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与紫》墨卜琛

3、完美的第一公爵

　　.第三章完美的第一公爵
　　很多人都认为，黄昏是一天当中，最美的时段。即使不赞同，也没有人，没有理由，会否认，黄昏是最色彩斑斓的。即使是画技再怎么高的画师，也很难画出黄昏所有色彩的美丽。
　　洛瑞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视线从书的最后一页移开，望了一眼泛着橘红的天空，轻轻合上了手里的书。正是那本《奥拉波马王国风土人情》。
　　巨大的深棕色落地窗外，是高低不一，却十分整齐的象牙白建筑群，屋顶是大海一样的深蓝色。无一例外的有着巨大的落地窗。离得近一些，看得清楚的是同样的深棕色，而离得远一些的，看起来是深到发黑的颜色。洛瑞看着，愣愣出神地想：伊瑞.....会在这些建筑的哪一栋，哪一层，哪一间的房间里呢？眼前又浮现出，他那双深紫色的眼睛，像是一朵雨中的鸢尾花。
　　现在把书还回去吧，洛瑞心想。可是自己和他约定好的，是两天后——也就是明天还回去，今天就还回去，他还会在吗？
　　洛瑞用手轻轻摩挲着书封面烫金的书名，一时间难以抉择。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想到自己今天的计划已经全部完成，也并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再加上，洛瑞已经在房间内，看了一整天的书了，四肢酸痛。出去散步吧，他想。不在明天再去一次也是一样的。
　　站起身，洛瑞理了理有些皱的领巾以及袖口，打开了华重的门。
　　他会对自己说些什么呢？或许他根本就不在？
　　天空橘红的颜色比起刚才深了些，红色渐渐盖住了橘色。一些并不刺眼的光照在象牙色的建筑以及黑色围栏缠绕的鲜艳的玫瑰上。四处种了许多并不高大却枝繁叶茂的合欢树，朦胧的浅粉色的花轻飘飘地从高处落下，落在洛瑞的肩头上，像是少女含蓄而又羞涩的一吻。一些橘红的光从树叶树枝的缝隙里斜斜地照下，像一朵朵开在整齐灰白色地砖上的花。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地面上的橘红色的花也随风摇曳。洛瑞走得很轻，像是怕打扰这一刻的美好宁静。
　　“铛铛——”悠扬的钟声响起，不疾不徐地敲了六下，却一只鸟儿都没有惊起。洛瑞向左边看去，公爵府的钟楼When，是由第一任公爵建造而成的，每天在整点的第一秒，都会尽职尽责地响起，提醒着整座公爵府，整个艾利特学院的人们，又一个小时过去。洛瑞看着钟楼巨大的表盘，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了啊。这个从第一任公爵开始就一直存在着的勤劳报时工，三百多年过去了，它静静地立在那里，时间似乎没从它身上留下一丝痕迹，依旧亮丽如新，依旧敬业准时。也是啊，毕竟人的时间，怎么能跟建筑的时间相比？三百多岁的钟楼，按照建筑的时间，以人类的年纪，也只能算个半大不大的少年而已，就像这个年纪的洛瑞。橘红的暮光，晕染了所有看得到光的地方，而公爵府附近的暮光，尤为美丽，像一层昂贵的轻纱，朦胧地笼罩在宁静的公爵府周围。
　　洛瑞虽然脚步轻盈，速度却很快，一路上柔美的景色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前进，一路未停。突然，在花园精致的喷泉前，停了下来——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而正在行走的那个身影，也看到了洛瑞。
　　“父亲大人.....”洛瑞低下头，轻声叫道，抱在前胸的书，被他抓紧了些。
　　被称作“父亲大人”的身影原本并不打算停下的双脚停了下来，看着面对着自己的儿子，挂上一丝笑容叫他的名字道，
　　“洛瑞。”
　　之后就是可怕的沉静。父子两人一个沉默不语，一个欲言又止。
　　埃森斯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那双与洛瑞相同颜色的绿色眼睛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耐。一头漂亮到发光的金色长发被绣着金丝的同样颜色丝质发带束住，外圈白金材质的装饰花环上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紫色宝石。浓密的眉毛英气十足，一双深绿色的眼睛脉脉含情，仿佛对你有千言万语，淡化了眉毛的一丝英气，平添了几分温雅多情。白皙的皮肤有一丝健康的麦色，身材高大修长，一身暗红色的外套更显得埃森斯英俊迷人。身为现任第一公爵的埃森斯，有着英俊多情的外貌，温柔体贴的个性，一手遮天的权势，富可敌国的财力以及美名在外的学识才气，一直是整个斯瑞梅德王国未婚已婚少女夫人们心中的完美情人。但是他洁身自好，十分专情，从未与夫人之外的哪位女性有过瓜葛，让一众少女夫人哀怨不已，羡慕公爵夫人撞上天大好运得到埃森斯的爱的同时，也更加证实了第一公爵埃森斯的完美。
　　而就是这样温柔体贴的完美公爵，深爱着妻子的专情丈夫，对待自己唯一的儿子洛瑞的态度，甚至可以用冷淡形容。
　　洛瑞并不是不能感受父亲对自己态度的冷淡，他曾以为是自己太过愚钝，抹黑了完美的父亲的名誉。可不论洛瑞再怎么刻苦学习，再怎么废寝忘食地看书，得到再怎么优秀的成绩，父亲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他总是温和地对洛瑞笑着，也从未对洛瑞发过脾气，相比较卡尔父亲的严厉管教，条条禁令，埃森斯对洛瑞的宽容程度，简直是白与黑，红与蓝，钻石与煤块的差距。他从未向洛瑞要求过什么，也并不关心洛瑞长不长高，朋友如何，成绩怎么样，甚至有没有给家族抹黑。他像是忘记了有这么一个儿子的存在，直到又在见到洛瑞时想了起来。
　　洛瑞动了动嘴唇，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自己愚钝的样子一定让父亲更加失望吧？或者说......父亲根本就对自己，没抱过任何希望。洛瑞把书抱得更紧了。
　　“洛瑞要去历练了吧。”埃森斯突然开口道。这是他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对洛瑞说的长句。
　　洛瑞抬起头，抱着书的手松了松，提高了些音调回答道，
　　“是的.......父亲。”
　　“路上小心。”埃森斯温和地说。
　　第一次听到父亲的关心，洛瑞怀里的书差点没拿稳掉出来，那双纯澈的浅绿色眼睛，像是阳光下种子长出的新芽。
　　“我......”洛瑞脑海里浮现了许多话，一句接着一句的，怎么也说不完。真想一股脑地，把这些话像倒豆子一样，全都在一瞬间倒出来告诉父亲。心里像是突然住进了一直叽叽喳喳的小鸟。却又怕父亲觉得自己聒噪，对自己的印象更差。
　　“我还有事。”埃森斯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洛瑞心里的那些话堵在嗓子里，心里的小鸟也被这句话在一瞬间扼杀，流出了许多和父亲外套颜色相同的红色鲜血，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父亲红色的背影，越走越远，那抹红色也越来越淡。最后，消失在了橘红的暮色之中。
　　为什么.....还要抱希望呢？已经有多少次......这样锐痛的感觉了？不再抱希望的话......没有父亲的话......
　　——就一定不会再痛了吧？！
　　洛瑞再次抱紧了怀里的书，顿了顿，向前走去。
　　橘黄色的暮光暗了下来，渐渐变成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