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乱]奇思妙想短札·其一》荆舟

4、亡命天涯（完）

　　榛名发现手入室前悬挂的风铃少了两串紫藤。
　　风铃并不是什么名贵式样，无非木板下悬了三三两两银色金属，只有浇注出的紫藤花枝还算精细，不会有谁费心穿过破损结界来偷窃。
　　她想了一会，不甚在意地抛之脑后，与从屋里出来的药研藤四郎照面。
　　付丧神不像受伤修复的样子，她歪头瞟一眼，手入室一角的锻造炉火还未熄，就噙着笑问：“在做什么呢？”
　　少年几不可查地抬了抬手，似乎要挡住腰包，但很快停住动作，若无其事地走向她。
　　“日常保养而已。”
　　榛名不置可否。
　　少年走到她身边，两人一起沿着杂草丛生的路绕去池塘边。
　　入冬了。昨夜初雪，池边树梢都染着淡薄的白，让萧索景色更添沉寂。他们静静站着，一个望着天空，一个盯着水面，只寒风来回，摇着枯枝，飒飒作响。
　　“榛名。”药研藤四郎叫她。
　　她不必去看，也能感觉到对方认真的视线。
　　——他总在看她，在那些她注意到的、没注意到的时间里……可她佯装不知。
　　“本丸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少年静静诉说着，“再这样下去，兄弟们的伤亡会更加严重……”
　　付丧神牵住她的手，一贯沉稳的低音隐现肃杀。
　　“光是忍耐换不回转机。”
　　她蹙眉，目光落在对方熠熠生辉的紫色眼眸上，听他温柔了语调，轻声询问：“如果我顺利回来，你愿意……”
　　“——政府开启了新的极化任务，需要的东西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榛名截断剩下的话语，指尖拂过少年缀在左耳的黑桃，微微笑着补了句，“我等你回来。”
　　黑桃摇晃着，却被细链紧紧牵扯，无法逃脱。
　　少年并不在意耳边插曲，以为这就是承诺，高兴得一时将本来要说的话也抛之脑后，盯着她笑：“一言为定！”
　　她淡淡应：“嗯。”
　　……
　　五百一十九号本丸以粟田口系付丧神为主，其中最稀有的刀剑就是一期一振。
　　大概是几次被举报却只收到不痛不痒的处罚，增长了那位酷爱施虐的审神者的气焰，他的行动渐渐无所顾忌——体现出来，就是付丧神的死亡率直线上升。
　　药研藤四郎忍无可忍。
　　榛名想了想自己的计划，还差着一些才能达成……但她没法让药研藤四郎继续等下去，只能借极化之由支开他，然后，在他回来之前解决一切。
　　同意了榛名计划的一期一振趁出阵间隙拿到被污染的灵力种子，离开前，榛名问他，是不是觉得不值得。
　　极化后的药研藤四郎或许可以独自解决审神者，到时只死他一个，总比现在要除短刀外的所有付丧神牺牲来得好。
　　暗堕程度被多次催化，如今只勉强维持原貌的青年微笑摇头：“不是这么算的。”
　　“药研很信任您。”面对榛名犹疑的目光，太刀付丧神手掌抚上胸口微微弯腰，“而我也很信任我的弟弟。”
　　“后续的一切，就麻烦姬君了。”
　　……
　　药研藤四郎离开的第三天夜晚，五百一十九号本丸，除短刀外剩余的九位付丧神全部暗堕，闯进天守阁将审神者乱刀分尸。
　　特别稽查队得到狐之助示警，出动队员肃清叛乱。
　　月间榛名，是其中一员。
　　她的灵力属性霸道，面对暗堕后实力大幅增长逼近极化的付丧神也不遑多让，黑雾腾卷，吞没一个个失去理智的怪物，同来的队友几乎没有插手余地，呆在一旁百无聊赖。
　　直到极化后的短刀风尘仆仆出现在走廊尽头。
　　提前感应到的榛名头也不回，淡淡向队友说：“交给你了。”
　　只剩下一期一振。
　　她一步一步向前，面无表情抬手。黑雾撕裂空气，啸叫着刺穿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太刀青年。
　　对方像砂砾一般，渐渐消散在夜色里。
　　身后的药研藤四郎自始至终没有叫出她的名字，只在最后和强忍悲愤的兄弟们退走时，脱口唤了声：“一期哥！”
　　仿佛泣血。
　　队友啧了声，追踪短刀而去，榛名站在原地恍惚一瞬，缓缓转过身。
　　没了审神者灵力支撑的春景褪去，冬雪簌簌而下，很快将枯败庭院染成白色。她往回走，在经过乱斗的拐角处停步，一怔，俯下身从枯草中捡起一个小木盒。
　　红木盒子雕着精致纹饰，榛名抿紧唇，手有些抖。
　　紫藤花式样的金属对戒在飞雪中淌着银色光辉。
　　【在做什么呢？】
　　她想起手入室前自己的笑问，想起屋里未熄的炉火，想起檐下少了两串紫藤的风铃和少年伸向腰包的手。
　　泪水在紫藤花上碎裂，她抬手摩挲耳边黑桃。
　　——另一只耳坠里封存的灵力在确认队友死亡后溃散，她再也感应不到药研藤四郎的位置。
　　榛名勾起一点笑，关上了盒子。
　　……
　　之后的几个月，榛名变得很忙。
　　忙着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接取任务，完成任务，来回循环，几乎不眠不休，她终于捞到了特别稽查队副队长的职务。
　　这是接触付丧神本灵的最低级别。
　　叛逃的药研藤四郎得益于极化实力，三番两次从时之政府手中逃脱，还没有噩耗传来。榛名脚步轻松，溜进封印隔间一个个切断本灵和叛逃中分灵的联系。
　　代表着药研藤四郎的紫色星星闪烁着，没了灵力线牵系，倦鸟归林般穿透黑暗的穹顶投向外界广阔天地。
　　榛名还举着胳膊，合拢的双手像要掬一轮水中月。
　　——然而紫色的星星已经飘远，不会再落入她掌心。
　　自嘲一笑，她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周身黑雾漫起。
　　……
　　小镇杂货店的山崎老板又迎来了那位奇怪的客人。
　　瘦弱的年轻女性，脸色总是不健康的灰白，身体很不好的样子，搬来近一年也没跟几个人说过话。
　　山崎老板算是难得能跟她聊上几句的人——杂货店门口悬着一串紫藤花风铃，女性似乎很感兴趣，但凡出门，总要在风铃旁站一会。
　　但她是听不到声音的。
　　听力和视力都因为生病退化得不成样子，需要很大分贝才听得到一点破碎声音，夏天太阳最胜的时候勉强能看到一点光影。
　　山崎老板可惜地叹了口气，招呼对方：“月间小姐，凳子在老位置！”
　　女性扬起笑容，温和点头，用跟常人无异的步速走到店门旁，在特意摆放的矮凳上坐下。
　　这点也很奇异。
　　山崎老板想着，只要是熟悉过的地方，月间小姐就好像看得见似的，从来不会出错。
　　今天有风，紫藤花风铃叮铃响着，山崎老板一边整理商品，一边挑起话题。
　　“说起紫藤花，月间小姐知道它的花语吗？”
　　晒着太阳的女性低低应了声，嗓音微哑，却很柔和。
　　“是‘因情而生，为爱而死’。”
　　山崎老板笑呵呵地拍拍脑袋：“哎呀，我都忘了，月间小姐的戒指也是紫藤花样式。”
　　是婚戒吗？
　　他猜测，有些好奇男方去了哪里。抛下病弱的妻子独自生活，实在太不像话了。
　　少年的声音就是这时响起的。
　　山崎老板抬头。夏天也穿着长袖外套的少年拉着兜帽，黑发间紫色的眼眸绮丽如宝石，淡淡瞥了他一眼。
　　锐如刀锋。
　　吓了一跳的山崎老板退开几步，见他在女性身前半跪下去，盯着对方看了半晌才开口。
　　“不是说要回老家结婚？”
　　女性一改往日浅淡笑意，愉快的心情从嘴角弧度满溢出来，语调轻快地接：“新郎跑啦。”
　　原本皱着眉眼神晦涩的少年一怔，无奈叹气。
　　“那你看我怎么样。”他问。
　　月间小姐不说话，抬臂准确抓住他的左手，将一枚紫藤花样式的戒指套进无名指。少年神情微动，眼睫颤抖，刹那红了眼眶，抬眸时带着泪光。
　　他嘴唇开合，千言万语都噎在喉头，反手抓住女性的手凑近自己脸颊。一如既往的冰冷温度贴着肌肤，被他炽热的泪浸染。
　　紫藤花对戒挨在一起，少年被泪水洗过的紫色眼眸像亮闪闪的星星，停在了月间小姐掌心。

　　【终】

作者有话说

　　拖了好久终于完结了这篇。
有很多细节没写明，比如去酒吧的时候榛名因为消耗过大没躲开药总的刀，面对稽查队追捕时对方说放走政府罪犯指的是割裂了本灵与分灵联系导致无法再定位药总什么的。
总的来说我写得还挺开心，虽然中途一度卡文2333希望小天使们看的愉快。
最后求个评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