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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萧致冉和牟良来到学校,走进小熙老师的办公室。看时,已经有两位妈妈坐在沙发上了。他们跟前各自站着两个同小熙一般大的小孩。而小熙呢,此刻正站在老师的身边,低头掰弄着手指头。见门开了,他立马向门口跑了过来,嘴里喊着:“妈妈!”

      萧致冉也急忙走到小熙跟前蹲下身子,将他从头到脚,转了个圈抚摸着看了一遍说道:“怎么了,你有没有伤到啊,哪里受伤了跟妈妈说啊?”小熙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坐在沙发上的那两位家长从萧致冉一进来就瞪着她了。这时,他们二位站起身来,拉着孩子来到萧致冉身边。一位妈妈气愤的说:“你就是这孩子家长啊!你看看,你家小孩把我们孩子打成什么样了?”说着她一把将自己的小孩推到萧致冉跟前。

      “就是,你怎么管教小孩的,这么小就学会打架!”另一个妈妈也说。萧致冉这才从自己儿子身上把目光移开,她站起身来看了看那两个小孩,一个胖一点的孩子眼窝青了,另一个瘦高的孩子鼻子破了,左边的鼻孔里塞着一团纸。萧致冉看到那个胖一点的小孩有点眼熟,之前好像和小熙上的是同一所幼儿园。见此情景,萧致冉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向来不会示软,听不惯这两位家长的话。

      她很无辜的说道:“我们家小熙很听话的,你们小孩要是不惹他,他是不会打人的,小孩子打架,肯定是你们也没教育好呗,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啊!。”“你,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你家小孩打了人,你这当家长的还有理了?”一个妈妈说道。

      “那你们就有理啊!我就这么说话怎么啦?”萧致冉怼道。“哎!你这人讲不讲理,你看看我家孩子被打成什么样了,你怎么还...”“我怎么了?你们家小孩没本事,打输了,还怪我啊!”

      老师见双方家长有点较劲,赶忙走过来站在她们中间说道:“各位家长,你们先别着急啊!这件事情的具体情况大家还没了解清楚呢,请大家冷静一点。”牟良也走了过来说道:“不好意思啊!老师,我们先出去一下!”说着他拉住小熙,推搡着将萧致冉带了出去。

      萧致冉被牟良推着,头却不时得回着,嘴里还喋喋不休的说着。那两位家长也是,一边被老师劝慰着,一边扬着嗓门向门口的方向喊着。
      牟良直接将小熙与萧致冉拉到了操场上。萧致冉这才冷静了一点。她低着头沉默了片刻,看着牟良说:“你看到了吧!还有这样的家长,真是!”

      “好了,别说了,你也差不多。”牟良瞪了她一眼,然后蹲下身子看着小熙说:“小熙,告诉叔叔,你为什么打架!”萧致冉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牟良与小熙说话就只好止住了。她也摸摸小熙的头说:“告诉妈妈,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小熙摇摇头说:“不是。”“那为什么?”牟良又问。小熙看了一眼蹲在他面前的牟良,又抬头将目光转向妈妈说道:“老师今天说星期六开新学期家长会,小宁就问我是妈妈来还是爸爸来。小胖对小宁说我没有爸爸,上幼儿园时同学们都没见过我爸爸来接过我,然后他们就说我是野孩子,我就打了他们。”

      “嘿!现在这小孩说话怎么都这么损呢!真是欠揍!走,妈带你去揍他们。”萧致冉说着就要拽着小熙走。“你干嘛啊!有你这么教小孩的吗?你现在过去把人家打一顿。然后人家再打你一顿,互不相让。然后你们去派出所吃官司啊!”牟良赶忙拦住萧致冉。“那你说怎么办?我咽不下这口气。人家欺负的不是你儿子,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你,我是在跟你讲道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要是不喜欢小熙,我压根就不会跟你来这儿!”牟良气结。萧致冉自知有些冲动口不择言,便低头不再说话。

      小熙问道:“妈妈,我到底有没有爸爸啊?他为什么不来看小熙呢?”萧致冉一听这话,心头不由得一酸。她沉默了片刻,眼角泛着一丝凄苦,蹲下身子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说:“小熙当然有爸爸了,妈妈不是告诉过你嘛,小熙的爸爸呢,是个盖世大英雄,总有一天他会踏着七彩祥云,身穿...”“你骗人,骗人,你又骗我,...”萧致冉的话被儿子的哭声打断了,他的眼泪直从眼眶里往外流。

      “妈妈怎么会骗你呢!你要相信妈妈,总有一天小熙的爸爸会出现的。”萧致冉轻轻擦拭着儿子脸颊上的泪水安慰道。小熙一下子把头埋在了萧致冉的肩头嚎啕大哭起来。

      牟良见小熙一直在哭,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小熙是男子汉大丈夫,遇到事情哭是可以的,但不可以一直哭!...”说也奇怪他几句话之后,小熙止住了哭泣,但还是把头埋在萧致冉的肩头不肯出来。

      牟良将他拉到自己面前说:“好了,把眼泪擦干!”小熙听话的低着头,用肉嘟嘟的小手揉了揉眼睛,然后看向牟良,喉咙里间间断断的发出哭泣过后的咯咽声。“小熙,你听不听叔叔的话?”小熙点了点头,又用小巴掌抹了一把脸颊。

      “那好,你听着,不管怎么样,打架是不对的,很多事情不能只用武力解决的。你知道自己错了吗?”牟良又问。“可是是小胖和小宁先欺负我的。”小熙委屈的看着他的牟叔叔。他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牟良的心都要化了,但他还是说:“即使是这样,我们也不可以去打人,知道吗?不如这样,我们俩先去跟小胖和小宁道个歉,我相信他们也都是好孩子,只要我们道歉了,他们俩肯定也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会向小熙道歉的。好不好?”

      “到什么歉啊!小熙又没有错!”萧致冉插话道。牟良惊奇的看了一眼身旁这位做妈妈的人说道:“萧致冉,有你这么教小孩的吗?”“我怎么了?这是我儿子啊,他就应该随我!横一点,别人欺负不了。”萧致冉指了指小熙说。牟良无奈的摇了摇头,翻了个白眼。他大概觉得萧致冉无可救药了吧!那眼神好像在说:就你现在这副刁蛮模样,看得出来孩子以后肯定随你。

      但他并没有放弃对小熙的劝导,又将目光看向小熙,两手扶住他的肩膀说:“小熙,男子汉大丈夫,要能屈能伸,是我们的错误我们就该勇于承认对不对?”小熙听了点点头,然后怯怯的看向牟良:“可是,”牟良看出小孩子是不好意思难为情了,站起身子拉着小熙的手说:“好,叔叔陪你去。”

      “喂!”萧致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牟良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于是她只好看着牟良将自己的儿子带走。等她慢悠悠的来到老师办公室的门口时,却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小熙站在左边,小胖和小宁站在右边,三个人互相面对着。小熙一本正经的说:“我打了你们,我向你们道歉了,但是你们也欺负了我,你们也应该向我道歉。”

      接着小胖和小宁各自向小熙鞠了一躬说道:“对不起,小熙,我们不应该说你爸爸的,请你原谅。”小熙听了这话,抬头笑咪咪的看了身后的牟良一眼。得到牟良的点头示意后,他看着小胖和小宁说:“没关系,我原谅你们了。”

      牟良走到那两位家长跟前,与他们互相握了握手说:“不好意思啊!我们家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样,要不我带两个孩子去医院看看,要是有个什么的...”“不用了不用了,我们也很不好意思的,我们家孩子也有错。”小胖的妈妈陪笑着说。小宁的妈妈也说:“是啊,我们也有错,刚才让校医看过了,说没什么事,只是些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这小孩子们说话口无遮拦的。您也别太介意啊!就当童言无忌吧。”

      “您说的是,主要是我平时工作太忙了,经常没陪在孩子身边,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之后他们说了些什么萧致冉都没听清楚。她看着牟良的背影和说话的语气。想起了父亲,想起了自己也经常闯祸,父亲也经常被请到老师办公室,神态也如同牟良现在这般放低身段,言辞恳切。

      她的父亲,一个集团堂堂的董事长,却频繁的在为自己女儿的调皮捣蛋而买着单。而现在,她的儿子犯了错误,给他买单的不是她这个妈妈,而是一位与他毫无干系的人民解放军。看着牟良的背影,一瞬间,萧致冉心头泛起一阵异样,泪水涌入眼眶。

      待她回过神来时,那两位家长要准备离开了。她们带着孩子走向门口向老师告别:“老师,您忙,给您添麻烦了。”“麻烦您了!”萧致冉侧过身子站到门边给这几人让了路。然后,牟良和小熙也出来了。萧致冉用她那有些微红的眼睛看到的是牟良的一张侧脸,然而他对她竟然视而不见。

      刚才面对老师,面对那两位家长,他虽不算殷勤但也是随和吧!可刚一出门,一看到萧致冉他就好像是被雷击过了一般整个人都阴云密布的。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要快。弄得萧致冉都要以为她所处位置的这扇门要不要太神奇。

      牟良拉着小熙走了出来,也不理会萧致冉只管往前走着。留下萧致冉莫名其妙的跟在他们身后。她想要同他俩说话,但这俩人都不理她。自己又为对小熙教育不当感到愧疚,就只好隔着两三米外,看着前面这一大一小的俩人说笑着。

      牟良走到操场上时将小熙抱了起来。小熙在牟良耳边说了句什么。萧致冉远远的听见牟良笑声朗朗的回答:“你说呢?”接着又是俩人的欢笑声,“那你会不会帮我啊?”牟良语调轻快的含笑着问。萧致冉看到小熙使劲使劲的点着头。

      她从没有见过牟良笑,更别说听见他的笑声了。所以萧致冉很好奇儿子究竟有什么能力能将这个冰山脸逗笑。之后,她问过小熙很多次他对牟良说了什么。可这孩子嘴紧得很,一点也不肯透漏。很久以后,她才套出儿子的话来。原来小熙问牟良:“叔叔,你是不是喜欢我妈妈?”

      萧致冉嫉妒的跟在这俩人身后,看着他俩只顾欢笑简直无视她的存在,她只好无聊的低头郁闷的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快点啊!”远处的牟良停了下来转过身催促着她。“哦。”萧致冉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脚下仍然慢通通的。牟良看着她那腰来腿不来的样子子,蹙了蹙眉头,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抱着的小熙微微颠了一下,让他稳稳的坐在了自己的左臂上。

      然后快步走过来,拉起萧致冉的手就朝前走去。萧致冉一下子由慢变快有点跟不上节奏,只好一路小跑着被他拉着走了。他们一路走过教学楼前的国旗台,走过两排郁郁葱葱的松树,她竟然就这样听话的稀里糊涂的跟着他走出了校园。

      恋爱果然是件美好的事。这几天来她看身边所有的事物都觉得美妙无比。早上她神清气爽的开车送小熙上学。偶尔遇到路上堵车也觉得没有平时那么气烦浮躁了。即使是无聊的按下车窗看着路边的广告牌和拥挤的马路,她也能不时得笑出声来。

      走进公司艾米满脸通红紧张的看着她,眼神却又不太敢直视她。萧致冉问:“怎么了?”艾米唯唯诺诺的说她做了一件失利的事。就在她低着头时刻准备着接受萧致冉劈头盖脸的教训时,令她惊异的是BOSS今天居然大发善心,语气温和的对她说了句:“没事,下次注意啊!这个错误不该犯。”

      艾米听到这话简直不敢相信,她都要以为太阳是不是从西面出来了。她愣愣的待了半晌,直到看着文件的萧致冉再次抬起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吗?”她才反应过来:“哦!没事了,没事了。”“嗯,顺便帮我把门带上。”艾米赶忙溜出萧致冉的办公室,那动作快得好像生怕老板会反悔似的。

      然而,萧致冉与牟良的第一次约会却并不美满。那是一个周末,正在加班的萧致冉接到牟良的电话说要出去坐一会儿。接完电话萧致冉神速的合上办公桌上的文件。在后面的小隔间里叫上小熙并打算将他送到外公家里去。但小熙却并不乐意他嘟囔着小嘴说:“我早上给太爷爷打电话了,太爷爷说他今天不在家,没人陪小熙玩,小熙不要去。”

      “那就去吴诺阿姨那,要听话啊!”萧致冉匆匆地补着妆说。“不要。”小熙又说。“那就和艾米阿姨待在公司吧!完后我来接你,”,但她的话并没有得到儿子的同意,他使劲的摇着脑袋表示反对,“萧小熙,你别给妈妈捣乱啊!妈妈是要去办大事情的。”“什么大事啊,都不可以带着我?”小熙嚷嚷着。

      “关于...”萧致冉一下子不知道该怎样给小孩子说。她只好无奈的停下只涂了一半的嘴唇,蹲下身子说:“好,我可以带着你,但你必须听妈妈的话,知道了吗?”小熙听了喜滋滋的点点头。

      萧致冉见到儿子乖巧的样子,就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结果她刚刚涂上的口红就直接印在了儿子那细嫩的小脸上,她笑笑擦去那印子道:“去,到后面给妈妈把那双红色的高跟鞋拿来。”小熙转身屁颠屁颠的跑进小隔间。

      当她们娘俩到了约定的咖啡店。小熙见到牟良的第一句话就让萧致冉大跌眼镜:“妈妈,原来你说的大事情就是来见牟叔叔啊!可为什么不带我呢!”萧致冉口渴得很,她正打算喝点果汁,听到儿子这话她差点将吸管插进喉咙。

      “因为,叔叔想叫你妈妈做我的女朋友啊!你不是答应过要帮我的吗?小熙。”牟良坦白说着。小熙听了先是捂着脸“咯咯”的笑了一阵,然后看看牟良,看看萧致冉;又看看牟良,再看看萧致冉,把脸埋在桌子上又笑了。许久他才抬起头来看着萧致冉问:“妈妈,你愿意吗?我觉得牟叔叔挺好。”

      萧致冉惊异的看着儿子,她实在想不出儿子怎么这么快就叛变了。他问出这样的话,使她都要怀疑儿子是不是早熟了。她红着脸瞪了牟良一眼,然后看着小熙说:“你搞得懂什么是女朋友吗?”“上个星期琳琳和浩浩牵了手,琳琳就成了他的女朋友。牟叔叔和你也一样啊!那天他拉了你的手。”

      “萧小熙,吃你的冰激凌吧。”萧致冉将儿子面前的冰激凌又往他跟前推了推。然而囧态百出的首次约会并没有就这样终结,而是愈演愈烈。他们在咖啡店里坐了一会儿,小熙就坐不住了。要去不远处的儿童乐园玩。

      萧致冉为了此次约会,为了显示自己女人的魅力,出来的时候穿的可是十公分的高跟鞋啊!因此儿子在大街上一跑她就逮不住了。于是牟良义不容辞的就将看护小熙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扛在了自己肩上。他带着小熙去玩碰碰车,玩旋转木马,参加儿童乐园举行的亲子活动。

      萧致冉踩着高跟鞋站在边上看着他俩那欢畅的样子,暗暗吸取教训:下次约会绝不可以带个电灯泡出来。

      没过多久,牟良接了个电话后领着小熙走了过来。把孩子交给她抱歉的说:“不好意思,我得回去了,队里有点事。”“怎么了?”萧致冉觉得莫名其妙。“我...对不起。”牟良沉吟了一下,但没有做出解释。“叔叔,你别走嘛,刚才那个活动我们继续的话,一定会得第一的。”小熙拽了拽牟良的衣袖。

      “对不起,小熙,叔叔现在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牟良抱歉的摸了摸小熙的脑袋。萧致冉心中虽然有些不悦,但她也只好说:“那好吧,你有事的话就先走吧!我陪小熙再玩会儿。”“好,抱歉!”牟良说完转身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萧致冉看着那个高个的匆忙奔跑着的背影,她想到曾在电视上看到过与此类似的场景。她的内心隐约提醒了一下:军人职业特殊,得随时做好他离去的准备。但现在,她还被爱情的甜蜜包裹着,这种意识并不强烈。一瞬即逝,就像刮来又去的一阵风。

      转而间夏去秋来。萧致冉最近忙得可是不亦乐乎。公司最近有几个单子要签,又要开发新项目,又要拉赞助合作等等。一切繁琐而沉重的工作总是怎么做也做不完。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到牟良了。反正他也很忙,两人几乎都只是抽着时间打个电话而已。

      但周末早上牟良的到来却着实把萧致冉给惊到了。不止是她,他几乎让公司的员工们都感到不可思议。这天,萧致冉没有休息,她最近要签个大项目,周末几乎都是在加班的。

      从早上八点半开始,她就与几位外国的合作商走进了会议室,商讨着下一季度合作的事情。但双方在合同细节上都有些不太满意,于是各个代表各持己见,互相探讨交流着。萧致冉看看手表将近十点钟了,对方还没有让步的意思。但看对方的态度还算友好也没有离去的打算,那就说明他们还是很愿意和自己合作的,只不过他们还想得到更大的利益罢了。

      此刻,萧致冉并没有发言。她低头沉思着,想着如何让自己不失利益又要让对方心甘情愿的签下合同。

      她不知想了多久也没有想出点法子来。低头时间太长感到脖子有点酸困,就将右手搭上脖颈捏了捏,抬头扭了扭脑袋。她一抬头,却发现会议室里坐着的所有人都表情惊愕紧张的望着窗外,嘴巴都不约而同的张成了O型。就连站在投影仪前讲述自己方案的一位代表都手拿遥控器愣在了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萧致冉也好奇了,还以为是对面哪个办公楼上出什么事了呢!也将目光转向会议室的窗户上。

      看向窗外的那一刻,萧致冉愣住了。她感觉一道电流迅速地穿过她的身体,整个人被击中在了原地不得动弹,甚至都感觉不到脖子的酸痛了。她看到在会议室的大玻璃窗上趴着一个人,那人的整个身体贴在玻璃上,两手紧紧抓着窗沿,身体重量全靠着窗户上方的边沿支撑着,跟个标本似的靶在那儿。

      萧致冉猛然间看到这个人不觉一惊。第一眼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呢!擦亮目光再看,确信无疑那人是牟良。想起她的会议室是在十二楼啊!而且他身上都没有什么安全措施,就这样徒手趴在玻璃上,看着真叫人胆战心惊。她“刷”一下子抽开椅子站了起来,匆匆忙忙走到窗户边,看到牟良好像在对她说着些什么,但因为窗户是隔音的她什么也没听到。

      她连忙打开窗户,紧张的看着往里钻着的他说:“慢点,慢点,小心一点。”她看着牟良先是两条腿进来了,然后又是身子,胳膊,头。整个人安安全全的站在了地上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她一边拍着他身上的灰尘,一边埋怨着:“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翻什么窗户啊!你不要命了,不知道这是几楼啊?”

      “你们电梯坏了。”牟良看了看她说。“那你不会从楼梯上啊!”萧致冉将牟良拨转过身,用手拂了拂他背上的灰。“楼梯上那么多人,太慢了。”牟良又说。萧致冉转到他前面瞪了他一眼,继续理着他的衣领。牟良感觉到很多人在看着怪不好意思的,就对萧致冉小声说:“喂,喂,好多人啊!”

      萧致冉刚才被牟良的来到方式吓到了。从她看见牟良的那一刻起,就直接忽视了这些人的存在。现在被牟良一提醒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转过身尴尬的朝着众人笑笑。但此刻她并没有忘记自己身处此地是干什么的。一瞬间,她忽然想到该如何搞定这些犹豫不决的合作商了。

      于是她拉着牟良走到投影跟前,拿过对方代表手里的遥控器,礼貌的示意他坐下。然后开始了她对牟良天花乱坠的吹捧。她用流利的英文说道:“你们知道这人是干什么的吗?”众人摇摇头,她又笑笑拍拍牟良结实的臂膀:“他是一位行走在城市中的蜘蛛侠,气质独特身手敏捷,你们看他身材,是不是很赞?”众人点点头。

      “那我要告诉你们,我们之后的杂志女士版面将会主打以他为标准的阳刚硬汉型。而且我保证真人模特只会比他更帅,身材更好,气质更佳。我敢肯定到时候绝对大卖。如果现在你们打算退出的话,那我估计你们的损失将会,”萧致冉说着耸耸肩摇摇头“有点惨喔!”

      等那些合作商一走出会议室,萧致冉就手撑下巴,笑盈盈的看着牟良,举步绕着他转了一圈,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点着头说:“嗯!长得帅还真有点用啊!效果还不错。”

      “那么萧总打算怎么犒劳我!”牟良扬眉笑道。“请你吃饭啦。”萧致冉说着又将头转向吴诺:“还有小诺一起啊!”“啊?”吴诺正俯首坐在桌前不知在想些什么,“我,我就不去了吧!”她说着看看萧致冉,又看看牟良,那眼神好像在说她与牟良不太熟,不好去的。萧致冉看出了她的心思,立马甩出右手大拇指指向身旁的牟良说:“这我老大牟良,以后跟他混了。”

      然后又对牟良介绍道:“我闺蜜吴诺。”牟良和吴诺都相互礼貌的点了点头。“走吧!小诺,早就想介绍你们认识了。”萧致冉走到吴诺身边从椅子上把她拉了起来,又在她耳边悄悄说道:“喂,怎么样?给把把关啊!”“帅!”吴诺看了看牟良郑重其事的吐出一个字。“你姐们眼光不错吧?”“没得说!”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萧致冉与牟良虽然也吵吵闹闹过几回,但都只是小打小闹还算稳定。对于萧致冉来说她本来也挺忙的,也没期许过什么朝朝暮暮。可即使是这样,她与牟良之间的阻碍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激化了。

      那是在一个秋霜谢去风雪飘零的冬日。萧致冉忙里偷闲窝在家里睡大觉。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她。她迷迷糊糊接起电话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喂?在干吗?”

      “睡觉!”萧致冉打着哈欠回答。“有时间吗?”“嗯,怎么了?”她还是没太清醒。“我在军区医院,能过来吗?”萧致冉听了这话“嗖”一下直接坐了起来,担忧而紧张地问:“医院?怎么了?”她对医院这个词太敏感了。“没什么,一点小伤。你别太担心,路上小心点。”

      “你等着啊!我马上过来。”萧致冉已经套上了一件外套,正边往兜里塞着钥匙边穿鞋呢。她慌乱焦急,手往口袋里塞去却摸不着口袋在哪?脚往鞋里放去却怎么穿也穿不舒服。但这些她都无暇顾及。乱混混地收拾了一下就摔门而出。

      等萧致冉到了病房,看到牟良坐在病床上。右边额角处贴着一块医用胶布,裹着绷带的左臂成90度角挂在胸前。她心头一惊走到病床前焦急的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了?”她边问边伸手去触碰牟良的身体,想看看他还有没有伤到其他的地方。

      牟良好像明白了她的意图,抓住她刚要掀开被子的手说:“没事,都只是些小伤。”萧致冉一愣。她看着牟良的表情,感觉到了他这个动作的刻意,不相信的直视着他。

      大概是因为牟良多少有点心虚的缘故,渐渐松开了萧致冉的手。萧致冉见此立刻掀开牟良盖在腿上的被子,她看着那双笔直放在床上的腿,看着被石膏和纱布固定住的右腿,楞在原地站了许久。

      牟良看着一动不动的萧致冉以为将她吓傻了呢!故作轻松道:“你别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其实都只是皮外伤,医生说了过不了几天就好了。”萧致冉没有理会他的话,也没有看他。只是默默地将攥在自己手里的被角拉过来盖在牟良腿上,转身说道:“我去给你倒杯水。”

      牟良注视着转过身去的萧致冉,看着她走到桌前背对着自己。左手拿起杯子时,右手不经意地谨慎地好像生怕被人发现似的匆匆在脸颊揩了一下。牟良接过萧致冉手里的杯子时故意看了看她的眼睛。而她好像有意躲着似的并不看他。“这水怎么是咸的,你是不是加盐了?”牟良玩笑道。

      但萧致冉并没承认她刚才的举动,而是伸手从桌上拿起一个苹果,边削边说:“刚才擦了把鼻涕,不小心掉里面了。”牟良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虽然之后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萧致冉都在尽心尽力的照顾着牟良。但这样日日相对的日子过得并不那么甜蜜。牟良的受伤在萧致冉心中始终是一个过不去的坎儿,她这一生失去过太多太多的人。因此,她害怕危险,害怕别离,害怕一个不小心身边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那段时间里萧致冉每天提及的话题几乎都是希望牟良退伍不再当兵。甚至她都想方设法将牟良退伍后的出路找好了。而牟良,他有自己对人生的认知与观点。倔强的他怎会听从萧致冉一厢情愿的安排。就这样两人的不理解与不妥协,最终激化了他们之间的矛盾。

      在无数次没有结果的争吵之后,萧致冉终于鼓起勇气向牟良提出了分手。这天下班她去牟良家看他。见到他时她很平静,相对于他通常的状态,萧致冉平静得都让人有点不太适应。

      牟良已经好了很多。他额上的纱布以及手臂上的绷带都已经拆掉了,腿脚也好得差不多了。萧致冉进屋时他正在做康复训练。“你来了?”牟良只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继续蹲着马步伸举哑铃。“嗯。”萧致冉将自己顺路带来的一袋水果放在桌上,“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归队了。”“哦。你就那么想回去?”萧致冉闷闷地问。“我是个军人,伤好了当然得尽快归队啊!”牟良不以为然的答道。“哦!”这时,牟良才注意到了她的不悦,他放下哑铃,从桌子上拿起一条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走过来问道:“怎么了?”“我想和你谈谈。”萧致冉直视着牟良的眼睛,这种直视让他感到一股疏远。

      “什么事?”牟良放慢了语调平静地问。萧致冉走到沙发跟前坐下,轻声却又明确的问道:“牟良,你真不打算考虑我的建议?”牟良沉默了片刻才说:“我不觉得当兵有什么不好!”“可你能不能替我想想,我,”萧致冉语结,劝解的理由她不知已经对他说了多少遍。

      牟良说道:“你现在的想法都是杞人忧天,我们谁也无法预料明天会是什么样,而且我不是小孩子,我有能力照顾好自己。”“我就问你一句,到底行不行?”萧致冉又问。牟良没有答话,只是有些无奈地望向萧致冉。

      沉默裹挟着倔强的气息萦绕在整间屋子里。萧致冉死死的盯着牟良看了半晌,见对方毫无动静没有退让之色。便失望的说:“我明白了!”她低下头无神地看向地面。

      许久她才开口:“我,我和小熙失去过很多人。我们尝过生离死别的滋味,所以我们害怕失去。我总想着能将身边的人都牢牢拴在跟前。我知道这样有点杞人忧天强人所难,可我真的害怕,我”她有点说不下去了,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对不起,相对于你的英勇我的爱情。我和小熙更需要的是安宁。”她再次看向牟良。

      牟良平静地看着她问:“你这话什么意思?”萧致冉痛下狠心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吧!”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此刻牟良的内心正在做着痛苦的挣扎,他看了她一会儿说:“你决定了?”“决定了。”得到的回答毅然决然。

      “好,总归还是要谢谢你,照顾了我这么长时间。对我还算挺仗义。谢谢你这么长时间来不厌其烦的照顾我,谢谢你毫无怨言的扛着一瘸一拐的我去洗漱,上厕所,谢谢...”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萧致冉猛然抬头打断了牟良的话。“可我能说的只有这些。”牟良也以同样坚定倔强的目光直视着萧致冉。“那,再见!”两行泪珠划过她的脸颊,萧致冉转身决绝离去。牟良篡紧拳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默然心碎。

      此后有一段时间萧致冉再也没有见到牟良。她继续着她的奢靡生活,不再提起或联系他。就好像她从来没有遇见过他一样。一切都重新回到了原点,回到了她没遇到他之前。然而,刻意的避而不谈并不意味着忘记。

      之后的生活中萧致冉发现牟良的很多习惯都影响着她和小熙。所谓融物细无声,这种习惯并不刻意,而是自然而然地改变着她和小熙,默不作声地好像一种慢性病毒般侵入了她们的生活。很久之后她才发现自己以及小熙都从牟良身上学到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萧致冉惊奇的发现仅仅只有六岁的小熙竟然开始培养自己的生活习惯了。使她最初感到意外的是在她将近半个多月的消沉时间里,小熙晚上睡觉,早晨起床都不用她监督催促了。

      有好几次她忘了叫醒他,当她慌慌张张地以为他上学要迟到时,却发现他已经开始自觉的洗漱整理了。

      她发现小熙的变化越来越多。每天晚上自觉写作业,九点半必须上床睡觉,早上自己起床,自己穿衣服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每天清洗自己的袜子,吃饭的时候将自己碗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甚至小小年纪的他开始要求自己的穿着打扮了。有一天早晨,萧致冉还在睡梦中,小熙跑到她的卧室将她摇醒,很认真的对她说:“妈妈,我不要穿这条牛仔裤。”

      萧致冉揉了揉迷糊的眼睛,打了个哈欠说:“怎么了?这条牛仔裤很酷啊!这是前两天你姚栎舅舅给你从时装周专门带来的啊!很漂亮啊!你穿出去一定是最酷,最与众不同的。”“我不要,牟叔叔说小孩子穿衣服干净整洁就好,不要太夸张。”小熙嘟囔着说。

      小熙身上的变化是明显的,他的好习惯也渐渐养成了。萧致冉自己呢!当她发现自己也在改变的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平常看似冷淡的牟良对自己的影响简直太深。

      那是在一个早晨,萧致冉与艾米要赶去摄影棚探班。快到地方的时候,萧致冉看到不远处有家甜品店,就对艾米说:“去买几份甜品吧,咱总不能就这么空手进去吧!”“嗯,好的。”艾米走向甜品店,看了看排队的五六个人,然后毫无顾忌的插到了一个女学生的前面。萧致冉看到这个情况,她自己都没意识的皱了皱眉,走过去气愤地将艾米拉到队伍的末尾说了句:“排队,自觉点。”

      艾米用惊奇的不可思议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红着脸什么都不敢说。等买完东西她与萧致冉走在去往摄影棚的路上时,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说:“萧总,您最近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啊?”

      “没有啊!你最近工作态度很好,我还正准备表扬你呢!”萧致冉纳闷的看看艾米。实在搞不懂她怎么会提这样的问题。“可是,萧总,您没发现您最近不太一样了吗?”艾米谨慎的问道。“一样啊,哪儿不一样了?”

      “您最近很勤快,每天办公室都不用我打扫了。而且也很大度,公司的很多事情你都不会上火发脾气了。公司好多人都发现了呢!还有刚才你要我排队,可是之前你不是总教我不拘小节,利己优先的吗?我们今天得赶时间你还要我排队去等。而且现在,你看你手里拎的东西比我拿得还多。我是你的助理,您是不是打算要辞退我了?”艾米大着胆子,一口气说完了自己心中所想。

      萧致冉听到这话看看自己。确实,她手里又是拿文件又是拎甜品的。不由也对自己的变化感到不可思议。她搞不清楚向来养尊处优的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快了。思考了一会儿她对艾米说:“放心吧!我不会辞退你的,你在我这里做得很好。只是这些事我力所能及,你不用多想。”

      失恋的痛苦使得她干什么都有点心不在焉。吴诺嘲笑她像个霜打的茄子——蔫了。为了调整调整心情她决定给自己放个假,正巧公司有个去香港出差的任务,萧致冉便打算亲自去办。

      哪知她这一去香港就遇上了暴乱。刚去的时候秩序还算稳定,暴徒们还没有侵占机场,所有的事情办的还挺顺利。但待了不到三天,香港的大街小巷便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辐条,上面写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宣言。

      香港的街道上时时涌现着一些头顶帽子,面戴口罩的□□份子,他们不时散布着一些□□理念。虽然也有人被他们的谬论古惑,但大多数人还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人们驱赶谩骂着这些□□份子,撕下他们张贴的独立宣言,撤掉他们的帽子口罩。□□者们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萧致冉在香港待了一个星期。原本她打算待五天就回去的,但这边的秩序实在是太乱了,□□者们扰乱了机场的秩序,航班不得不被一次次延误取消。

      这天萧致冉来到机场,整个机场混乱不堪。一些□□份子还在做着独立宣言。萧致冉艰难的穿梭在人潮之中。是不是还被□□份子们拦住,给她灌输一些乱七八糟的谬论。这时,一个声音传到了她的耳中:“大陆来的?”她一抬头看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他身着武警制服正向她询问着。萧致冉点点头。:“那你跟着我走吧,当心一点,这边很混乱。”说着他就拉过萧致冉的行李往前走去,还真别说他这一身武警制服还真挺顶用。被他一带萧致冉立马觉得身边没那么拥挤混乱了。

      萧致冉紧跟在他身后连声道谢。他一笑说道:“不用谢,这是我们警察应该做的。”“不知先生怎么称呼?”“我姓刘,叫我刘sir就好了,来走这边。”“好,谢谢刘sir。”“没关系的,我太太也是大陆人。”“是吗?好巧,我男,前男友也是军人。”萧致冉忽然想到了牟良。“那是挺巧的,当兵的不容易啊!干嘛分手?”

      萧致冉摇摇头没有说话。“军人,时常冲刺在生命的边缘,不容易啊!”刘sir用他那口跑偏的港普感叹着,“你看看我们,如今香港这么乱,但能做到保证民众安全,维护社会秩序的只有我们警察。来,从这边走。”

      萧致冉在刘sir的指引下还算顺利的过了安检,准备登机。刘sir这一路上的话语让她有些心神不宁。回去的路上她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自己与牟良的种种。路过北京天安门时,她看到了飘扬在晴空中的五星红旗,一瞬间,她感觉能和牟良生活在同一面旗帜下,真好!

      她很渴望,很期盼见到牟良。现在,立刻,马上,她想见他。
      回到兰城之后的头一件事情就是找牟良。萧致冉不知给牟良打了多少个电话但都没通。她也抽空去过几次部队,但他都不在,甚至薛焕,齐候等人都不在。也问过部队的其他人,但得到的回答都是“去执行任务了。”“什么任务?”“保密!”

      当她再次见到牟良已经是几个月以后了。那是次年的初夏。不知为何这一年雨水特别多。立夏以后已经下了三四场大雨。雨水总是隔三差五的淋浴着整个兰城,空气中弥漫着沉闷与湿润。萧致冉并不喜欢下雨天,这样的天气总是使人郁闷。

      她无聊的坐在办公室里几乎快要睡着了。为了提提精神她起身转了转,甩甩胳膊甩甩腿锻炼了两下。然后打开办公室的门打算让艾米送一杯咖啡进来。萧致冉喊了一声,但艾米没有应声。于是她走向艾米的办公位。到了跟前艾米还没有发现她。

      她注意到艾米正在看一则新闻报道。近日来连绵不断的雨水引起兰城周边的一些山区发了洪水。来势凶猛的山洪造成了山区很多人民的灾难与损失。“兰城新闻最新报道岚县这次的洪水势如猛虎,据了解岚山脚下的三个村庄已经遭到了洪水的侵袭,据排查已有三人失踪二十五人受伤。武警官兵,解放军同志以及医护人员们正在全力搜救。另外,我们从这里可以看到房屋被毁坏的严重性,这边的房屋都已经倒塌了...”

      “萧,萧总!”艾米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身后站着的萧致冉。萧致冉没有说话只是仍旧盯着电脑屏幕。艾米看了她一眼,谨慎而小心的将手伸向鼠标,打算将新闻页面关闭。“别关。”萧致冉继续盯着电脑屏幕。艾米将手缩回去,看向电脑不由得她也一愣,脱口而出:“萧总,这不是?”

      萧致冉看到那个画面时一愣,不太敢相信那人就是牟良。但连只见过他数次的艾米都看得清楚,那必然是他无疑了。萧致冉心中不免一惊。“那个背影就是他,绝对是他,那个抬着担架从记者身后匆匆闪过的身影。虽然只露出了半张脸,可那绝对是他,虽然那张脸上满是泥泞。”

      一瞬间,她模模糊糊的开始产生了一种意识,心里涌上一股热血。这种感觉不是很强烈,但所表达的思想却无比清晰。那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思想开始指引着她去了解军人的职责到底意味着什么。她想要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危险的地方;她无比渴望地想知道这个高大帅气的男人为什么会在她与工作之间做选择时,会义无反顾的去选择后者。

      她想知道很多事情,想知道有些人为什么会选择去做一些常人不会,甚至不屑去做的事情。她被心里的思想牵引着,看不到身边的一切,听不到城市的汽笛与繁华。耳边唯一还能回响着的一句话就是刚刚新闻记者的报道:“据气象局报道,明后两天大雨可能还会持续,如果雨势还不停的话,岚县可能会引发泥石流。因此我们的抢险官兵们身负着艰巨的任务,除了搜救以外还肩负着转移灾民的重任...”

      “萧总,萧总!”艾米见她半天不动又喊了两声。“啊?”萧致冉回过神来,但很多情感在下属面前不好表露出来,便故作轻松的笑道:“呵!众里寻他千百度,你丫竟然在此处。帮我倒杯咖啡进来。”然后回到办公室。

      萧致冉低头沉思着,咖啡摆在桌前一口也没动。过了一阵,她猛然站起身来拿上手机就往外走。走到吴诺的办公室,推门就说:“诺,帮我推掉这两天的行程,我有事出去一趟。”“不是?祖宗,你又干嘛去啊?”吴诺站起身来。“很重要的事情,我回来再说,下班帮我把小熙往外公那儿送一下啊!”“哎,你别火急火燎的啊!下午乔.摩根就要到了,你知道我们为了签他费了多大劲儿的。”吴诺忙忙追了出来。萧致冉走向电梯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但仅仅几秒钟而已,接着她又朝前走去。

      萧致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踏上这段艰难坎坷的路程。难道仅仅只是为了那多日不见的相思之情?但她的内心有个声音不断地告诉她,她应该去的,该去看看的。她开车出了兰城一路经过许许多多的城镇,田野,乡村。可她都无暇欣赏。她一心只想着快点,快点到,快点儿见到他。

      越往山里,天气越来越凉。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一会儿大,一会儿小。萧致冉坐在车里已经感觉到了微微凉意。她从后备箱里翻了翻,只找到了一件单薄的外套将就着穿上。她一路向北,行驶了三个多小时后才到了岚县高速的出口。刚下高速不远,在一个站口她就遭到了拦截。工作人员说除非是救援车辆,其他车辆一律不得往她所要去的目的地走。

      于是她只得绕道而行,但她的囧途才只是刚刚开始。大概在山路上行驶了四十分钟左右,她又遇到了麻烦。萧致冉一眼望去,见前方100米左右的地方有几辆车子停着,其中有两辆赈灾的物资车辆。而且不远处有个披着雨衣的乡民向她招着手,喊着叫她不要把车开过来。

      萧致冉不知前方发生了什么事,她将车子开到乡民旁边的时候停了下来,打开车窗问道:“师傅,前面怎么回事啊?”“这两天雨太大了,路塌了,车子过不去。”乡民向她喊道。“那怎么办啊,我必须得过去啊!”萧致冉在窗口探探头,焦急的张望着。“你个女娃娃,这么大的雨往山里跑干什么?你没看到前面的物资车辆都过不去吗?赶紧回去吧!”乡民好心的劝说着。

      “那师傅麻烦问一下,从这儿往岚山走的话得多长时间?”萧致冉又问。“走得话得两个多小时吧。你听我的话,女娃娃,赶紧回去,岚山那边更危险呢,要是明天雨还不停的话可能还会发洪水的。”乡民对这个固执的女孩子有点不耐烦。

      “那师傅,你知不知道这儿哪有停车场啊?”“停车场这附近没有,不过那边有个招待所,那个院子里可以停车。”乡民指着不远处的一栋两层小楼说道。萧致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那边确实是个招待所,门口竖着一块有点畸形的木板,木板上用大红色的油漆寥寥草草的写着“招待所”三个大字。由于被雨水洗刷过的缘故,木板上所书的那三个字看上去格外鲜明清晰。

      “谢谢你啊!师傅。”对乡民道过谢后萧致冉将车子开向了招待所。她将车子停好,又在招待所的小卖部里买了一把伞,然后往山上走去。她已经向乡民打听好了上山的路,于是便开始了徒步跋涉。她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差十分,如果按乡民所说的时间来算的话,那么她大概会在六点多的时候到达山上。那样的话天还不会太黑,她还有时间寻找牟良。

      很庆幸她出门的时候穿的是休闲鞋,走在这样泥泞坑洼的路上还可以将就。她走过塌陷的地方时看了看。那块路面已经陷下去了一个大坑,就像是被扔了一颗炸弹似的。她又看看不远处被堵在路上一筹莫展的司机们。于是便邀他们要是有急事的话一起步行。有两个中年人同意了她的相邀。这两人都是志愿者,一男一女。她们三人结伴上山。

      一路上萧致冉与这两人还算聊得可以。他们告诉她,他俩是夫妻,已经做了好些年的志愿者。汶川地震的时候他们去过,北山泥石流的时候他们也去过,这一次,他们看到岚山洪灾的新闻后第一时间就赶来了。他们还一起去过许许多多的地方,看过许许多多的生离死别。所以她们想用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去帮助每一个人。

      当他们问萧致冉为什么会来岚山的时候,萧致冉感到一阵惭愧,她没有他们那样高尚的情怀,也没有他们那样纯至的博爱。她满心想的只是要见到牟良。她告诉他们她来这里只是为了寻找一个人。她的回答并不高尚伟大,但还算诚实。至少那是她内心真真切切的想法。她觉得在这对爱心的夫妇面前随便找个什么博爱奉献的借口用于敷衍都是一种罪恶。

      雨越下越大,萧致冉一行人在山路上走着,只觉得脚下的路越来越艰难。山路上满是泥洼水坑,每踩一步都能踩出一个水坑,每抬一步都能提起一块泥土。头顶撑着的那把伞也只挡得住上半身不被淋湿,下半身却早已被雨水和泥泞包裹着了。萧致冉浑身上下冰凉凉的,牙冠也渐渐开始发颤。

      走了好长一段路之后,他们碰到了一个救援队,志愿者夫妇见此赶紧上前帮忙。萧致冉也走了过去。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没法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被泥浆裹身蓬头垢面的人们忙碌着,而她却视而不见。她走上前去,将雨伞递给了一位抱着孩子的母亲。然后帮忙去接别人手里的东西,她边帮忙拿东西边向一位救援的警察问道:“同志,你知不知道飞狼特战队的人去哪儿了?”

      “飞狼?”警察同志对这位年轻女子的问话感到一愣。他打量了她一会儿才说:“这会子他们大概已经上山了,他们已经连续工作了几十个小时,估计这会儿在换休吧!”“哦!谢谢啊!”萧致冉将手里的东西往怀里收了收,抱得更紧了一些。她看了看这个几乎快要挡住她视线的大包裹,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但感觉很软和,她想应该是个棉被吧!因为她抱着它并不觉得沉重。

      她跟着救援队一路往山上走着,雨水已经打湿了她的脸颊,头发,全身上下。但现在她并不觉得有多冷了。大概是已经被冷风吹得失去了感觉吧!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这山路上的一株草,任凭风雨吹打着。她看了看离她越来越近的山顶,想着很快就能见到牟良了,想着她见到他,该跟他说些什么话呢?她想了千言万语,也没想清楚该说些什么。

      正在她思绪乱飞时猛然感到脚下一滑,听到旁边有人喊了一声:“小心。”一只手臂伸过来拉她,却已来不及,她已经以一个礼节性的叩拜跪倒在了一片泥洼里。手里的那个塑料包裹也飞了出去。

      “怎么样,有没有事?”旁边的人走过来问道。“没事,没事。”萧致冉回答着想撑着那支向她伸来的有力的手臂站起来。“嘶!”她倒吸一口凉气,抬起右腿时感到膝盖一阵疼痛。“来,慢点,是不是磕到哪儿了。”那人将她扶起来说道。“膝盖有点疼,应该没事。”萧致冉说着半弓下身子去看膝盖。

      她看到已经有浅浅的血迹从牛仔裤里渗了出来。她撩起裤子检查伤口,看到挨近膝盖的地方被尖石子或者是玻璃碴子之类的东西给划破了。溢出来的血迹与泥土和沙子混合着粘在萧致冉的腿上。“应该只是划到了肉上,没伤到骨头。没什么事,坚持一下,医疗队就在山上!”那位好心人看了看伤口对她说。萧致冉道了句谢,拾起包裹跟着救援队继续往前走,走了一阵后她便觉得好多了,腿也没有刚才那么疼了。只是走起路来有点不便,她只能一跛一跛的。

      终于,在漫长的徒步搬运之后,她们到达了目的地。那是一片相对平坦的山顶空地。上面已经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帐篷。天虽然还在下着雨,可还是有很多人在忙碌着,有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也有乡民,警察。萧致冉想走过去问一问他们飞狼特战队的人在哪里,可看着他们都忙忙碌碌的样子,她不好去搅扰。在这个人人都忙于救援的地方,只有她显得很闲,闲得有点多余。

      出于不好意思,她只得默默无声一瘸一拐的在这些人中独自搜寻着牟良。她穿过许许多多的帐篷,看见许许多多穿着军装的人,可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

      吴诺心情紧张而又烦躁。但她又不得不表情亲和地接待着乔.摩根。她对萧致冉实在有些生气,不明白她到底干嘛去了。这些天公司付出了很大的心血才说服了乔.摩根来与他们谈合作。

      可在这关键时刻萧致冉居然掉链子,说走就走了。从机场接到乔的时候,他没见到萧致冉就已经有点不悦了。甚至开始找借口避谈关于合作的话题。而他的助理则直截了当地认为《潇.视》对这次合作不够重视。

      吴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他们的情绪平稳下来。她给萧致冉打了好多个电话,可这人居然关机。她想方设法热情的招待乔.摩根等人,尽力拖延时间只盼萧致冉能够良心发现早点回来。

      但最终乔.摩根还是决定离开了。业界的人都知道乔.摩根是个极其守时的人,然而萧致冉竟然让他足足等了半个小时都没出现。

      尽管吴诺竭尽全力,但最终大势已去无力挽回。她不由感到一阵心塞。她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公司的员工们也尽了最大的努力。可终究,就因为萧致冉这一颗老鼠屎搞得整个事情都办不了了。无奈之下,她只好笑脸相陪着准备送乔.摩根等人离开。还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给他们致以歉意。

      她内心冰凉手指无力的按下电梯。但就在电梯门开的一瞬间她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摩根,好久不见。”吴诺吃惊的望去,却是姚滨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他张开双手向乔.摩根迎面走来。

      乔.摩根看见姚滨后显然很欣喜。两人热情的拥抱寒嘘之后姚滨便开诚布公的说出了他的来意。他极力为萧致冉做担保,让摩根相信萧致冉的诚意。此次合作总算是在他的斡旋之下谈成了。

      后来吴诺才知道萧致冉在走之前特意给姚滨打了个电话,目的显而易见。因此,吴诺不由得佩服萧致冉的机敏了。是的,她的这位朋友平时虽然吊儿郎当,玩世不恭,一身的纨绔子弟的臭毛病,可在很多重要的事情上,她却总是能做出出其不意的效果。她的想法别致新意,时常不按常理出牌。

      吴诺收拾着桌上的文件,心想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萧致冉能当老板,而她只会做设计师的根本原因吧。但对此,她也并不羡慕妒忌。她知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缺点与优点。她有适合自己的一套生活方式,所以她可以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生活。她也有自己的处事态度,所以也能和冒冒失失大大咧咧的萧致冉做朋友。

      “辛苦你了!”姚滨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水。“谢谢!”“小冉有没有告诉你她干什么去了?”“没有啊!她走得火急火燎的,不知道有什么事?”吴诺喝了口水说道。“萧总问了我去岚山的路线。”一旁正在整理桌椅的艾米突然插嘴道。

      “她去岚山干嘛啊?”吴诺讶异地问。“千里寻夫去了呗!”艾米开着玩笑道,“萧总之前谈的那个男朋友,当兵那个,好像在岚山抗洪呢!”吴诺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将眼神看向了一旁的姚滨,她注意到姚滨的脸色明显地变得有些苍白,表情也略显僵硬了。

      她想安慰他一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只好默默的注视着他,看着他缓缓走出会议室。他的身体明明宽厚结实,可背影在此刻看起来却显得很是萧条落寞。他这个样子让她感到一阵心痛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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