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大郑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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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大郑宫
心痛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那晚李斯的话语，他的语气，他的表情，他的神色，犹如烙印般在我的心中磨之不去，折磨着我，分分秒秒。那晚之前，我与他还是甜言蜜语，你侬我侬。却只在片刻间，心痛便像毒药般弥漫全身，泪水便如决堤般一泻而下。这就是爱情吗？前一秒沉浸在天堂，下一秒便如下地狱般承受着噬心之痛。
那一晚，我没有睡，只觉委屈，泪水伴着心痛一直挨到了天明。
第二日，我们又奔波了一天，我与太后共坐于同一辆马车中。一晚没睡，又满腹心事，在车中也是昏昏沉沉的。服侍太后也并不周到，可太后却半句责怪也无。
黄昏时分，我们终于到了大郑宫。这座宫殿远比琉宁宫要大得多，建筑风格与材料都与咸阳宫相差无几。从外面看去，也十分气派。雍城的百姓不知从哪儿得来太后今日到来的消息，皆纷纷赶来看热闹，将这大郑宫围的水泄不通。那些本就留守于大郑宫的侍卫们早纷纷拦截于这些百姓之前，以免有乱民引起骚动。
“这雍城的百姓还真是热情，想来其民风淳朴，地灵人杰，可真是个好地方。本宫这次还因祸得福了。”太后自嘲地笑了笑。
而我只是敷衍地回道：“太后说的是。”
太后看了我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复又看向车窗外道：“人生在世，总是逃不过一个情字。”她这句话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我听。
等一切事务在大郑宫安置妥当，已经是傍晚了。太后让李斯及其二百精兵留宿于大郑宫一晚，明日再回咸阳复命。
第二天一大早，李斯便面见太后，向她告辞。
“李大人，这一路上辛苦你了。”太后面露微笑，淡淡说道。
“太后言重，这些都是微臣的本分。微臣此次回宫，定会好好查出前日刺客事件的始作俑者，给太后一个交代。至于太后宫中紧缺宫女宦官之事，微臣也会禀明大王，相信不久便会派来一批奴才们供太后差遣。”
太后只是笑着，也不答话。
李斯抬头稍稍看了太后一眼，终是说道：“若太后没有其他吩咐，微臣便带领二百精兵回宫复命了。”
太后略略瞥了我一眼，喝了口茶，点了点头。
“那……微臣告退。望太后保重身体，早日回宫。”说完，李斯只是匆匆瞥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脚步竟不知不觉地也往外挪了两步，目光始终追随着他那挺直而又略显落寞的背影。
“去吧。”太后简简单单地两个字让我由心底生出感激，不及言谢，蹲了蹲身子便快步追了出去。
走在长廊上，他在前，我紧随其后，只是在离他五步远之处跟随着，也不上前。终于明白了那种身在同处却像相隔万里般的感慨。我不愿就这样留着遗憾与他两地别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所以就只能这么默默地跟着，但愿这条长廊永远都不要走完。
就快走到长廊尽头，到达大郑宫的宫门时，李斯突然停了下来。我见他停下，也赶紧止住了脚步。
“你就准备这样一直跟着？”他开口说道，却并未转身，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悲喜。
我有些慌乱，想要道歉的嘴却仍旧嘴硬道：“我……是太后让我来送你的。”话一出口就立马有些许后悔，都这时候了，何必自尊心那么强。
他听了，只是默叹一口气，转过身渐渐走近我，我低着头却不敢看他。他双手轻柔地捧起了我的脸，可我的眼神仍旧不敢与他对视。
“昨晚，你也是一夜没睡吧。”他边说着，边用手指慢慢抚过了我因一夜哭泣而略显红肿的双眼，满是疼惜之意。
我的眼眶又是一红，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唉。”他又是一声叹息，随即说道：“你是会仙术吗？”
“啊？”我疑惑地看向他，却见他的双眼通红，想必也是如我一样煎熬地过了一夜，心中不禁一阵心疼。
“如果不是你会仙术，为什么你总在我脑海中占据挥之不去，为什么你即使不说话，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左右我的悲喜。你这小小的人儿，若不是会仙术，本事怎会这么大呢？”他细声轻语地说着，与昨晚的狠戾决绝反差甚大。想起昨晚，我心里一酸，眼泪终于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妙弋，对不起。我昨晚语气太重，伤了你。你别生我气，好吗？”说着，轻轻拭去了我的泪水。
我边哭着边摇了摇头道：“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一直以来，我都是按着我自己的计划，自己的想法在宫中生存，完全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对不起……”
“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乱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他边轻拍着我的背，顺势将我揽进了怀中。
我被他的温柔瞬时软化，不仅没有停住了哭泣，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李斯见状也只是无奈，不停地轻抚着我的背以示安慰。
我哭了半晌，终于停了下来，哽咽着说：“斯，你我关系如此，我的确不该瞒你。其实太后……她……迁到大郑宫是因为……”正在我要说出口之际，李斯却突然蒙住了我的嘴。
“我知道你的难处，你不要说出口，让我来说，若是说对了你点个头便可。”
我动容于他竟如此体谅我，心中更确定了要告知于他的想法。
我认同地点了点头，而他则沉默不语地思虑了良久，才开口说道：“太后她可是有了身子了？”
我吃惊地看向他，他怎会知道？
他看出了我眼神中的惊叹与询问，点了点头道：“嗯，果然如此。我也是通过这几日对太后的观察才有此推测，想不到竟被我猜中了。”
“你要答应我，这件事谁都不能告诉，无论是谁都不能说，否则……”我一脸严肃地看向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否则，我决不饶你。”
我紧张地凝视着他的每一个表情，却见他眼中满目讶异。
“他们犯了那么大的罪，你竟还维护他们？”
“可孩子是无辜的？”
“那个只是孽种！”他强烈的驳斥着我。
我也毫不示弱的回击道：“什么孽种，我只知道太后肚子里的是个活生生的生命，他懂什么，他是无辜的！”我怒目瞪视着他，内心一阵失望，他竟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如若他将这事告诉了大王，导致太后及其未出世孩子灾难的到来，我决不会原谅他，更不会原谅自己的一时心软。
李斯皱眉看着我，我读不懂他眼神中的讯息，只是固执的坚守着自己的阵地。过了许久，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王宫里最容不得的就是善良，偏偏你那么的善良，这样的你，若我离开了又怎能放心？罢了，我不说便是。”
我呼出一口气，终于放松了下来，莞尔一笑，垫起了脚主动送上一吻。李斯一愣，继而也情难自禁的搂住了我深情回吻，越吻越深，竟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一看情势不对，立马不动声色地推开了他，喘着气道：“别不放心我，我能好好照顾自己。”
他了然一笑地刮了下我的鼻子道：“我的玉佩在你这儿吧？”
我怔怔地看向他，原来他是知道的，我红了红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他微微一笑，又道：“这块玉佩你好好保管着，它本就是属于你的。”他刻意忽略了我询问的眼神，自顾自地继续说：“如果你今后有任何事，拿着这块玉佩到离这里不远的李府，这间府邸是大王在封我为客卿的那天赏给我的。那里的管家胥伯会想办法通知我。记住，无论什么事，都能找我，无论什么事，我都有办法帮你。”他认真地说着，语气深沉有力，像是我的护身符般一下子就让我有了依靠，有了安全感。
我只是感伤地点了点头，已说不出什么话来。即使心中有千言万语又如何，分别的时刻不会因为你心中的不舍而晚到一点点。终于，我仍然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目送他远去，他的背影如此熟悉，可现今却成为我最害怕看到的东西。因为每次看着他的背影，都代表着分离。而这种分离会生成一种叫思念的东西，搅得人坐立不安，神魂颠倒。
李斯，我的心真的已经在你那儿了，你万万不能伤我啊。
太后在入住大郑宫的第十日便下了一道懿旨，声称自己身子不适，不宜受风，从此只需我与嫪毐服侍便可，其余人如无召见均不得擅自进入，否则杀无赦。我心中知道，太后对我已经是百分百的信任了，可她对我的完全信任却恰恰成为了我莫大的负担。
进入大郑宫后我才发现，华阳太后派在太后身边的眼线绝不是只有我一个，比如原是赵高手下的奎闲奎公公就不知怎么的也跟着太后到了大郑宫来做事，我现在变为一月一汇报的“情报资料”都是先交给他，再由他不知是通过什么手段交给华阳太后。他对我甚为客气，对于太后“闭关”究竟都干些什么似乎也没那么大兴趣知道，这倒是让我少了不少心事。
在前一个月中，太后的生活极其单调，日日关在屋中枯坐，与嫪毐两人便如平常夫妻般相处，让人看了很是窝心，这个嫪毐也只有在太后身旁才会收敛起一身的冷厉。
又是一个月后，从咸阳宫中派来了一大批的宫女太监去替补那日被刺客杀害的奴婢们，出乎我意料的是太后竟因这件事喜出望外，忙下达命令让这些从宫中派来的人贴身侍候，其余人皆打发去大郑宫的一些偏僻之地做着可有可无的事情。后来我才知道，这些宫女太监都是吕不韦亲自挑选送至大郑宫的，个个是吕不韦忠肝义胆的心腹。这下我就全明白了，他们三人早就商量好了一切，他们早就料到宫中的各方人氏都会各派眼线混入太后身边，故而特地派了刺客杀了大片的宫女太监，继而又派了他们的心腹贴身伺候，这样，他们便能够在这大郑宫中随心所欲。想必李斯也早就想通这点了吧。
可是，那日我的确也看到了哥与二哥了，他们不是琉宁宫的人，难不成也是……
我倒吸一口气，极力说服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这日，我奉太后之命，出宫购买些药材。宫中随行的太医早就被嫪毐买通，方法无非就是威逼利诱，可让他们去准备药材自然不让人放心。而我，略懂医术，又深得太后信任，故而每次需要出宫买一些保胎的药材、将来孩子要用的物品之类的东西，就都是由我亲历亲为，从不假手于人。
雍城的确是一个好地方，不仅景色秀丽，百姓们也真是朴实热情，买卖公平交易合理，对于古代来说，这儿的经济发展情况实属难得，与都城咸阳相比也只是在伯仲之间。
“姑娘，家里要添新丁了吧，哈哈，我这儿的小玩意儿孩子们可喜欢了。就说这个拨浪鼓吧，那日我们村王四婶的小外甥哭得那个厉害啊，哎，用这拨浪鼓一逗啊，他就不闹了。还有这陶响球，您听这沙沙声，孩子肯定喜欢。姑娘，还有这泥叫叫，孩子一哭，您那么一吹，他注意力可就被您吸引过来了。还有这个……”小贩满脸堆笑，热情地为我介绍着各种玩具。这秦代虽然落后，但逗小孩儿玩得东西倒也颇为有趣，买完药材之后我便驻足在这儿挑选着，想想再过几个月，这些东西就能派上用场了吧。
挑好了一大堆的玩具，付完银子刚欲离开，却忽然觉得小腿一麻，站立不稳便要向下倒去。就在这时，只觉身边一阵清风袭来，空气中忽而弥漫着一股缭人的花香味，心中正疑惑万分，却已经半躺在了一个男人的怀抱中。
楚留香？这是我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反应。
这世间竟有如此绝美的男人，完美的脸部轮廓，一双鹰眸炯炯有神却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鼻梁高挺，薄唇牵起的弧度让人犹如身在春天。最为突兀地便是他水蓝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就连两个眸子都是隐隐透着宝蓝色。全身素白，手持折扇，全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打扮，这样潇洒的气质，在我的印象中，也只有虚幻地楚留香才配得上。只不过，楚留香还仍是保守的黑发，而眼前这个男人，一头蓝发，即使在现代也鲜难看到。
我呆呆地看着他，完全忘了自己正身处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中，而他似乎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俊眉一挑，温柔而道：“我的怀抱很舒服吧。”
听他这样一说，我总算回过了神，赶忙离开了他温柔馨香的怀抱，正了正仪容，轻声说道：“多谢这位公子。”
“呵呵，不用。女人就是用来疼爱的。”说着，伸手便要摸我的脸，我一皱眉，赶忙一闪，他的手便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中。可他并不恼，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我望着他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好像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下意识地摸了摸腰带，却是空空荡荡，原本挂在腰带上的玉佩竟然没有了。我心中一紧，皱着眉想到，好看的事物果真都有毒。不再做任何犹豫，赶忙提步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大郑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