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了一勺明月之后》树橘

22、第 22 章

　　一颗脑袋拍在方向盘上，看不到脸，只能看到半个后脑勺和松弛下垂的胳膊。

　　沈书眠取出手机，拨打李霁的电话。

　　听不见声音，但能看到副驾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可惜，驾驶位上的人没醒，甚至都没动一下。

　　沈书眠又打了两遍，不确定这人是静音了，还是已经到了吵不醒的程度。

　　徐迎在便道上看着沈书眠的动作，也走了过来：“你朋友？”

　　沈书眠想了下：“你未来老板。”

　　“啊？”
　　徐迎有点懵，也去看车里的情况，认不出一点：“你眼神真好。”

　　沈书眠叫不醒他，只好拉开车门。将人露出来，徐迎这才觉得眼熟，可不就是前几天刚见过面的未来老板吗。

　　沈书眠推了推他：“李先生，李先生。”
　　顿了顿，改口：“李霁，你醒醒。”

　　李霁思绪混混沌沌的，似乎听到有人叫自己，声音还非常耳熟。
　　但他又似乎想不起来那是谁，只觉得很怀念，很想靠近。隐隐约约似乎能看到那人的脸，但他睁不开眼，也无法伸出手。

　　救护车来的很快，也就等了几分钟的时间，担架落地，飞速把李霁抬上了车。
　　沈书眠很自然地跟着上去，一脚迈上去了才反应过来，回头交代徐迎：“我给他家人打电话，送过去就回家。”

　　徐迎看起来一脸的大惑不解，似乎想问“你不就是给他递过话筒吗”，不至于还要跟到医院去吧。
　　但时机不对，她只有点点头答应着。

　　沈书眠坐到车上，医护人员忙忙碌碌，她眼睛无处安放，只能落到李霁的脸上。
　　这是张很好看的脸，此时脸色微白，又多了几分病态的美。

　　这样一看，确实能看出几分小时候的模样了。
　　当年李霁搬到小区里来，有一次生病，脸色也是这样苍白，长睫毛微微颤动，偏偏薄唇紧抿，看起来既坚强又脆弱。

　　他那次生病，还是被她惹出来的。

　　*

　　小区里能玩的器械不多，也就是那些老年人们的健身器材，被他们开发出来成为儿童玩具。
　　但这种东西玩一玩也就腻了。偶尔有谁家的沙子堆在楼下，大伙倒是能在沙堆上挖一整天城防工事，就是晚上回家必定会挨骂，鞋啊裤子啊，基本上都得进水盆里接受改造。

　　除了这些，他们玩的最多的游戏就是捉迷藏。整个小区都是可以藏的地方，按开某个单元门进到里面，就可以实现稳赢。一群人上楼下楼奔跑抓捕，通常一局玩下来，每个人都满头大汗。

　　他们也不是一直会往楼道里躲，大部分时候还是小区各处角落。在某一局时，沈书眠带着儿童版李霁躲在一丛冬青后面。旁边几棵岁数挺大的海棠树，枝干垂到地面上，形成一道天然的阻隔，藏在这里面正正好好。

　　但沈书眠哪是安静得住的性格，藏了一会儿之后，她就想偷偷出去瞧瞧。但她不想带上李霁，这孩子什么也不会，万一大呼小叫起来，她就暴露了。

　　于是她让李霁在这等着。经过几天的相处，沈书眠英文没怎么学会，李霁倒是能听懂她说的很多话了。

　　学着沈书眠的模样给自己嘴巴拉上拉链，小孩乖乖缩在角落里。

　　整个大院都是些调皮捣蛋的野孩子，沈书眠何时见过这么乖的小孩，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颗糖给他，顺便摸了摸他的脑袋瓜。

　　“乖哈！”

　　沈书眠说完这俩字就猫着腰出去了，她动作很轻巧，走路时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很快就消失在了李霁的视野里。

　　然后……

　　沈书眠玩嗨了，把小孩忘到了脑后。等到了饭点，所有人都回家吃饭，她洗了手刚坐上饭桌，就听到敲门声，是对门奶奶过来找孩子。

　　沈书眠猛然“啊”的一声，才想起来，她把人落在小花园角落里了。

　　她赶紧下楼一通奔跑，拨开树枝钻进去，小孩瑟缩着身体，应该是哭了，脸上还有泪痕。在他面前，一条细小的蛇不知道为什么头部直立起来，朝他疯狂吐蛇信子。

　　沈书眠猜测这小孩要被吓坏了，她心里着急，从脚上脱下鞋，照着那小蛇就拍过去。细小的菜花蛇，基本上不具备什么攻击性，被沈书眠打断了施法，很快就跑走了。

　　儿童版李霁惊吓过度，回到家以后，当天就烧了起来，一连高烧几天。虽然对门的两位老人家没说什么，但沈书眠很自责，主动帮忙分担了一些照顾工作。

　　她陪聊陪读，给他讲绘本。英语看不懂，看图说话她是能手，讲得倒也绘声绘色。

　　“你说你怎么一根筋呢，我没去找你，你就不能自己出来吗？”沈书眠小声批评他。

　　儿童版李霁就用一双大眼睛看着她。
　　大眼睛湿漉漉的，他好像是什么话也没说，但又好像说了很多话。

　　沈书眠心里一软，嘟囔了两句，任劳任怨地继续读。

　　*

　　“诶，你醒了？”医生忽然说话，“感觉怎么样？”

　　“我——”
　　他仅说了一个字就顿住了。

　　沈书眠感到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她低下头，落入到一双漆黑的瞳眸。

　　“你刚才出事故了。”沈书眠说道。

　　李霁仍然盯着她。

　　救护车速度很快，驶入医院大门，将李霁连担架一起抬下去，小跑着推进了急诊。

　　因为人醒了，医生的检查做的很快，听了听心肺，验了血，没多久报告出来，没什么大事，没伤没痛，嘱咐他多休息。

　　可能是太晚了，医院里也不吵闹。
　　沈书眠坐在旁边，本来很正常一件事，没来由感觉有点尴尬，脸上火烧火燎的，看帘子看被子看吊瓶，就是不看李霁。

　　僵持了约莫三五分钟，她冷不丁醒悟，这尴尬的气氛是因为李霁的眼神吧？

　　这个人，怎么一直瞪着自己？

　　她虽然经常被一个班学生瞪着，但那些小孩的目光一般是充满睿智，李霁这个眼神和睿智不搭边，和儿童版的他看自己时也不一样。
　　说不好是什么，就让人感觉别扭。

　　沈书眠尬笑：“你能动吗？要不我去给雨诺打个电话，让你家里人过来？”

　　她说着就要起身，刚一动，手腕忽然被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