠说：“怎么今日想起买马？”
傅云珠一直想要走，这一点张氏心里明白，可在扬州城里呆了这么久她都以为自己女儿要改主意在这里安家了。
哪知道突然买了马和车回来，说是尽快要走，实在把人吓了一跳。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013 认当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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