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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蜕变 ...

  •   第五十六章:蜕变
      终于,长途跋涉颠簸了近二十日,我们才终于到达了大郑宫。整个大郑宫宫门大开,太后、嫪毐以及宫内的所有太监宫女皆出宫迎接,再加上从咸阳宫赶来的千人以及雍城围观的百姓,人头攒动,场面壮观却仍秩序井然,丝毫不见混乱,显然嬴政早就料到如此,派人都已准备妥当。
      众人在两旁跪了一地,只剩嬴政慢步走向太后,朗声道:“儿臣叩见母后,母后万安。”
      太后眼露泪光,激动与感慨溢于言表,微颤着手扶起了嬴政,尽量保持着声音的平静,说道:“免礼。大王一切可好?本宫久居大郑宫,思念甚切,如今终于又能见着大王了。”
      嬴政的眼光中光彩一闪而逝,恭敬却又淡淡回应:“谢母后关心。儿臣也异常思念母后,母后身体可有好转,儿臣日日盼望母后能搬回咸阳宫让儿臣尽孝道。”
      太后面露难色,却立马笑颜如花的说:“身子还是老样子,不见好转却也没有再怎么样,让政儿担心了。如今,最重要的可是大王的冠礼,本宫已经一切准备妥当。明日,大王便在德公庙举行加冕仪式,佩剑,可好?”
      “劳烦母后操心了。”
      简短的几句问候便结束了母子间本该感人的重逢,也还好两人说的时间不长,否则也难为了这里里外外跪着的千余人。
      之后便是一阵忙碌,原本大多被空置的大郑宫忽然变的热闹异常。那些侍从们把从咸阳带来的物件与生活用品通通归置妥当,各个宫殿所住人员也皆井井有条的安排着。嬴政则被太后拖了去,说要母子叙情,而我则并没有跟随侍奉,回到了原来我所住的屋中。
      一切似乎都没有太大改变,如我离去时那般。我微微笑了笑,撇去一些不快乐的回忆,这里也算是我在这儿的第二个家,此次来便如回家般,故此也没带多少东西,一身轻便。锁上门,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周身的一切,恍然如梦。当初是怎么离开这里的呢?对了,是受了伤被剑南救出这个王宫的。说来,离开这里竟是走的如此匆忙,与太后未告别一声,而那个仍在襁褓中的无辜婴儿——强儿,现在不知还好吗?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我满腹心事来到此处,整日活在困顿矛盾提心吊胆的环境中,在这间屋子里多少次哭过笑过,多少次望着窗外想念心中的人儿,又写了多少封揭秘太后每日动向的信件。虽然已是尽量地一笔带过,能遮便遮,可掩便掩,但是,我毕竟是背叛了太后,也背叛了自己。想到这儿,我心口一痛,原本轻松地心情变得沉重而满负愧疚,用力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不要去想。左手往床铺下摸索,找了半天终于摸到了那块竹牌,嘴角不自觉地一笑,拿在手中看了起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有心念你,只是痴心枉然,
      有心忘你,无奈身不由己,
      望归望归,理我一番思绪。
      因祯”
      他的字迹苍劲有力,卓越非凡,却字字透出悲凉之风,孤独而挺立,便如他一般。不知当初,在写下此番话之时,他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以着何种态度,又是怎样说服自己一次又一次地退让于我。若不是他明里暗里的帮助与成全,我的幸福,又会是在何方呢?
      闭上眼睛,浮现的是那双沉重阴郁而又载满痛楚地双眸,我的心猛地一抽。
      “妙弋,我会忘了你的,一定可以。”
      霎时,我突然觉得我似乎不那么希望嬴政真的会忘记我,哪怕只是作为朋友也是好的。但是,我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古以来,帝王可以被尊敬朝拜,可以被畏惧惶恐,可以被仇视愤恨,但却唯独不能当做朋友。嬴政说的没错,帝王专情便是祸,或者说帝王动情便是祸吧。或许他便应该是冷漠而绝情的,那双墨黑的眸子中充斥着的爱恨情仇只能深深地埋藏于心中,即便只是瞬间的真情流露也是种奢侈。
      嬴政,能对我如此,是真的爱我吧。心中顿时一阵莫名的情愫,夹杂着些痛和无奈,还有些遗憾。忽觉耳朵湿湿的,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流下了泪来,我愣了许久,抹了抹泪水,却仍是没反应过来什么。
      “咚咚”
      “妙弋姐姐,在吗?我是小硕子。”
      我一惊,赶紧擦了擦脸,下床前去开门,见小硕子站于门口笑的灿烂,亲热地道:“妙弋姐姐可见着你了,小硕子可想你呢。只是……姐姐是不是赶路赶累了,眼睛怎么红红的呢?”
      我尴尬地笑笑,说道:“是啊,姐姐我累得很正在休息呢,谁让你来打扰的。”
      小硕子立马佯装成一脸的委屈,无奈道:“真是冤枉死我了,可是太后令我来寻你的呢。”
      我一愣,喃喃道:“是太后。”,随即一笑,又说:“好你个小硕子,原来不是想我才来找我的,亏我还那么照顾你。”
      小硕子听我这般话,脸更拉的长了,仿佛怎么说都能被我说成不是。我见了好笑,边走出门边拍拍他的肩膀道:“记得好好检讨,姐姐我走了。”

      刚刚踏入太后房门,一股熟悉的桂花香扑面而来,嘴角牵起一丝笑意,人和人真的是有缘分之称的吧,我对太后总是有着莫名的亲切感,就如女儿对母亲那般。在我的想象中,我的母亲也应该似太后那般温柔美丽善良,和煦如春风,温暖如阳光。
      我低头欲跪下请安,却被太后一把扶住。“傻丫头,又没外人,何必多礼。”
      我稍抬头看了看,果真除了些宫侍,倒真没其他人,就连嫪毐也并不在。我讪讪地对着太后笑了笑,并不说话。
      “怎么,过的可好?咸阳宫那儿复杂的很,不似这里简单,可有人欺负你?本宫看香嫔似乎有些针对你,可要小心。”太后拉着我的手便絮叨了起来,美丽的脸漾着柔和的笑容,明眸中皆是关切之意。
      我心中一酸,紧了紧握着太后的手,笑着道:“太后多虑了,妙弋可好着呢。”
      太后宠溺地看着我,眸光一亮,“是啊,好的很。政儿都和我说了,准你与李斯在他冠礼之后成亲,能不好吗?”
      我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
      太后见我不说话,幽幽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唉,那日令你带着本宫的玉玺逃出去,可真是难为你了。若不是有高人所救,只怕……”太后突然歉疚地望向我,诚恳地说道:“妙弋,你不会恨本宫吧?”
      我一惊,赶忙跪了下来。“太后言重了,即使太后不吩咐妙弋,妙弋也不愿看着秦国动乱,看着大王有危险,看着天下的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中。”
      太后静静地望着我,欣慰地笑了,她扶我起身,嗔怪道:“老毛病还是改不了,动不动就一本正经的说些面子话。本宫可早已把你当亲人看待了啊。”说着,明丽的眸子竟有微微地潮湿。
      我不好意思地朝着太后笑了笑,突然想到什么,却不便说出,朝四下看了看,太后便会意的让房内的侍从们都退了去,等听见房门合上,才压低声音问道:“太后,强儿他……”
      还未等我说完,太后洋溢着笑容的脸便落寞了下来。我一急,忙又问:“怎么了?那次二哥不是将强儿安全送出宫了吗?难道有意外?”
      太后哀伤地摇了摇头,“没有,多亏了你的兄长,否则这孩子哪能活到今天。只是,大概是长年生活在密室中的关系,也不知那几个奶娘是如何照顾,强儿他神情总有些许呆滞,不像正常孩子那般活泼好动,到现在也没学会说话。”太后边说着边走向窗边,哀怜的眼神凝望窗外,便是说不出的悲凉与无奈。
      我低头默默思索,竟也没有说出什么安慰的话。孩子在这样压抑不健康的环境下生长,不出现问题才是问题了。只是这无辜的孩子从一出生起便要承受他父母所犯下的过错,幼小的心灵与身体遭受的是上一辈人争斗后的折磨。生命本无错,错便错在他是错误的父母在错误的地点和时间所诞生下的“罪孽”。
      “太后,吕大人求见,欲与您商讨大王冠礼事宜。”门外忽而传来一声太监的通报。
      我抬头看向太后,她望着窗外的神色不变,既不惊也不异,像是充耳未闻门外的通报之声,仍兀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不可自拔。
      “太后?”我试探地询问了声,想予以提醒。
      “恩?”她收敛起一脸的悲切,淡笑着转头望向我,还未等我说话,她便对着门外慈声说道:“告诉吕大人,大王冠礼之事本宫皆已安排妥当,无需商议。如若他执意要见本宫,便说本宫已休息,不便打扰。”
      我略微震惊地看向一脸从容淡定不卑不亢地太后,她再也不是那个听到“吕不韦”这三个字便失态的喜悦抑或悲伤慌乱的太后了,再也不是那个对吕不韦言听计从的赵姬了,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从她此刻的平静与坚定,我便由衷地心生喜悦,属于太后自己的人生终于是开始了。虽然晚了点,但却仍能创造只属于她的绚烂夺目。
      或许她仍是爱着吕不韦的,这份爱承载了那么多年的伤与痛,期待与失望,如此刻骨铭心,怎会遗忘。只是这份爱经过岁月的冲淡渐渐变得淡泊而理智,又或许这份爱已被另一份犹如涓涓细流的怜爱与包容所取代了吧。毕竟嫪毐那么多年的付出,太后那颗似玻璃般的心总能照个透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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