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 between》蓼萧

2、门 上篇

　　可以的话，我就不说话。
　　因为我不知道跟我说话的，究竟是人还是别的什么。

　　+++++++++++++++

　　“首先，你要学会对人笑。”朱桑手指在空中无意识的一划，“人这种生物，只要你给予他善意，一般就不会得到相反的对待。像你这样阴着脸，有人会觉得你是好人才叫奇怪。”他这么说的时候脸上面无表情，眼神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如果这时有第三个人在，绝对也不会认为他是什么好人。
　　沈沉迤这样想，表情依旧阴郁。
　　放学之后的教室，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就算太阳还是将沉未沉的样子，却已经寂静的如同鬼屋。她时常觉得，晚上最恐怖的地方一定是学校。
　　学生单纯。可往往越单纯越执念，这是必然公式。
　　今天两个人很巧合的一起值日。实际上是说，四个值日生，其他两个一看见有沈沉迤的名字说了句拜托了就跑了。朱桑如果要走的话也不会有人说他不好，不过他觉得这种简单的偷懒方式他实在不屑做。他现在还是学生，虽然他并不觉得是学生就有义务做值日，不过既然这是所有人的准则，他还是会执行。
　　换句话说，就是生存之道。
　　只看结果的话，不能不说朱桑这人还是很绅士的。
　　沈沉迤知道朱桑不是很喜欢自己。会现在说这些话给她听，根据他的说法就是“好歹是同类”……他戏称他们是“中间人”。
　　中间人。
　　“假设空间与空间之间在特定情况下是可以被联系起来的。可能一般人不知道，不过总有人与众不同……比例约占总人口的0.0012%。”朱桑解释说，“这样算的话，这样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过我倒没想过多到一个班级里就有两个。”
　　顺便一提。朱桑的能力是“复制”，不过用“再造”可能更合适一点。只要他看过的东西都能在他手里重新出现。他的理论是“既然空间无穷，再加上时间错差。那么完全相同的东西也是可能出现的。我的能力就是把它们带到我这里而已”。
　　沈沉迤觉得无论这个理论对不对，这个能力真是很实际。
　　“你不用把自己当成奇怪的人而和他们格格不入，其实只要花费很少的时间就可以让他们接纳你。这样生活比较轻松……毕竟，我们再怎么样还是人，人是群居生物，这一点无可厚非。”
　　打扫完教室，他们两个拿起书包慢慢走出去。
　　沈沉迤继续默不做声。她觉得要她跟别人一样简直不可能，就像她弄不太明白为什么朱桑能做到一样。
　　“啊，等一下等一下，我忘记东西了——”一个女孩子跌跌撞撞的冲进教室，翻了本书抱在怀里抬头，这才看到朱桑和沈沉迤两个人都站在门外看着她，脸一下子通红，“那……那个……朱桑同学……”
　　仿佛之前冷漠的朱桑完全不存在一样，沈沉迤神奇地看着朱桑一脸温和笑意：“……成纤同学。还没有回去吗？”
　　沈沉迤认识她。这个女孩子出名的迷糊，但性格很好，最主要的一点是，她家和沈沉迤家相当近。
　　“我把书忘记了。”成纤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摸了摸及耳的短发尴尬的笑一笑。
　　“快出来吧，我们要关门了。”
　　女孩子这才惊觉，迅速跑出来。沈沉迤沉默着关上门。
　　[这个女孩子呀，再过三天就要死了。]声音笑着，沙哑沙哑的。
　　“……啊？”她一下子没能反应，下意识的问。
　　“怎么了？”朱桑莫名其妙看看她。沈沉迤立刻明白不是“人”的声音，不是朱桑的声音，也不是成纤的声音。
　　是“门”。
　　她看看手里门的把手，用力地把门关上。

　　朱桑家似乎在城北方向，一出校门温文尔雅的说了句再见就施施然走了。沈沉迤和成纤是一路，彼此不是很熟，但毕竟也是同学，沉默的一路回去。
　　没走多久，成纤忽然冒出来一句：“朱桑同学真是很帅啊。”然后自觉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一般，脸皱成一团。
　　沈沉迤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和自己说话，又愣了很久，才模模糊糊的“恩”了一声。成纤却忽然高兴起来：“是吧是吧。很多女生都喜欢他呢。”
　　“……”
　　接下来成纤就开始唠叨到有哪些女生喜欢朱桑，以及一些莫名其妙的八卦。沈沉迤想这大概就是朱桑所说的正常人生活，她也经常看见他和班级里的男生聊一些在她看来完全不可能从朱桑嘴里说出来的事情……要她习惯，可能还要很长一段时间吧，她想。
　　过马路的时候听见街边的家电店里电视机正在播报新闻：“昨天在城南发现了一具少女尸体，死者只有17岁，这是这个月第二次恶性少女被杀事件，警方呼吁居民……”
　　过了马路，就是沈沉迤家。她和成纤道别，看她奔奔跳跳跑进旁边一幢楼，也拿出钥匙开了铁门。
　　[嘿嘿……]
　　[好多血哦。]
　　[这个男人……]
　　[下一次是哪家的会死啊？]
　　[嘘，小声点。]
　　沈沉迤沉默片刻，走进去关上了门。
　　没错，这就是她的能力。“听”见其他“东西”的声音。
　　“门”另一边的声音。

　　第二天，成纤没有来上学。
　　沈沉迤坐的位置与朱桑相隔不远。听见班级里的男生聚集在他周围大声的说话。偶尔搀杂朱桑有些偏冷的音色。
　　“……那个游戏其实不怎么样，外挂太多没意思啊。”
　　“据说最近会出新的网游，不如一起玩吧？”
　　“没空。最近都在看动画了。”
　　“有什么可以看的啊，都没什么意思……”
　　“说到这个。喂，你们有没有听说最近的少女虐杀案？”
　　这句话出来，所有人都明显的愣了一下。
　　“怎么了？我很久没注意新闻了。”不动声色继续接这个话题的人是朱桑。
　　“不是不是。因为其中一个是我妈同事的女儿。”戴眼镜的男生说。
　　所有人都来兴趣了，催着他快点说。
　　“好象是失踪了三天。然后尸体被塞在垃圾堆里的旧冰箱里，把发现的人吓坏了。本来还以为是什么食物腐败的味道呢。”
　　有人吓得叫起来，然后说着好变态啊，接着话题又转开了。
　　朱桑心不在焉的应着别人不断的问话，回想着最近的新闻。
　　女孩子在失踪三天后被弃尸。第一次是在城市景观公园的湖里，第二次是在垃圾堆里，第三次是在地铁。
　　除了没有遭受侵犯，基本看不出来被害人在那三天里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尸体被仔细的切割，然后塞进匪夷所思的小箱子里，你完全不知道一个成年女人的尸体体积可以这么小。
　　这些消息被语焉不详的在报纸上提起过，但为了不引起恐慌，更详细的信息没有被发布。警方除了反复强调少女不要单独在外面行走也没看见有什么实质上的进展。他有某个网站的高级会员资格，有人不知道从何途径找了很多内部验尸图片，相当的……细致。
　　无论凶手的目的是什么，至少很显然他（她）相当的享受作案的过程。并且在他（她）最终被捕之前，会有更多的受害人。
　　下课的时候沈沉迤走过他座位的时候说了句：“我听它们说……成纤应该是下一个。”
　　这句话说得有点没头没脑，她的声音很轻，朱桑还想问些什么，她已经快走到教室外了。
　　相熟的男生立刻扑过来：“喂喂她跟你说什么？”
　　朱桑随便敷衍过去，然后把话题扯开。
　　他们？还是它们？
　　“听”……这个应该就是沈沉迤的能力了吧？
　　朱桑心不在焉的跟着男生一起笑，视线转到成纤空无一人的座位上。假设一切假设全部成立，那么两天后，那个BBS上将会出现他同班同学的死亡照片。
　　这么想着他心情好了起来，把下一节要上的课的课本放在桌角上。

　　+++

　　她的能力的确是“听见”。
　　沈沉迤回到家的时候，家中空无一人。她放下书包，打开冰箱拿了牛奶出来。关上冰箱门的片刻，她听到。
　　[明天会下雨呢。]
　　[的确如此。]
　　她忽略过去，打开牛奶喝了一口。
　　这个能力是有特别的规定的，并不是说每时每刻都会受到影响。但是即使如此，也养成了她不爱说话的毛病。
　　因为小时候分不清楚规律，而现在则是分不清楚“对象”。
　　她不知道她所听见的，是人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特别的规定，是“门”。只有她的接近一切与门的形制相符合的东西，就能“听见”。
　　一开始觉得很正常，以为是门另一边的人在说话，渐渐才发觉不是，并且只有她听得见。
　　看见一本书里说，“门”这个东西是特别的。许多神话和传说里提到神魔的入口，都会描绘出华丽庄严而背后不知道会是什么的“门”。门是隔断和连接，按照朱桑的说法继续下去的话，她的能力就是通过“门”听见另一个与现实密切联系的空间的声音。
　　没有什么实际用途的、打扰她生活的能力。

作者有话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