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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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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端方收回思绪,斜了覃三思一眼,“没大没小。”
说完,他又抬手比划了一下覃三思的身高,随即没滋没味的咂咂嘴:“这些年你都吃了些什么?长的也太快了。”
到底是少年人,提到身高覃三思还是不由得挺了挺胸膛,颇为骄傲的说:“再有一年,我就能超过师父了。”
郑端方笑了起来,易容之后的脸笑起来温和无害,只两只眼睛清清亮亮,竟真有几分长辈的模样。
覃三思却不甚喜欢这样的郑端方。
许是这些年看惯了,他总觉得郑端方笑起来就该是妖娆邪魅那样子。
他漫不经心的眉梢眼角,带着丝丝凉意和一抹勾魂摄魄的慵懒……
覃三思这些年跟着郑端方去过那么多地方,见识过那么些山水,却没有一处比的上郑端方的一笑。
覃三思想着,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郑端方的眼梢:“那如果皇后真的死了,我们还要呆在这里吗?”
虽然郑端方总说进宫是为了锦衣玉食为了过好日子,但覃三思知道,郑端方其实另有目的。
进宫以来郑端方一改往日贪睡的习性,每日里不远不近的盯着闲云殿,就连夜里都没放松。
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覃三思隐隐猜到,郑端方要做的事一定与皇后有关。
那么,既然皇后要死了,郑端方的事办完了吗?
郑端方脚步一顿,淡淡扫了覃三思一眼,“午膳用的多,娘娘晚上应该不会传膳了。炖一盅松茸炖花胶吧。”
覃三思无声叹息一声,郑端方究竟有多少秘密呢?
“这个炖起来很耗时啊……”他收敛起心思,干巴巴的回话。
“没事,炖好娘娘应该正好要传宵夜。”
郑端方说着,伸了个懒腰:“你炖吧,我去歇一会儿。”
覃三思看着郑端方的背影,眨了眨眼,这还是进宫以来,郑端方头一回恢复以往的夏眠作息。
松茸炖花胶说难并不难,关键是掌握火候和耗费时间。
一盅汤炖完,已经时近午夜,覃三思打了个哈欠,刚把汤装盆,传宵夜的小太监就走了进来。
闻见汤的香气,小太监吸了吸鼻子笑了起来:“覃三哥就是心思细巧,娘娘正要传道宵夜,您这儿就备好了。”
覃三思忙摆手:“我哪儿能想到这些,我师父叮嘱的。”
小太监笑着又夸了他两句,探头往屋里望:“郑二爷呢?怎么没瞧见他。”
“师父今儿身子不适,天擦黑就歇了。”覃三思恭敬答话。
小太监忙又慰问郑端方一番,叮嘱覃三思好好照顾他,可不能让他病倒了。
才端着汤离开。
皇后娘娘现在就只吃郑端方做的饭,他病了不要紧,娘娘断顿儿了才是最主要的。
因而郑端方现如今也算是成了闲云殿的金贵人。
只是皇后若真的出了事,只怕这满闲云殿,从太监到御厨,一个也别想逃出去。
覃三思想着,溜达进了郑端方的屋子。
果不其然,床铺凉的没有一点余温,他压根不在屋里。
覃三思叹了口气,估摸着按照以往他半夜出门的时间,应该不至于这么早回来,于是他干脆一个翻身,躺在了郑端方的床上。
郑端方过去治伤常年吃药,这么多年药香入骨,他的床上也带着淡淡的药香。
覃三思深吸一口气,埋头在郑端方松软的枕头里,郑端方总是这么娇气,时下富贵人睡玉枕,穷人多睡稻壳枕,独郑端方,他的枕头里填的是满满的棉絮。
锦城多雨,一到雨季他的枕头吸了水就容易发霉,一年总要换好几个才行。
覃三思想着这些琐碎的事,迷迷糊糊中竟然睡着了。
而覃三思万万没想到,他这一觉,竟然就睡出了个物是人非。
等他再醒来,他已经离开了人间仙境锦云宫,躺在了距离锦城千里之外的京城近郊的一处庄子里。
这庄子应是一个富户人家,三进的大院子,几十间房宽敞明亮。
但放眼望去,除了一个覃三思,就只有两个哑仆。
覃三思翻遍了院内每一间房,恨不能将地砖都搬开看看,却连郑端方身上的半片布都没找到。
只除了他手中的一张地契。
这是他醒来之后,哑仆交给他的。
这地契包含着这坐宅子,还有附近的不少田地。
皇城根下,即使是农村,这么大一片富庶的土地也算是不小的资产了。
这么说起来,他覃三思还从不入流的厨子,摇身一变成了京城地主了?
覃三思冷笑一声,扬手就将那地契丢了出去。
哑仆慌慌忙忙的扑过去捡起来,对着覃三思咿咿呀呀的比划着手势。
覃三思怒不可遏,一把推开那哑仆,打算离开这院子。
哑仆见拦他不住,终于从怀里又掏出一封书信,递给覃三思。
覃三思气的手都在抖,打开书信时不小心撕裂了些,落款处一个端子被他扯成了两半。
“小三思:
过去你总想走,为师念你年纪尚幼,总不肯任你自由来去。
月有阴晴,人有离合,聚到头来终须散,如今你已成人,为师也有不得不做的事。
如此,便如了你的愿罢。
师徒一场,这地契,是为师送你的十八岁生辰礼。
江湖险恶,你心性纯良,比起打打杀杀,富足安稳的生活更适合你。”
覃三思盯着那些字,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合在一起,他却又仿佛一个也看不懂了。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滴落,氤氲了纸上的字,他慌忙用衣袖去擦。
这么些年,他竟直到今日,才知道,郑端方的字是顶好看的。
就像他的人一样,慵懒却飘逸,柔美却不羁,自带一股仙气,分明是个整日与油腻为伍的厨子,周身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世俗气都没有。
覃三思眼前越发模糊,想起十年前第一回见到郑端方那时。
那日也是像今日一般的艳阳天,京城不怎么下雨,记忆里,似乎总是这样明媚晴朗的。
八岁的覃三思跟父亲一起去河边骑马游玩儿,回家时路过一个卖糖人的手工艺人,覃三思被吸引了目光,奈何父亲催促,他只得先跟着父亲回家。
可这一个糖人他硬生生惦记到了午饭后,京城酷暑,父亲母亲午饭后都歇息去了,覃三思偷偷从角门摸了出去,找到了那个做糖人的师傅,津津有味的看了一下午做糖人。
最后还买了父母和自己的属相糖人,高高兴兴的举着三个糖人往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