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先生的小草包》六六姑娘

11、请客

　　尔恕这阵子并不常回姜宅。
　　偶尔回去时，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能碰到尔雅领着唐嵩哲来姜家做客，并且两人时不时会留在家里用餐。
　　俊男靓女，站在一起就是一幅画。

　　尔雅在家时，家里的伙食往往比之平常要再上升一个档次。
　　当然，唐嵩哲来做客，更是要好好招待一番。祖母和小叔是最开心的，两人总免不了把尔雅里里外外夸奖一番，比起唐以慧赞美自己的亲哥哥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而尔雅呢，话并不多，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始终保持着矜持的微笑，扮演着秀外慧中，柔嘉表度的豪门千金角色。

　　坐在饭桌上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低头吃饭的是尔恕。
　　尔佑常常不在，而提前退席又是不礼貌的，但又实在无聊，她就只好把手机静音，边吃边玩。
　　没有人注意尔恕，尔恕也对他们的谈话内容不感兴趣。

　　大概真的是把唐嵩哲当做未来女婿了吧。除了殷勤地用公筷给唐嵩哲夹菜，小叔的话当真是滔滔不绝。
　　有时是直接的“阿谀奉承”：“真是够胆识，听说小唐先生上个月，短时间内就吃掉了了本市几个中型地产公司，最近又拿下了碧水湾那个传说中难啃的开发项目？”
　　有时是直接恭维的话：“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我现在若是有小唐先生一半的才干，也不至于被老母亲拿着拐杖打了哈哈哈……”
　　到了最后，甚至是大胆的打探：“小唐先生这个年纪也该成家了吧？有没有中意的女孩子？……”
　　唐嵩哲在圈里是出了名的心思难测，喜怒不定，背后又是唐茂海这尊大佛，整个枫城权贵圈没人敢轻易得罪，即使是小叔，和他开玩笑时也得拿捏着分寸。

　　唐嵩哲对小叔这一套似乎并不感冒，每次都是打打太极，三言两语避重就轻。
　　倒是对父亲姜明义扯出的商业话题，你来我往的，还能深入交谈几句。

　　即便有唐以慧这层关系在，在姜家遇见唐嵩哲，尔恕也从不跟唐嵩哲主动打招呼。
　　唐嵩哲看到她，也是淡淡地点个头，问候一声“姜小姐”便作罢。

　　所以，此刻，尔恕站在厨房里，觉得自己并没有走出去特意寒暄的必要。

　　唐嵩哲淡淡地对妹妹解释：“这几天加班有些累了，临时取消。”说着，在唐以慧对面坐定。
　　“累？哥，你这样的工作狂也会说累哦？”唐以慧笑着打趣，凑近自家哥哥，声音小小地，“还是说，另有所图呢？”
　　唐嵩哲瞪她，将公文包里的材料递给以慧，“学校我已经给你挑选好了，过些日子就可以去报到。”
　　唐以慧拿过来一页页仔细看着，是几张盖了章的证明。终于不用闲在家里发霉了，她满心欢喜地将材料放回哥哥包里，转眼发现自家哥哥已经拿起勺子吃起炒饭来了。

　　他自顾自边吃边问：“今天午饭这么单调？兰姨只给你做了这个？”

　　唐以慧盯着哥哥，她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哥哥真相。
　　这是尔雅姐的午餐。
　　“问你呢？”唐嵩哲见她不接话。
　　“哦哦……兰姨在国内不还有个老闺蜜嘛，多少年没见了，说是去看望老闺蜜了。她老闺蜜无儿无女的，年纪大了，在养老院住着，挺可怜的。”
　　“那这是谁做的？外卖？……”自家这个妹妹是不会做饭的。
　　即便研究透了菜谱，外加兰姨手把手教她，也不会突飞猛进到这步程度。

　　评价一道食物好与不好，当眼睛看到的第一印象就直接影响了接下来的食欲。鸡蛋很均匀地包裹住了每一粒米饭。米饭的软硬程度又恰到好处，色香味俱全。
　　所以，肯定不是以慧这种菜鸟做的。

　　“尔恕姐姐做的啊。”以慧仍盯着他，一脸复杂。
　　哥哥吃得真香啊，估计饿坏了，她竟有些不忍心说出来了。哥哥这人有洁癖，多多少少会介意的，说不定还会恼羞成怒……
　　唐嵩哲进食的动作停下，似乎挺意外，“姜大小姐也在？”
　　唐以慧点点头：“在……在厨房。”

　　唐以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

　　良久。
　　唐以慧问：“唔，味道怎么样啊哥？”

　　“挺好。”
　　唐嵩哲放下勺子，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个虾仁。

　　嘿嘿。
　　连哥哥这种对食物百般挑剔的生物都说好，想必是真好吃了。

　　还是告诉他吧。
　　唐以慧的眼睛突然耷拉下去，看上去蔫蔫的。
　　唐嵩哲盯着妹妹变化的表情：“又怎么了？”
　　唐以慧委屈兮兮地：“哥，你刚才吃的炒饭是尔恕姐那一份……人家刚吃了两口耶，”唐以慧两根手指比划着，“就被你消灭了。”

　　对面没了声音。
　　唐以慧忍不住偷偷地觑了一下哥哥。
　　哥哥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嘴角扯成少见的僵硬的弧度。
　　又不是男女朋友，不小心吃了对方吃过的东西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尔恕姐什么东西都没吃呢。”唐以慧委屈巴巴地，一把抓住了唐嵩哲的袖子，央求道，“哥，你吃了尔恕姐的饭，她还饿着肚子呢，你请她一起去外面吃个饭吧。”

　　尔恕刚想冲出来说不用了，唐以慧又想出个主意：“要不，哥，你要是不嫌麻烦，去做几个拿手好菜也行啊？客人来了，总不能让客人饿着肚子回家啊！”

　　尔恕张开的嘴巴停顿了一秒钟，那个“不用”两字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该怎么选？
　　怎么拒绝？

　　看着妹妹瘪着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唐嵩哲无可奈何，拿起了桌上的车钥匙，大声问道：“姜小姐，出来吧！请问可否赏脸跟在下一起去吃个饭？”

　　尔恕这才从厨房里出来，点了点头。
　　直接拒绝，唐以慧肯定不让她走。
　　她也不想在唐家吃饭，吃唐大总裁做的饭。

　　几分钟后，尔恕坐在了唐嵩哲的车上。
　　还真是个洁癖。车里所有的东西包括挂饰都井井有条的摆放着，车内干净得不像话。这让尔恕联想起橱柜里那些亮晶晶整齐划一的玻璃酒杯。
　　尔恕偏头看他。男人侧脸棱角分明，五官精致而又清隽。

　　似乎是感觉到尔恕的目光，唐嵩哲转过头来，“姜小姐，你在看什么？”
　　尔恕猝不及防地与他对视上，撞到了他幽黑的瞳孔里。“感觉这个发型不太适合唐先生。”

　　唐嵩哲抿了一下唇，缓缓地发动了车子。“很丑？”
　　“呃……还好。”尔恕收回视线。
　　唐嵩哲开车开的很稳，但是还是提醒身边的尔恕道：“系好安全带。那么，姜小姐觉得我适合什么发型？”
　　尔恕点头，配合地系好了安全带，说：“这个我不发表意见。就是单纯喜欢留板寸的男人。”

　　一时车上安静下来。

　　尔恕坐的很直，不敢有丝毫懈怠，她有些庆幸车上还放着音乐，不然车里面就她和唐嵩哲两个人，她估计会更难熬。

　　尔恕一开始就没打算跟唐嵩哲坐下吃什么饭，直接说：“麻烦唐先生找个地方临时停下，我想下车！”
　　唐嵩哲直视前方，不紧不慢地说：“光吃炒饭我没吃饱。”
　　尔恕道：“我想回学校了！”
　　唐嵩哲只顾开车：“可我想先去找餐厅。”
　　尔恕简直烦躁：“我不想去吃饭。”
　　唐嵩哲的声音仍然不高不低：“不想吃可以少吃点。”

　　不在一个频道，沟通无效，尔恕无奈选择闭嘴。

　　车上再次安静下来。

　　唐嵩哲看着尔恕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的样子，寂静中，他唤了她的名字，“姜尔恕。”
　　尔恕抬起头看唐嵩哲，对方的声音依旧温文有礼：“跟我一起你很紧张吗？”
　　“我没有紧张。”
　　“那就好。”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下来，来到一家看起来风格简约装修复古的餐厅。
　　唐嵩哲锁了车子，走了过来，帮尔恕打开这边的车门，解释道：“突然想起来我有个朋友开了个餐厅，其实我平时不怎么在外面吃饭，不过听说他家的菜色很不错，姜小姐应该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
　　尔恕说着下了车。

　　既然对方这么坚持，有些事还是单独说清楚比较好。

　　这时，不远处的车上也走下来一个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色斜纹衬衣，袖口挽到小臂上，下，身配休闲黑西裤，双手插兜随意站在车边。一米八八的男人搭配豪车，实在抢眼。
　　周围路人的目光大多被车子和男人吸引过去，好几个小女生咋咋呼呼地掏出手机偷拍。男人仍然泰然自若地站着，仿佛没看见旁人拍他，眼睛看着一方，像是在等人。
　　突然，他像感觉到什么，转过头来，隔着那么远尔恕都能感觉到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腿朝她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尔恕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跟着唐嵩哲向里走。

　　突然，尔恕的手臂被人一把拽住，男人的声音像结了层冰，质问：“怎么，姜尔恕，都看到我了还想躲？”
　　“请你放开！”尔恕心里无比后悔，近视三百多度了还习惯出门不戴眼镜。

　　看到唐嵩哲，袁毅星的声音里燃烧着怒火：“怪不得要跟我分手，原来早就找好下家了。”
　　已经结束的关系为什么还要解释？
　　尔恕淡淡的，“女人的心，常常会变的，你难道不懂吗？”

　　唐嵩哲看了一会儿，拧了拧眉心，很快想通了什么，他不客气地扣住正握着尔恕手臂的手，轻轻一使力，对方就自然松手。
　　他的声音隐含着笑意，道：“先生，这是公众场合，请注意您的言行。”然后，他对尔恕道：“你先进去，我来处理。”

　　“姜尔恕——”袁毅星叫她。
　　“谢谢！”尔恕对唐嵩哲微微一笑，冷着脸进入餐厅。

　　环顾四周，餐厅内部装修得甚是精美华丽，法式洛可可风，环境清幽。
　　几乎是她刚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落座，唐嵩哲就来了。

　　“你用了什么方法让他离开的？”尔恕问。
　　“就说了一句话。”
　　“什么？”
　　“如果不想袁家与唐氏的合作项目暂停的话，可以继续。”
　　“果然还是这样有用……”

　　“姜小姐，我多嘴评论一句，你这个男朋友的质量似乎有点问题。”
　　他没有明说袁毅星离开时身边多了个时尚俏女郎，两人肢体接触十分暧昧。

　　尔恕静默了片刻，回答道：“唐先生，我想这个是我自己的私事吧。”

　　唐嵩哲微微挑了下眉，说：“私事？啊，是私事。”
　　他停顿了下，一副无赖的样子，“工作的事累得人头疼，现在就想听听别人的私事，找找乐子嘛……毕竟你是我妹妹的朋友，间接也算我的朋友，顺便关心一下朋友的事，也算表达一下温情友爱。”

　　八卦就八卦，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真是够厚脸皮的。
　　她皱了皱眉，“谢谢唐先生的关心，不过这种温情友爱，我还是不要的好。”
　　唐嵩哲微微笑了。“OK。”

　　偌大的落地窗投射来的光线，正好打在他的眼睫上，让尔恕看不清他眼睛里的情绪。

　　热情的服务员递过来了菜单，唐嵩哲把菜单递给尔恕，“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菜色？”尔恕点了几道菜，又把菜单递给了唐嵩哲。
　　唐嵩哲看着菜单，又加了两道菜，顺便叫了两个汤。他松了松领带，说：“除了以慧，这还是我第一次正式请女孩子吃饭。请多包涵！”

　　一声极轻的嗤笑从尔恕唇间溢出：“唐先生的意思是，我应该感到荣幸吗？”

　　“不，你应该感到不幸！”男人垂着眼，指间把玩着一只纯黑珐琅打火机。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冷调的白让这双手看上去可以弹奏出最美的音乐。
　　然后，这双手又拿起桌上的白瓷杯，浅浅抿了一口，“我最喜欢做的，就是marauder。”

　　他的目光灼热而专注，径直停留在了她身上。

　　尔恕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
　　marauder，掠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