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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   烦了一天,陶然特别需要一夜酣睡。可人无法控制自己的宠物,娇娘心的公公猫半夜爬了他的床,趴在他胸口上压得严严实实,于是他做了一夜五光十色的梦。
      他梦见了刚毕业进前公司的青春热血,以及自己跟徐远的想当初。
      七年前,他走校招渠道加入公司,开始在吴越吟手下做事。那个精明强悍的女人当时正是事业上升期,需要也看重年轻有野心的陶然,于是教学相长,宾主尽欢。
      四年前,又是一年校招,陶然亲手把研究生同学推荐的本系学弟徐远招进团队。
      “学长,我能不能汇报给你啊,吴经理看着好凶的,我有点怕她。”
      “不能。我可以带你,但你老板还是她,不是我。”
      “学长,这个项目的名额留给我吧。只要能帮你,我不怕累,我可以出差的。”
      “这一定下来,至少两三年,甚至更长。你确定?”
      “我确定。我不常在办公室里,你也不用嫌我碍眼,所以……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没有机会,我为什么非要惦记窝边草。”
      梦的前半段全是这些,断断续续,颠三倒四。三点多的时候,凯撒大概是想起该巡视自己的领地了,大发慈悲挪走了他肥胖的身躯。陶然猛地不缺氧了,反倒是醒了。
      窗帘只拉上了里面一层薄纱,外头一点天光都没透进来,可见真的还深更半夜。宽敞的两米大床上,陶然花了十分钟仰躺,十分钟侧卧,又十分钟滚动,仍然毫无睡意,终于绝望地坐了起来。
      已经爬到衣柜顶上,像个胖国王一样坐成个球的凯撒,瞪着一双贼亮的眼睛盯着主人,仿佛盯着一只在劫难逃的老鼠。
      “干嘛看着我,你又不会抓老鼠。”
      凯撒拒绝搭理他。
      “你出去行吗,别一会儿又跑到床上来,睡不好真的很烦啊死猫。”
      人和猫僵持了一会儿,陶然自知管不了这祖宗,正打算放弃,凯撒忽然缩起身子炸了毛,然后如见了鬼一般飞速冲出了卧室。
      一惊一乍的,这真是没法睡了。
      ……
      平心而论,不管在梦里还是现实中,徐远的外观都十分养眼。从小有运动习惯的人才会有这种匀称的体型,四肢修长,身姿挺拔,哪怕懒洋洋地驼背坐着,背脊也像一张蕴着力量的弓。
      陶然从来没跟徐远说过,其实他的许多姿态都长久地留在自己心里。这几年聚少离多的日子里,陶然也曾默默想念他,在独处的时候,把这些珍藏的印象翻出来一一回忆。
      徐远每次出差回来,总是从下飞机开始兴高采烈地发短信给他,有时候一路都没收到回复,还会特别认真地发,你再不回我就生气了。陶然有时候为了逗他,偏就撑着不回,就等着回家开了门,看见他不知该发脾气还是高兴的纠结表情。
      徐远总是介意自己挣得少,比陶然少太多,于是对工资之外的收入格外执着。一开始他习惯性地从家里拿钱给陶然送礼物,发现他看不惯之后,就开始见缝插针的找兼职挣钱。每次他存够私房钱,终于买来陶然偶尔提起的什么东西,总会像索要糖果的小孩子一样,眼底有雀跃而欣喜的光亮。
      徐远似乎在公事上少根筋,总是不明白闹别扭和对着干的区别。上系统的项目总归要到处跑,跑得久了他开始嫌累,回来跟陶然说想调岗没得到支持,转身就去找吴越吟说同一件事。老板哪里知道他们私底下这点事儿,还跟着担忧了一回,问陶然到底能不能管好徐远这个人。那时候意识到自己做过头了的徐远,抱着才一个多月的凯撒站在门口的样子,陶然到现在都一闭眼就能想起来。
      太多人和事潺潺流过,拼成一部烂俗的电影。他开始分不清自己是睡了还是醒着,一早闹钟响过三遍都被摁了。这是谁拍的烂片,剧情这样老套,简直应该拖出去毙了。
      眼看他靠自己那点毅力是挣扎不出来了,英明睿智的凯撒大帝挥起爪子,啪叽一声拍醒了已经错过喂猫时间的陶然。
      血丝密布的一双眼睁开来,又是新的一天。

      睡得这么差,陶然一早起来就头痛欲裂,找不着北。他刮脸的时候手一抖就在自己下巴上来了一道,刷牙捅到了牙龈把泡沫都染红了,出浴室绊了一下额头磕到了移门上死硬的浮雕,最后在给凯撒大帝倒妙鲜包的时候浑浑噩噩,竟然倒了小半包在地板上。
      蹲在一边垂涎欲滴的凯撒气坏了,竖着试管刷似的尾巴拿屁股对着陶然,一直到他出门都没理他。
      本来陶然是习惯给自己做早餐的,可看看怒发冲冠的凯撒,再看看自己贴着创可贴还渗着血的下巴,他揉着剧痛的头,穿戴整齐就直接出门了。门口不知为什么有股若有若无的烟味,陶然一向敏锐的鼻子发挥了作用,本能地,他觉得这味道熟悉得很。
      果然楼梯转角的地方散落了一地的烟蒂,赫然就是徐远常抽的牌子。这种进口烟不是很好买,他天南地北来回飞的时候经常抱怨买不到,所以陶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经常顺手给他备着两条。
      这倒是稀奇了。心高气傲的徐远徐小少爷,如今也学会坐在别人家门口抽大半夜的烟了。
      陶然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踩着人家散落一地的不甘心,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这事不能这么下去,下次他找上门了,最好还是坐下来谈谈。眼下的项目已经确定要他们去前公司现场做了,陶然总不能次次见了他就赶紧逃。
      既然一方已经决定往前看,那么另一方最好也快点认清形势,这大概就是陶然作为一个前男友,能提供给徐远最后的公平了。
      思绪到了这里,不知为什么,陶然忽然想起了一道总让他觉得有些意味深长的目光。
      就是那个常铮。
      明知道他不可能看出什么,但这个人昨天在前公司大门外的那一回头,怎么想都实在诡异得很。
      人和人之间的感觉有时候很微妙,可能在衣冠楚楚的人皮下面,仍有很多人保持着警惕的兽性。每当常铮靠近的时候,陶然都不由自主地戒备起来,几乎像风吹和草动的联系一样必然。
      当天下午,顶着这样的压力,陶然跟常铮再次联袂出演。
      老妖怪的意思是这次组织架构改革的方案,务必要基于第三方视角的员工诉求和满意度调查。这就是拿咨询方当枪使,让他们去约谈员工的意思了。
      “徐先生,幸会。”
      这已经是第五个人了,常铮丝毫不见倦意,站起来的时候笑容如常。
      陶然乐得退一步,让他来主导这半个小时必将尴尬的交流。不管自己怎么看他,常铮的能力毋庸置疑,值得信任。
      徐远终究不是刚毕业那会儿冒冒失失的小青年了,这会儿进了会议室坐下,已经能像模像样地回应一句“幸会”了。
      咫尺之间,陶然突然体会到一种奇妙的隔离感。以前离得太近,当局者迷,现在总算得到客观的视角,原来徐远已经变了这么多。
      当年就在这个会议室里,校招最后一轮面试,徐远准备的展示幼稚拙劣,但态度极好,人也上进,以此说服了吴越吟。那时候的磕磕绊绊,满脸通红,仿佛还在眼前。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连徐远都变成一个举止得体的成年人,真是光阴似箭。
      “徐先生,请问你对目前公司人事部门的组织架构,有什么看法?”
      “我们没有共享服务中心,这是目前我认为的最大劣势。按照我们现在的规模,确实已经产生了需要共享服务中心负责招聘、薪酬这些事务的实际需求。”
      过去短短的几个月里,徐远完成了背叛职场上的恩师,明里暗里帮助对立面,并跟随他们完胜的精彩全过程。这会儿眼看着这一派的势头要被上面打压,转眼又说出这么一番支持变革的意见来。世故如陶然,也忍不住在心里为他鼓掌。
      还真是长大了,士别三日。
      常铮拿起笔,象征性地记了两笔,又问:“那对于共享服务中心的人员设置,你愿意给我们一些建议吗?”
      “公司的核心人事安排,我不方便发表意见。只是执行层面上,最好还是要有公司现有人事体系里直接调用的员工。这样对工作的顺利交接,和新流程的建立,我认为都有帮助。”
      哦,这是在说,他自己有兴趣加入这个新架构了。说白了,共享服务中心将来分走大部分常规事务,剩下的老人有能力的自然水涨船高,这碌碌无为的可就真的危险了。
      问了好几个下来,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的,还是第一个。常铮转头跟陶然对视了一眼,征询他的意思。
      老躲着也不是办法,陶然只好开口。
      “徐先生的态度倒是很明确,这样大家的工作效率都高,我们非常感谢你的配合。”
      端坐在陶然面前但不看他,也不说话,好像就是徐远能力的极限了。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他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陶然心里咯噔一声,忽然升起了对他继续保持一切正常的无限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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