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花开》冰雅

13、第十三章

　　一路走进妈妈住的医院，我还在想江恺峰问的问题：幸福是什么？这才发现，原来我一直都不懂，什么才是幸福。
　　迎面走来一个男人，让我不得不打断了思路，全神戒备。
　　谢华天笑着走到我面前说，
　　“真是守时啊！我就欣赏这样的女孩子。”
　　我却不欣赏你这种笑里藏刀的家伙！心里虽然这么想，仍装作不好意思低下头，隐住了唇边的冷笑。
　　他左右看了看，
　　“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我有些犹豫，恐怕以我现在乱糟糟的心情，谈不出什么，何况病房里躺着的那个女人到底怎么样，我的确很想知道，便出言打断，
　　“谢先生，我要先去看一下我妈妈。”
　　谢华天转过身来，依旧保持着绅士风度的笑容，
　　“这样吧，我会在医院隔壁的咖啡馆等你，你应该不会失约的。”
　　我点了点头，也不看他，就急匆匆的往前走，也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谢华天的声音响起，
　　“不用那么紧张，事故原因已经出来了，应该只是普通的煤气泄漏。”
　　我猛的停住脚步，有些踉跄，脑袋空了一下，转过身僵硬的笑，
　　“原来她不是……”
　　刚说到一半，看到谢华天眼里精光一闪而逝，状似潇洒的转身离开，后半句话就消失在嘴边。再看谢华天我突然醒悟了，好一个激将法，目的是让我紧快回来吧。而我真的这么连夜赶回来了，心里有隐隐的怒气，却猜不透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疑惑归疑惑，只好暂且搁一搁。
　　我抬起头，看着妈妈住的大楼，深吸了一口气往上走。
　　打听妈妈的病房用不了多少时间，不一会儿，我就站在她病房的门口，隔着狭小的玻璃窗看进去。单人病房里，只有一张床，她一个人就这么躺着，不知是不是睡着了。我的身体贴着门，手里是原本冰凉现在却已被我捂热的把手。我一直站在门外，不知站了多久。躺在床上的她忽然动了一下，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开门时，不经意的向走廊上瞥了一眼，却看到走来一个人。
　　走来一个男人，知天命的年纪，穿着挺刮的西装，一手提着水果，一手拿着张纸，不时仰头看着各个病房的号码，分明也是第一次来。
　　他越走越近，近到让我看清他的脸。忽然觉得胸口闷的难受，全身紧绷着，连呼吸都那么困难。我想也不想，躲到另一侧的楼梯口。他终于停在了妈妈的房间门口，伸手要开门时，愣了一下，四下里看了看，吓的我连忙缩回脖子。
　　等我探出头时，他已经走进了病房。
　　回到上海那么久，第一次看到他，谢茂山。他很少出现在阳光集团，每次出现总是前后一大堆人簇拥着。我的脑子突然有点发空，急忙走到病房外，凑到窗边，小心的往里瞧。
　　妈妈看到了他，似乎很生气，别过身去。谢茂山低头跟她说了什么，她又说了什么，可惜我隔着一扇门，什么也听不见。忽然，谢茂山坐了下来，给妈妈削起了苹果，而妈妈的手就搁在他的腿上，亲密的好象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是年轻人的打情骂俏。
　　四周并不安静，可是我却觉得很静，静的让我的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我有些茫然的转过身，往前走，直到走出病区大楼，双脚还像是踏在了棉花上，一片虚无。我很想哭，又很想笑，可是停下脚步时，心底升起的竟是很荒唐的感觉，说不出的荒唐，所有的思绪像毛线一样缠来绕去，而我就站在中间，被缠的越来越紧，几乎透不过气来。
　　怎么会是这样？我宁愿看到他们吵架不合，却不是眼前的这副景象，天下有哪一个女儿愿意看到自己的母亲和不是自己父亲的男人如此亲热？哪怕我已经做了那么多年的思想准备，一冲眼，仍然发懵。
　　我走着走着，走到医院的小花园里，然后坐在了长凳上。风很凉，一阵阵的扑到脸上。不知怎么的，想起很久以前，那个妈妈离开我的晚上，江恺峰陪着我在街心花园坐了一晚上。忽然很想他，很想很想，我把头埋进长发里，几乎要哭出来。
　　我终于还是哭不出来，整理了一下思路，才站起来，一转身就看到谢茂山从病房大楼走出来，走的近了，看到我，愣住了，迟疑了好一会儿，问道，
　　“你是倪澈？”
　　我走近两步，僵着脸点了点头。
　　他想笑，笑容却很尴尬，
　　“我果然没有认错，你跟你妈年轻的时候很像。”
　　我瞥了瞥嘴角，似笑非笑，“是吗？”
　　想走时，却被谢茂山伸手挡住了，我有些着恼，板起了脸看他。
　　他笑笑，
　　“你应该是来看你妈的吧，不过她睡着了，我能跟你谈谈吗？”
　　又来一个，我心里暗笑，一个早上，这兄弟两人都要找我谈话，只是不知道他们说的话是不是相同了？生气之外还有几分好奇，便点了点头，重又在小花园坐下。
　　谢茂山这才开口，
　　“倪澈，我最近才知道原来你在阳光集团。”
　　我别过头去，没有搭理他。
　　他又说，
　　“其实……你想要什么，可以尽管跟我说，能帮到你的地方，叔叔总会帮你想办法。”
　　我盯着他的眼睛，这是一双凌厉的眼睛，我相信他在商场上是狠辣果断的，只是这一刻，他也似乎是真的有些歉意。
　　我冷笑，点头，
　　“好啊，你们如果真的觉得愧疚，我只要求你做一件事情。”
　　谢茂山问，
　　“什么事情？”
　　“解雇邓爱华！”
　　我冷冷一笑，
　　“想必她在阳光呆的也够久了，可以提前休息了。”
　　谢茂山温和的笑起来，
　　“这恐怕不行，作为一个公司的领导，怎么可以以权谋私呢？”
　　“哦？”我失笑，“那我们就没什么可以谈的了，反正过去这么多年也就这么过了，老死不相往来，并不是那么困难的。”
　　正要起身，谢茂山急急的开了口，
　　“你还想要什么职位，可以直接向我提！”
　　我转过头，哼了一声，
　　“不用了，我不想哪天旧事重演。”
　　谢茂山盯着我，凌厉的眼神似乎在剖析我这个人，顿了顿才开了口，
　　“刚才我在医院门口，看到了江恺峰，如果我记得没错，他是小雁的男朋友吧。”
　　这才是他要补偿我的真正重点吧。我扯了扯嘴角，从心底里厌恶他。
　　谢茂山又说，
　　“虽然你们年轻人是怎么回事我不清楚，但是，做人最起码的道理还是要的，你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合适？”
　　他跟我讲道德，凭什么？我猛地站了起来，手指着他，浑身发抖，
　　“你好高尚的道德啊！可是你记性未免太差了！你当初挑拨我爸妈关系的时候，你那么高尚的道德观在哪里？你有没有想过，她是有丈夫有女儿的？才六、七年的时间，你这么快就忘了？”
　　我气极了，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谢茂山这么说话，算是什么？他有什么资格站到我面前说道德？
　　谢茂山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脸上没有愧疚，只有一把年纪却被揭开当初隐私的尴尬。我气着气着，却慢慢冷静下来了，他在商场打拼多年，没理由露这么大的破绽让我抓住话头，理由只有一个，他是故意的。那么原因只有一个，他太紧张谢笙雁，以为让我发泄一下就可以顺着竿子谈条件。我冷笑，真是崇高的“父爱”啊！
　　他又抬起头，
　　“你要什么，可以跟我说。”
　　一样内容的话，这次，谢茂山的脸上却完全是谈条件的表情，虽然也在笑，眼底却是冰寒。
　　我耸耸肩，还是那句，
　　“我要你解雇邓爱华！”
　　他点头，
　　“我可以考虑，不过你也要保证，别在我女儿的事情上再搅和了。”
　　我面露难色，很久才慢慢点了头，“我答应你！”
　　他似乎有些放心，只是眼睛里的猜忌的光芒不曾削弱，我说，“我去看妈妈。”然后转头向病房走去。转过身了，我终于不用再挂着温和的面具，我开始冷笑，答应了，不一定要做到，谢茂山不见得会这么轻易的炒掉邓爱华，哪怕让他为难五分钟，我也高兴。所以对他说话不算话，我一点不会愧疚。
　　走到大楼拐角，估摸着他应该走的远了，我转身往医院外走去，赴谢华天的约。
　　我看了看手表，早上九点五十分，马路上人来人往，吵闹不已，而一边的咖啡馆，就安静的开着。咖啡馆里人很少，谢华天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一边吃早饭，一边看报纸，很是安闲自在。站定到他面前时，他的目光慢慢移到我身上，唇边勾起一抹笑，他的从容让我忍不住暗自戒备。
　　他挑眉问我，“要吃点什么？”似乎并没有开门见山的意思。
　　我摇了摇头，胃空了很久，却什么也吃不下。
　　坐在他的对面，水指轻击台面，等着他开口说话。也许是我的样子看起来很笃定，他终于把手里的东西放了下来，脸色收敛，似乎要入正题了。
　　他说，“我们做笔交易吧，你妈妈手上，有一部分阳光集团的股票，我想，弄到它对你而言并不困难吧。”
　　我固作惊讶，睁大了眼，“谢先生可是在开玩笑呢？你当我是什么人，如果只是说这些，那么我要走了。”
　　他的手指敲这桌面，自负的笑，
　　“别装了，这些日子你做在事情我都看在眼睛里，就算要欺骗别人，也要找个值得相信的理由。”
　　我哼了一声，背靠在沙发上，
　　“我跟我妈分开那么多年，你是否高估我的能力了？”
　　谢华天啧啧地摇头，食指轻轻一晃，
　　“不，不，不，我相信你完全有这个本事。”
　　我浅浅一笑，
　　“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谢华天挑眉，“最近公司可能要开了分公司，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让江云过去，你没有意见吧？”
　　我挑眉，“要升江云啊，你应该去恭喜他。”
　　谢华天呵呵轻笑，“跟我装糊涂呢！让江云离开这个位子，他只怕以后的油水都捞不到这么足啊！可是总该挑个后来人吧！”
　　“哦……”我点头，“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