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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奔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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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奔波
正在我感慨间,老妇人将菜肴一一呈于桌上,面上带着慈善的笑容,让人看了心中凭添温暖。
“三位小爷,头一次光顾,尝尝老身家的祖传珍宝粥,味道可好着呢。”说着,将一碗粥端至我面前。
我笑着接下碗道:“老人家,平日里生意都是那么好吗?”
那老妇人一愣,看了我眼,憨厚地说道:“我们这儿是老字号了,来来往往的也都是些老街坊邻居的,多亏他们的照顾,我与老头儿俩的这个小摊才能一直维持到现在。来,快吃,我们的粥啊,可要趁热,味道才能突显出来呢。”
“哈哈,多谢美人赐粥。”侍剑南露出了迷人的微笑,眯着眼睛接下了老妇人端来的碗。
纵使老妇人已年过半百,但见到妖媚俊丽如侍剑南,又听他如此打趣,双颊还是不自然的浮上些许红晕,不禁不好意思的嗔道:“这位公子真是会说笑,老身一把年纪了,您如此说来,老身真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得了。”
剑南抬手一摇,正色道:“我可不是在说笑,您虽年过半百,但面色红润,气质不俗,年轻时定也是个秀眉明眸,樱唇美肤的大美人啊。”
老妇人听了乐的笑不拢嘴,只是一边走开一边红着脸连声说“公子真是会说话,真是会说话。”
我忍着笑斜睨了眼侍剑南,打趣道:“你果然是老少通吃啊。”
侍剑南不以为意的抬了下眉,嘴角弯起美丽的弧,“怎么?小妖精吃醋了?”
“吃你的饭!”我没好气的拿起一个包子塞进他的嘴里。
侍剑南本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谁知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一双大手用力将我的脑袋按下,我刚想挣扎,却听侍剑南压低着声音命令道:“别动!”
听他如此口气,我心中暗自一惊,自是不敢再妄动,慢慢别过头朝一旁看去,只见有三四个人正拿着副画像对着那对老夫妇问着些什么,那些人虽然刻意打扮过,可还是被我一眼认出,正是李斯府中的那几个仆人。
我赶忙别过头,心虚的怦怦直跳,李斯毕竟还是让人找我了,但却只出动了府中的仆人,想必他还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也许他找了一阵子找不到我便会放弃吧,然后让我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得过我自己的生活,让咸阳宫里的人永远忘记,曾经有个小小的婢女存在过。
“走了。”正在我胡思乱想间,耳边传来侍剑南的声音,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却还是警惕的看了看周围,这才慢慢抬起头来。
侍剑南喝光了碗里的粥,极为娇俏地抹了下嘴,什么都没说,罔若先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在找我?”我狐疑地看向他。
“他们手里拿着你的画像啊。”侍剑南鄙视地看了我眼,不以为然。
“大哥哥,那几个人前面看了你好几眼。”一直默默吃饭的泉润突然插话道。
侍剑南赞赏地摸了摸泉润地头道:“恩,我看见了。看来,吃完这顿,我们就得赶路了。”
虽然我也是赞成尽快离开咸阳的,可我并不懂那几个仆人看了剑南几眼能代表什么,他的美丽本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有何特殊之处呢。侍剑南像是看出了我的困惑,解释道:“李斯认识我,他也知道我和你相熟,那几个人回去若是一提,李斯便马上能想到你和我在一起了。泉润即使不知道这层却也谨慎小心,你这没心肺的还一脸的莫名。”
对于剑南的挖苦,我无心反驳,只是暗自感慨悲伤。既不能相守,何不相忘于江湖,李斯,找不到我,便忘了我吧。
我与剑南在骑马抑或坐马车上争执了好一会儿。他主张骑马,说是沿途风景皆观眼底,游历在外,便该有坐骑,路上各色美女也都好看的仔细。泉润只听剑南的话,又恰好会骑马,便附和着侍剑南的主意,说是我与剑南一匹,他自个儿一匹小马便可。而我则觉得,剑南太过耀眼,我们并未安全,骑马实在太过引人注目,况且万一有个风吹雨打,行程便得停滞,若是有马车,一来安全,二来不会误事,还舒服许多。更何况,我才不想与剑南共坐一骑,他整日不以为意的暧昧举动却会让我浑身不自在。
争执了好半天,侍剑南终是拗不过我,答应先雇辆马车,等到了他国真正安全后再买坐骑。我想着,等出了秦国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便欣然应允。
马车颠簸,依然坐的我腰酸背痛。我看了看坐在对面撩起车帘注视着马车外的侍剑南不禁好奇道:“你一直在看些什么呢?”
侍剑南专注的神情中荡起了一抹邪魅的笑,仍然看着车外淡淡地说道:“看花啊。”
“花?”我诧异地重复道,虽是冬末,却离开春还有些时日,哪儿来的花呢?
好奇间,我凑过身去也朝车窗外瞧去,却见窗外清一色的站立着一排的姑娘,各自打扮的花枝招展,满口老爷公子的招手叫唤着过路的男子。我一下便明白了过来,不禁笑道:“果真是一朵朵迎风招展的艳丽花儿,怪不得你看的都移不开眼了。”
侍剑南哈哈一笑,放下车帘,“瞧你这酸劲儿,难不成你同其他女子一样喜欢上我了,现在正吃着醋?”
“吃醋?我是在嘲笑你整日油腔滑调自以为是,凭着副妖孽长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一口气说着,脸上却带着无奈却又轻松的笑容。
侍剑南假装头痛的摸了下脑袋,满是苦恼地道:“真是的,原来你的嘴那么厉害。亏我只是与你玩笑几句罢了,那些野花我才不稀得看,我看的可是我们身后跟着的那些野草。”
我诧异,随机反应过来,紧张地问:“有人一直跟着我们?”
他努着嘴点了点头。
我心中“咯噔”一下,万没想到李斯的人那么快便能知晓我的踪迹,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他的能力。
“放心,他们不是来找你的,是来找我的。”身旁的剑南此时却如是地低声说道。
我不解,却见他百般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赶马的泉润喊道:“停下。我今日可要彻底打发他们回去。”
泉润对着马儿轻斥,马车便缓缓停下。不一会儿,果然听见另一部马车从我们身后渐次颠簸行进至旁,随着马夫“吁”的一声,停在了我们之前,正是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只听马车里有个熟悉的声音,沉缓而有力的说道:“车中坐着的可是侍剑南侍公子?”
我听来人如此问道,声音颇为熟悉却又一时无法想起,诧异的目光更是久久地注视着剑南,大有不给我个答案便不放过他的势头。他并不看我,妖媚的脸上勾起淡淡一弧笑容。
“如果不怕被谁发现,又那么想凑热闹,那就出来瞧瞧。”他低声说罢,起身撩起帘子下了马车。
我自然不敢轻易跟出去,心中纵是百般好奇,却也只能留在马车中静静聆听。
“吕丞相何必明知故问呢,若是不知道马车里有谁,何故会跟着我们跟了几十里。”侍剑南轻笑着说道。
我心中暗自一惊,吕丞相?是啊,这个熟悉的声音可不就是吕不韦的嘛。
“侍公子果真是精明睿智,老夫当真没有看错人。”马车外,吕不韦的声音沉稳有力,虽是夸奖,却让人觉着说不出的压力。
“多谢吕丞相夸奖,剑南实在愧不敢当。”
“哈哈,侍公子真是过谦了。此次侍公子到了咸阳,也不知与老夫叙叙旧,实在是没把老夫放在心上,今日不如上丞相府中把酒小聚一番,如何?”
“多谢吕丞相盛情邀约,我想还是不必了。此次来咸阳,只是为了见一位故人,如今事情已办完,剑南仍将云游四海,无牵无挂。”
“你这胆大的小子,我家老爷门客无数,却偏偏看重你,出于爱才之心才三番四次礼让于你,你却不知感恩,如此不给情面。”此时,一个陌生而又粗暴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让我眉头一皱。
“闭嘴!谁让你说话的,懂不懂规矩!”吕不韦厉声呵斥,随后立即又说道:“侍公子,府中下人不懂规矩,望勿见怪。只是,上次老夫与公子所谈之事,公子考虑的如何?”
侍剑南莫名的朗声一笑,语调是一贯的轻佻:“吕丞相,上次的不欢而散在下还记得很清楚。在下的心意依然如昔,也不会改变。对于吕丞相的抬爱,在下自认无福消受。”
沉默,长久的沉默,纵使我没有看见吕不韦的脸,却也能想象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遭受拒绝时的尴尬与愤慨。或许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即使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他的内心,想必是不甘至极了。
这么凝重郁结的氛围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吕不韦还是打破了沉默:“公子既然一心云游四海,老夫也不便阻拦。只是,近日来,游盗派作案猖獗,老夫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如今,民声愤慨,怕是必须及时整治一番了。”
“民声愤慨?我看是官声愤慨吧,那些脑满肠肥,好吃懒做的贪官,哪个没有吃过游盗派的亏。丞相若是想整顿,那便好好整顿,我正愁着他们最近闲着没事儿干呢。您若是抓住了我派之人,该如何处治便如何处治,不用看在下的薄面。前路还有大好风景等着在下去观赏,失陪了。”
说罢,侍剑南掀开车帘一角,侧身上了马车,我默默注视着他,见他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妖媚笑容,水蓝色的长发随着上车的举动飘逸而灵动,让人看了不禁愣怔几秒。这样的男子,即使说着些本该生冷的话,却依然用着玩笑而轻柔的口气,让人诧异着他究竟是在拒绝,抑或欲拒还迎。
马车继续颠簸了起来,徒留下还愣愣站在路中间的吕不韦,此刻的他,想必是怒火中烧,这样的耻辱,岂是一向顺风顺水的他所能容忍的。看来,他俩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你的那些游盗派弟兄们,你真的不在乎吗?”我依旧注视着一脸无所谓的他,想看透那无谓表情下的真实。
他默默注视着我,沉默了良久才说:“凡是进入我游盗派之人,必都是些本领非凡嫉恶如仇的英雄们,不是那么轻易能受人控制的。若真有人着了那老家伙的道……”又是一阵沉默后,他继续说道:“弱肉强食。若有人遇险,我派其余人必会吸取教训,不断提高自身技艺,以防不测。这样,也有利无害。”
他看着我一脸的迷惑与不可置信,自嘲地说:“你一定觉得我很冷酷无情吧。呵呵,这个世界本就是冷酷无情的,既然入了游盗派,自要做好随时毙命的准备。如若日日自满懈怠,稍有放松,终有一日会死于那些贪官手中,还不如让他们在腥风血雨中不断磨砺,经历千锤百炼后的剑才称得上是宝剑。游盗派不会要那些贪生怕死,无法自救之人。”他轻松地说着,语气一如往常的轻柔,宝蓝色的双眸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有的只是深深地迷惘与无奈。
“师傅说的,作为盗主,就要懂得如何狠心,如何放下。”他最后喃喃自语了一句,便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