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桃乱》太子长琴

24、乱性·五

　　帝江跪在玉帝的书房前，已经有足足两个时辰了。

　　从天牢出来，直接来见玉帝。玉帝传出话，命帝江自行回府思过，何时能去了心里的杂念，何时再来见他。
　　也就是说，玉帝不想见他。
　　因为他太清楚，帝江此行的目的。

　　闻仙童的传话，帝江二话不说，扑通跪在了书房门前，对着玉帝寝宫直呼：“何日见臣，臣何日起！”大有不撞南墙心不死的意思。

　　就在刚刚，不曦终于松了口，告诉帝江，妤桃在他被送去天牢后，趁九如不注意，也是这样跑到灵霄殿前跪了整整一夜。第二天，玉帝才招妤桃觐见，在灵霄殿内的，还有从灵山来,头戴五髻宝冠，身骑青毛乌狮子的妙德尊者——文殊菩萨。

　　妤桃对玉帝说，罪全在自己，是自己勾引尊主在先，才会筑成大错。他愿意一人承担，交出自己的魂魄替孔雀明王轮回三世。

　　玉帝回道：“此三世不比其他，每一世都经凡间万物千念的践踏，最后还要渡天劫接受灭顶之刑，与心魔执念对抗交战。假若仙修不足，可能就是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连帝江尊主都难保能不能完身而归，何况是一介小仙？

　　但妤桃是下了决心的。终是对着玉帝和文殊菩萨磕破了响头。

　　“更因如此，才不能让天庭位尊的帝江尊主受此磨难！甚至有一丝灰飞湮灭的可能！”

　　文殊菩萨点了点头：“难得桃小仙可舍身成仁，去人间历练一番也好。”
　　玉帝自然清楚事情的厉害，一个是天庭不可或缺的上位尊主，一个则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区区小仙，谁轻谁重，根本不用比较，舍谁取谁，当然心知肚明。

　　后来此三人又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前面的话，也是小仙童送茶的时候路过大殿不小心听来的。以后的话，便再没有外人知道了。

　　再后来，文殊菩萨带着妤桃出来，同卷入了一道灿金佛光里，直朝下界飞去。

　　不曦对帝江说：“怕是妤桃，准备替你轮回堕天了！”

　　＊＊＊　　　＊＊＊

　　又过一刻，帝江跪在门前，依然纹丝不动。

　　心心念念的，都是“妤桃”二字。
　　——他要追回妤桃，不能就此让他离他而去，他在不周山上说，此生，定不负卿。他也在凌虚台上抱着他，要保他周全，所有的天戒，都由他自己一人承担。
　　可他忘记了，妤桃对着帝江说下“愿意”的时候，他是把自己的今生和来世统统交给了帝江的。

　　他对帝江说过，愿意陪他下阎罗十殿，哪怕无间黄泉。
　　所以，妤桃替帝江堕了天。他愿意把自己交给他，也愿意替帝江万劫不复。

　　明明，那个要担起所有责任的人，是自己，如何能自私地把罪都挑到妤桃身上？

　　欢爱是两个人的事，罪孽，断不会只要妤桃替自己受！

　　午时过后，帝江被曝日晒地几乎筋疲力尽，却仍死咬着不松口。连番有人从玉帝寝宫出来劝他回去，都丝毫不理会，就算王母也都视而不见。
　　王母叹了口气道：“这般倔强，倒真是你的性情！没有辱没天庭的威仪！”

　　又过了三个时辰，太上老君踏着星辰从帝江身边走过，一缕烟飞进了玉帝寝宫，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飞将出来，晃晃悠悠地停在帝江面前。
　　老君撵了撵胡子，摇头道：“尊主，还是快请起吧！已经是日落时分了，你已经跪了一天了……”

　　帝江朝着寝宫，面不改色：“可是玉帝传话，愿意见我？”

　　老君又是摇了头。

　　“……多谢老君，老君请回吧，帝江誓要等到玉帝！”

　　“哎……你这又是何苦……妤桃小仙替你，也是不得不为之的……”

　　闻言，帝江才略微抬头，伸手拉住太上老君的拂尘，“此话何解？我下界，与他下界，有什么差别？”

　　“这……自然是不同的……”见周遭无人，老君才贴近帝江的耳畔，悄声说到，“尊主为尊，天庭自然不舍就这样牺牲了你，可你既然破了天戒，又坏了明王的涅盘，如果随便找个魂魄轮回，无法向三界交代……而且，那最后一世的天劫，因为不是明王的真身，就算是尊主的修为，也不一定会渡过去，十有八九会捱不住，到时你若魂飞魄散，如何是好？这样想来，妤桃愿意成全尊主，是最好的结果……”

　　“那你们就准备牺牲妤桃？”帝江愤然抓住老君的衣领。

　　“尊主不要动怒……”老君按住对方的手，又道，“是妤桃自己选择如此，前后厉害后果，他也都从文殊菩萨处一一得知了……尊主不知，那三世轮回的后果，有三。其一，就是第三世去绝顶峰时，渡不了天劫，被打散元神，灰飞湮灭……”
　　这个后果，帝江知道。如果替代孔雀轮回的魂魄被打散了，孔雀就要重新积聚日月精华，修得七魂六魄一千三百年，中间的变数谁也无法预料。

　　“其二呢？”

　　“妤桃交出自己的魂魄，溶于明王的劫数中，就是把明王的记忆都印在了他的脑海中，这三世，他会一点点忘记以前的种种，直至渡了天劫之后，随明王一同回到灵山，成为明王的一部分——这是最有可能的结果……”

　　就是说，妤桃三世轮回后忘记自己前世是妤桃，也会忘记了帝江，成为孔雀明王的一部分。这样的结果，是他所不希望的。
　　换做如果是自己下界轮回，也有这样的可能，如此，就算没有被天劫轰地元神尽散，天庭也再无帝江这个人。

　　帝江蹙了眉，“还有其三呢？”

　　“其三，是他三世轮回的时间内，最终能记得自己前世的因果……这样如果还能渡得了天劫，即帮孔雀修了余下三世的三魂，也还有自己的记忆，如果机缘得当，说不定，还能重返天庭……”

　　“当真？”帝江脸上的阴霾散去。

　　“不过……”老君又顿了顿，“这样的结果，几乎是不太可能……妤桃如此，也算是对尊主一番情谊，选择了宁可忘记前世感情，也要保全尊主……尊主，不如还是放下吧……”

　　“选择宁可忘记前世感情？呵……”帝江的眉头再次紧锁，刚刚散去的阴霾又重新回到了脸上，单单这句，竟让跪了一日的帝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嘴里不断地重复老君刚刚的话——

　　“选择宁可忘记前世感情……选择宁可忘记前世感情……原来如此！妤桃！在你心里，可是认定我若三世轮回，必相忘于你？你可是那么想的？……你可是那么想的？……”

　　一面说着，一面回头，朝宫门口走去，那落寞而徒增哀伤的背影，竟有几分痴狂的样子，叫身后注视他的太上老君，都有些许的不忍。

　　直致帝江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从寝宫方向传来一声叹息，再是探问：
　　“他，可走了？”

　　老君回头，向寝宫处一揖道：“陛下，……尊主，已经走了！”

作者有话说

　　么动力了说……55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