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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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芝加哥枪击事件，米律师被公司人事部上层强制要求休息，借此得到了2周病假。要么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忙碌命，这才在家里清闲2天，整天无事可做的米律师就已经受不了了，说自己闲的发霉，哭着喊着要回去上班。家里蹲第三天一大早，只休息了2天病假的米律师迫不及待拎着公文包蹬蹬跑去上班了，和人事部经理大妈大战口舌五回合后赢得胜利，销假复工五分钟后立刻接到一位新客户。
律所高层为了照顾米律师，特地分给他一个看起来比较容易的案子，客户是一位家庭主妇，据说常年受到老公家暴，正在打离婚案。在尤其注重男女平等和人权的美国，家暴案可以说是除去离婚案以外，第二好打的官司，只要证据确凿，那简直是自动掉锅里的肉，更别提有家暴倾向的离婚案了。结果米律师连续奋战三个礼拜，这官司居然还没结束。
我把刚出锅的红烧肉放到桌上，嘟嘟囔囔不满道：“不是说三天就能结束吗？这都三礼拜了，怎么还没完？这么拖拉的案子，得多要点律师费才行！”
米律师坐在客厅里翻资料，头也不抬：“这案子是人权组织发来的，算是公益项目，不给钱的。”
啥玩意？还不给钱？！
我气的差点吐血了：“那你这三礼拜其他案子都推了就为了这一个不给钱的项目？！不干了行不行？”
米律师将纸张捋到一块，轻轻摇头：“如果我不接就没人接了，据说这案子已经被好几个律所推掉了。”
“一个离婚案，有这么麻烦吗？”
米律师将几张照片摆到桌上，说：“这是请专家做的身体检查，你看得出这人有任何被家暴的迹象吗？”
我拿起照片翻了翻，照片只拍了身体部分，从纤细的的手腕和脖颈可以看出是名女性，除去手指上少数的茧子，其余露出的皮肤光滑白皙，连丝刮痕都没有。
米律师道：“这名当事人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她的老公并没有对她做出任何身体上的伤害。”
我有些不解：“那这女的为什么要告她老公家暴？这不算是撒谎吗？”
米律师又道：“一开始我也以为因为她正在和老公闹离婚，心怀怨恨，想要给她老公身上泼脏水。尤其是之前做调查时我发现，无论是周围的邻居，她的小姑子小叔子，甚至是她自己的子女们，都对她有很大的怨言，说她很不会为人处事，性格非常孤僻，不愿意参与到集体活动中，没有独立的工作，什么都依靠着她的老公，是个非常好吃懒作的人。”
我听了更气了：“这什么垃圾...难怪这么多律所不接她的案子，你也推了吧，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简直太不值得了。”
“你听我说完”，米律师挥手让我坐下，继续道：“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在调查的过程中收集到的都是对我方不利的证据，所有人都偏向她老公那边，这对案子非常不利，胜算简直为零。所以我就请这位当事人来律所，想和她解约，结果快到预约的时间，她却突然取消。我当时正好遇到一个很想接的案子，着急想把这件事处理了，就请助理送解约文件去她家。然后助理回来后和我说了一件她觉得很奇怪的事情。她说送文件过去的时候，那位女当事人，正在给她老公熨衣服。”
我有些纳闷：“熨衣服有什么奇怪的？”
米律师继续说：“不是普通的衣服，而是她老公的丝绸衬衣。助理说为了能把衣服每个褶皱都熨整齐，那位妻子居然用手指垫着，一点一点的拿着迷你熨斗弄。”
我更疑惑了：“都要离婚了，她还做这些干嘛？”
“不仅如此，根据助理的观察，他们家是个三层大别墅，起码两千平米以上，收拾的非常干净。助理过去送文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那女主人甚至做好了晚饭，桌上还摆了七人份的餐具。看样子当晚是请人来家里参加晚餐聚会的。”
“都要离婚了还办聚会？！这家人疯了不成？”
“我听了也觉得有些奇怪，第二天又和妻子约了一次见面，特地问了她晚餐聚会的情况。那位妻子很详细的她如何打扫的卫生，用了什么瓷器，做了什么菜和甜点，唯独说不出有谁参加了那场聚会。”
听到这里，我意识到有些不对劲：“难道她没参与那场聚会？那她为什么还要准备？”
米律师叹了口气，说：“我也问了她同样的问题，然后那位妻子语气平静和我说，因为这是她老公嘱咐她做的，精心准备了一场晚餐聚会，却不允许她参加。那天晚上，她说她全程都在卧室里，没有出屋，等客人们都走后，她才下去收拾残局。”
“之后我又带她去做了心理咨询，得到诊断说这位妻子已经丧失了大部分自主的意识，她长期被训练的下意识服从并且遵循她老公的命令。如果离开她老公，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或者做什么才是对的。”
我听完有些哑口无言，消化几分钟才问：“这难道不能算是精神上的家暴吗？”，连自己的人格都快没了，那和行尸走肉还有什么区别？
米律师摇头：“目前这位妻子精神状态还算良好，没有任何精神上的疾病，从医学上讲，她达不到精神病或者被精神压迫的标准，我已经带她跑了三家诊所，根本拿不到任何证明她现在这种情况是被老公精神虐待所导致，只是诊断她有些孤僻罢了。所以现在我正努力从别的角度研究，看看能不能从PUA方面或者S/M 方面所导致副作用上作为借口，当作被精神家暴的理由。”
那顿饭我们吃的很安静，饭后米律师主动收拾了桌子，将碗洗干净。我静静坐在沙发上沉思。
一个家庭主妇，尽全力照顾她的家人，不仅没有收获一丝感谢，还被自己的丈夫常年用言语侮辱，当佣人一样使唤，落得最后人财两空。没有事业，也没有亲人。只有一个对她发号施令的老公。想着想着，我都为这妻子感到几分可怜。
别人的痛苦就像一口井，其他人不跳下去永远不知道有多深。
了解事情的全部后，我不再阻止米律师，反而非常积极的参与，帮助调查。通过网络，我找到了这名妻子的孩子们的社交帐户，搜索一番后发现，两个孩子的账户里充满了各种家庭照片，有和父亲的，祖父祖母的，表哥表姐的，唯独没有和妈妈的，甚至连母亲节，孩子们发的也是父亲的照片，称赞自己有个多么多么棒的父亲，丝毫没有提及一句他们的母亲。从照片上看来，两名孩子的吃穿都被精心照料，桌上总是摆着热乎乎的美食，家里也一尘不染，过节时所有的装饰品仿佛一夜之间神奇的出现，等节日后又一夜之间神奇的消失，宛如他们的母亲一般。再父亲的命令下照顾着全家，却不允许她和孩子们有过多的接触。这也难怪那位妻子的孩子会给自己的妈妈留下如此恶意的印象。
在助理，我和米律师三人的努力下，这场家暴离婚案终于熬到了开庭，却在第一次评审时以证据不足被驳回，不得上诉。米律师不服气，在败诉的当天又跑去法院提交新一次的申请，却在中途被那位妻子拦了下来。
“我想解约，这案子我不想打了。”，那位妻子小声的说出决定后就走了，任凭米律师三番五次的劝阻，终究还是没有挽回。
几天后，解约的文件寄来律所，折腾了一个多月的案子只能以此落幕。米律师为此颓废了好一阵，他非常担心那位妻子，但乃于自己曾是对方律师的身份，不能在解约后私下过多接触，也无法继续跟进打听情况。
几个月后，公司的顶头上司迈克突然将米律师派去阿拉斯加办案，还再三嘱咐我再未来两个礼拜，一定不要让米律师回办公室。
我察觉出这似乎与之前那场家暴离婚案有关，在我的再三询问下，迈克才小声告诉我那件案子的后续：那位妻子回家后继续和她的家人生活，日子过的依旧如前。可就在一个礼拜前，趁她两个孩子外出去别的州旅游的一个深夜，她枪杀了自己的丈夫，然后自杀。等警察接到邻居报警赶到时，夫妇俩都已经没救了。
最震惊的是，这位妻子在吃药自杀后，趁着药效还没发作的空隙，将自己丈夫的尸体和满地血迹收拾的干干净净，甚至还给已经死去的丈夫换上了睡衣，二人并排躺在干净雪白的床单上，宛如睡着一般。
为了调查案子，不久就会有警察来律所询问，迈克怕米律师知道，这才特地将他支开。
回到家后，我在网上简单搜索了这件案子，所有新闻报道中都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个嫉妒心泛滥，酗酒无节制的妻子是如何残忍的枪杀了她有事业有责任心有爱心的完美丈夫。
即使在死后，那位可怜的妻子给世人留下的最终印象也是一个坏人。
没有人知道这位妻子本身就是一名受害者。
也许是慈悲心在作祟，我鬼使神差的找到了这对夫妇的墓地，独自开车过去探望。丈夫的墓碑前摆满了花束，妻子的墓碑却冷冷清清。我突然胸口涌上来一股气，跑去店里买了一个巨大的花圈，十多斤重，吭哧吭哧拖到妻子的墓碑前，左右看看，比丈夫墓碑前任何一束花都要大，非常满意。
这件事我寻思许久，终究还是没和米律师说。米律师心思细腻，又很多愁善感，要是让他知道，估计会哭上好久好久。
日子还是这么细水长流的过着，某年某日，米律师突然又想起这个离婚案，让我去网上搜搜那位妻子的现状。我胡乱瞎编了几个故事应付，努力为那个死去的灵魂塑造一个美好的人生。
当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时，米律师钻进被窝，紧紧抱住我，道：“那位妻子，很早以前就去世了，是不是？”
我被他这句话吓得立刻精神了，问 :”你怎么知道的”
米律师笑笑道：“墓地的商店里寄来了感谢卡，说很感谢你给那位夫人买了那么大一束花。”
我迷迷糊糊的应着：“我就想着，花束买大一点，至少在黄泉路上，还能有点花香陪伴。”
愿天堂待你善良。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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