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言[镜系列同人文]》苏蔷薇

4、半笺娇恨寄幽怀

　　上午。飞廉屋前，狼朗不停的来回走动。
　　——看这时辰，已经不早了，怎么飞廉还不起身？
　　狼朗有些暴躁起来——现在是什么关头，身为将军居然还为着芙蓉帐暖起不来床？不过……以前飞廉也不曾这样晚起过啊……难不成是出事了？
　　狼朗一惊，马上用力的拍打屋门，吼道：“飞廉！飞廉！起床了！你小子怎么回事？再不开门，我进来啦！”
　　半天过去，屋内还是没有一丝动静。
　　狼朗忍不住了，大声道：“飞廉，让明茉穿戴好！我进来了！”
　　他大力的推开门，却一怔。
　　屋内很暖。却没有半分暧昧的气息。
　　飞廉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被子被人细心地盖好了，睡的兀自深沉。
　　“飞廉！”觉出了不对，对于一个军人而言，这样的呼吸实在太平稳太没有防备了，狼朗冲到床前，提起飞廉的衣领吼道：“飞廉！将军！醒醒！”
　　飞廉觉得头异常的沉重。
　　昨夜发生的事，像是一场清丽的梦。
　　他的妻子一直缠着他，弹琴舞剑，最后还与他对弈一盘。
　　那时候，他竟感到了一种脉脉流转的温情与感动，那种难得的彼此理解与棋逢对手的感觉，竟是与碧之间从不曾有的。
　　那个时候，征战多日的少将在难得的放松中想——就这样，与眼前的女子携手一生，也未必不是一种平淡的幸福。
　　可是，在一声声的呼唤与摇晃中，他睁开眼，看到的却是狼朗。
　　娇妻已不在，他的鼻端，似乎还有她昨夜留下的馨香。
　　“怎……怎么了？”还有些晃不过神来，飞廉自己拍了拍头，疑惑的望着同僚：“狼朗……你怎么……”
　　“你还问我怎么？”狼朗气急败坏：“明茉呢？”
　　“明茉？”飞廉一开始还未反应过来，他左右环顾，竟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这是平时明茉睡的地方啊！
　　狠狠的打了一个激灵，飞廉才骤然清醒过来：“明茉！”
　　他四下张望一番，不过半刻，就明白了什么，轻轻颤抖了起来。
　　狼朗诧异的望着从未在自己眼前有如此表现的飞廉，他好像在怕……可是，他在怕什么呢？
　　昨夜的温柔；他头一次睡的如此深沉；那些莫名奇妙的话语；那一杯早以准备好的热茶；还有……那种熟悉的感觉……
　　碧，碧离开时，也是那样温柔的呀！
　　明茉，居然也要离开他么？
　　一时间，飞廉悲从中来，回响起当初在帝都门阀里的传言：巫即家族的二小姐是极负盛名女子，聪明而美貌，敢作敢为、深思有谋，谁娶了都不啻于得了一个大臂助。
　　是，明茉，她敢做敢为，深思有谋。
　　这样的一场离开，她策划了多久？
　　而她又为什么离去？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娇贵女子，不比碧，她能去哪里？飞廉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快！”顾不上再更衣，飞廉“呼”一声从床上蹿起身来，他抓住狼朗，急切的吩咐道：“马上叫人封锁空寂之城，全力搜寻明茉！”
　　“什、什么？”狼朗大惊：“明茉不见了？”
　　“是！”飞廉的理智已经回复，他果断的命令狼朗：“你出去的时候先把滢找来！我要亲自问问她！”
　　滢是明茉先前捡到的鲛奴。
　　她的主人在战乱中死去，无依无靠又寻不到丹书的滢在流浪中遇到了明茉——彼时，那个少女已经如脱胎换骨一般成熟起来，她不再对鲛人心怀轻视，而是心存良善的救了这个美丽的鲛人女子。
　　来到空寂之城后，明茉曾劝滢离开。毕竟，现在的鲛人一族已今非昔比，空海之盟令鲛人回归碧落海的梦近在咫尺。
　　可是滢拒绝了。
　　她坚定诚恳的希望留下。
　　“明茉小姐，您于乱世中救了我。这样的恩情值得我一生偿还。至于碧落海……”那个鲛人女子的眼里闪现出一种纯粹的信服的目光来：“我的心永远属于碧落海。哪怕，我此生都无法返回。”
　　明茉被那样的神情震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么？不论身在何处，不论境地如何，心中始终向往着那片纯净，不曾离开。
　　当时，还是飞廉考虑再三，认为明茉身边的确需要一个女子照料她的饮食起居，才说服明茉让滢继续侍候在她身边。
　　——如果……如果明茉要离开的话，那么滢或多或少也会知道些什么吧？
　　飞廉的眸色逐渐深沉起来，他深知以明茉的能力是没有办法一个人策划好一切独自离开的。
　　“将军。”
　　飞廉再抬起头时，那个拥有着鲛人一族特有的绝美容貌的女子已安静的站到了他的面前。
　　飞廉仔细的凝视着滢碧色的眼眸，不愿放过她神色间的任何一个变换：“滢。告诉我，明茉去了哪里？”
　　滢面无表情，只是低下头逼开飞廉敏锐的视线，不发一言。
　　“滢。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就算你没有跟明茉离去，她一个人在没有任何人帮忙的情况下也是无法离开的。你必然协助了她，告诉我，她要去哪里？为什么离开？”这一句质问中已隐含了淡淡的军威，滢的身子颤了颤，她已从飞廉的声音中听出了他难得的急躁。
　　滢沉默了半晌，让飞廉的耐心几乎到了极限，就在他马上要说出更为严厉的话的时候，这个鲛人女子终于轻轻的开口：“明茉小姐留下了一封信。”
　　“信？”飞廉失声道：“在哪里！”
　　看着几乎是冲到自己面前的少年将军，滢还是略微有些吃惊——明茉小姐曾说，将军对她并无感情。那么为什么，此时此刻的将军是如此的着急呢？
　　掏出明茉早先交给自己的信，滢的声音依旧轻而悦耳：“明茉小姐说过，请将军仔细的读信。”
　　飞廉的手略微有些颤抖的打开信，上面是明茉清秀淡雅的字迹——
　　“飞廉
　　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离开空寂大营。
　　对不起。我知道我的离去必然让你心急，你一定会倾尽全力的找我。
　　可是……不要。
　　不要找我。也不要逼问滢我要到哪里去。
　　冰族人马上就要开始艰苦的逃亡之路了，你是大家唯一的仰仗。你万万不能轻易离开——这些事，你比我要懂得多。
　　而我，因为爱你，所以离开你。
　　不要惊讶，飞廉。我一早就说过，哪怕你只是因为怜悯而娶我，我却是真心爱你的。
　　所以……我希望你能与真心相爱的女子举案齐眉，而不是和我。
　　自从经历了破军的事，我曾一度装疯卖傻，妄图自私的拥有一份并不属于我的幸福。我想这些，你都知道。
　　可是……终究枉然。
　　我知道你与碧之间有着不曾淡忘的过去，我进不去，所以我一直希望，能带你走出来——可这都是奢求……我逐渐的在你永远的温柔中发现你对感情的绝望。你从不给我机会，让我碰触你的内心。
　　这样的我，又何必留在你身边呢？
　　与其我们两人都不开心，不若我离开，这样我们两人中起码有一人可以获得幸福。
　　你总是竭力为我着想，你为我做了太多。所以，也让我为你着想你一次。
　　你要找我，很难；你要找碧，却很容易。
　　我相信她就在帝都，怀着和你一样难解的情怀默默的望着空寂之山。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女子。
　　我们在帝都时你就知道。我如此任性，做任何事都不管不顾，既然做了，就……难再回头。
　　请你好好深思，你所要的幸福，就在帝都。不要再为心结而伤，错失了良缘。
　　明茉”
　　飞廉怔怔的看着手中轻飘飘的信。
　　如若不是认识明茉的字体，如若不是知道滢不会欺骗自己，飞廉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他那个自成亲后一直温顺秀雅的妻子所写。
　　他以为……那样一场翻天的变故已让她改变，然他却忘记了，这女孩本性里的决绝与倔强！
　　那是和当初为云焕时一样的，为了爱情，所不管不顾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愚蠢的冲动啊！
　　可是……
　　飞廉的手一紧，信的一角被他攥在手里——可是，她的每一句话又是那么情真意切，让他不得不好好思索……
　　震撼。
　　飞廉的唇抖了抖，居然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