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Fragment 3 人类观察 >>> 2（八雪） ...
-
人类观察是一件令人上瘾的事。
最开始只是偶尔才会进行一下，后面渐渐变成兴趣爱好，到最后甚至会变得比呼吸还自然。那种对别人心里隐秘思想的窥探，会令眼中的人从复杂的血肉之躯变成透明、简单的线条。
但在被窥视的人眼中，这样非常恶心。而且也不止被窥视者，只要是还有良知的人，对窥探他人隐私并分享给其他人的举动都会觉得非常恶心。
黑子哲也曾在潮田渚入社之前，对兴奋过度的他说了如上这些话。
“但是，平常那些人不也有分享八卦的事吗？而且分享的大多是一些道听途说的隐私。”潮田渚好奇地提出质疑，“这样也会关联到良知问题吗？”
然后，潮田渚看到一直冷淡示人的黑子哲也做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向来展露自己温和良善一面，此时竟然让潮田渚觉察到了一阵强烈的讥讽。然后，黑子哲也对他举了一个例子。
“有一个人，叫做比企谷八幡，曾经也是人类观察研习社的一员。顺带一提，我讲他的故事之前，并没有经过他的任何授权。我下面要讲的这些，也只是用他的只言片语拼凑而成的一部分的他。”黑子哲也说，“这和研习社的两个原则有关。”
“一，所有资料、研讨内容，仅供内部交流。
“二，永远不要恐惧被深渊凝视。”
渚点点头，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但那位临也先生……他没事吗？”
黑子哲也的目光略顿了顿，才说：“我会尽力阻止他做那种事情。但通常来说，与他的利益没有太大牵扯，应该就没有问题。”
“所以，记得尽量少来池袋和新宿，也不要加入一些奇怪的组织。”黑子喝了一口香草奶昔，“还有更重要的，少和临也接触。”
“哲哥，虽然临也先生更大一些，但你似乎一直没用敬语称呼过他诶。”渚状若天真地说。
“是吗？”黑子若无其事地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窗外，“我们继续比企谷八幡的故事。……”
这段往事仅仅发生在大概半年前，因而潮田渚记得很清楚。虽然当时黑子哲也只给他简略地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比企谷八幡”的剪影，潮田渚却因为他的故事而对他印象极其深刻。也因此，在艺术馆看到那个略显佝偻自卑的死鱼眼（重点）的时候，他有一种强烈的“那个人就是比企谷八幡”的奇妙预感。
“渚君？”
渚立刻回过神，对身边的业作出笑容：“啊，业君，怎么了？”
“没，看你在这里发呆半天了。”业的目光在一旁的画上逡巡，“要过去看看吗？”
“不……”渚摇头，“我们去那边，还是……”
但才说到一半，他便又迟疑住。见他这样，业把手背到脑后，轻松地笑了笑：“那我先往前去了，等会儿在前面找不到我的话就发短信。”
渚目送他潇洒的背影，纠结地扯住自己的衣服下摆。
虽然确实有点想与这位前成员聊一聊，但是真要接触的话又能聊什么呢？如何接触也是个问题，人类观察研习社里的人个性可都是个顶个的怪，就算是哲也……
“哟。”
刚刚还在心里腹诽的人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边，还冷淡地打了个招呼。潮田渚被吓得一缩脑袋，下意识回了句“你好”，为了掩饰尴尬而仰起脖子，学着和比企谷八幡一起看画。
“如果我没想错的话，”比企谷八幡死目，“你应该和折原临也有点关系吧。研习社的新人？”
“是、是！前辈你好！”潮田渚紧张地对他鞠了一躬，“我的名字是潮田渚，还没有加入多久。”
比企谷八幡的眼神变得比刚刚还……死寂、嫌恶与无所谓。潮田渚在心里默默地道了个歉，然后继续小心翼翼地观察。
“才上国中？”比企谷八幡或许是在感慨，“真是令人怀念的时期……国中甚至有可能会成为某个人命运的转折。——但可能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国中发生的事又是因为国中前的积累而发生的。最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从你生下来的那一刻起，你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渚的心漏跳一拍，却仍旧假笑着回道：“比企谷前辈之前为什么退社呢？你应该也很喜欢人类观察吧。”
“你对我的了解应该是来源于黑子。”八幡说，“原因很简单，我现在哪边都不再是了。”
他的表情虽然一直没变，却总令凝视着他的潮田渚感到难以言喻的苦涩。渚看他一直旋动着眼球细致地扫视面前的画，心里不禁产生一个疑问：他真的喜欢看画吗？
“还有其他的没，今天可是我难得的单身时间。”比企谷催促道。
“可以再多告诉我一些有关临哥和哲哥的事情吗？”渚鼓起勇气，“虽然已经认识了很久，但我还是看不透他们。”
“你只是对他们的‘背景故事’感兴趣而已吧。虽然这只是个兴趣社团，但最好不要太和他们扯上关系。”比企谷八幡不以为然，“我对他们了解不多，但至少知道折原临也是个比我还烂的烂人。黑子哲也，唔。他在日本人里应该算Majority，但也是个怪胎。”
潮田渚眨了眨眼睛。
“你打算在研习社里呆多久？”比企谷八幡轻描淡写地说，“想走的话，只需要和黑子哲也说一声就行。”
渚摇了摇头：“我暂时……”
“……”
比企谷八幡从包里拿了罐咖啡出来，反手扔给渚。
“还有这个本子，”比企谷八幡递给他一个黑色的记录本，“以后在街上看到我了也别打招呼，我会以为自己很出名。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是少点比较好。”
渚知道他是打算离开了，便最后问道：“比企谷前辈，你当初为什么进了这个研习社？”
比企谷八幡停步，回头说：“你呢？”
他与潮田渚静静对视了几秒，缓缓说道：“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离开。”
“——因为我曾一直追寻的东西，已经被最终证伪。”
比企谷八幡双手插兜、迈着颓懒的步子融入人群走远之后，渚给业发了条短信，便就近找了个休息座。他翻开笔记本，打开咖啡喝了一口。本来以为那咖啡一定会十分甜腻，舌尖上却扩散出难以忍受的苦与酸涩。
“好苦——！”渚咋舌，“比企谷前辈换口味了吗？…”
他这下明白了前几天业喝黑咖啡时的感受，深深叹了口气。但因为笔记本里写了很多与社会调研相关的事情，渚便津津有味地边啜饮边着迷地看了起来，从那些大段大段负能满满的文字里提取出那些比企谷八幡曾见证的故事、曾触及的人生。
但是，如果要记录这些，就一定得去做一些事前准备才行……我能做得好吗？思量及此，渚又开始头痛起来。
四十分钟后，渚在艺术馆最里面追上了赤羽业。他仍旧一副吊儿郎当懒懒散散的样子，见渚回来了也没有多少欣喜的反应。虽然这不太像第一次约会应有的态度，渚却十分感激——因为可以用以前一起出来玩时的心态互相对待，而不是全程因感到格格不入而害羞。
“业君，久等了吗？”
“不，正好逛到兴头上。——渚君，不如以后你穿裙子出来吧，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摸你的头发了。”业勾起恶作剧的笑容。
“什——”渚没想到他会突然调戏自己，瞬间被炸得脸红。
但还好这次业并没有乘胜追击。渚平复自己的脸红之后，悄悄回头观察平静地假装继续观赏画作的赤羽业，才发觉他的耳廓不知何时悄然而红。
自己也会害羞的话，就不要开这种玩笑嘛！
渚暗中咬牙，原本消下去的热气却连带着情绪的攀升再度攀上脸颊。于是，在两人诡异的气氛中，他们继续了这一场因画展而临时改变场地的所谓“约会”。逛完之后，他们又默契无言地一起去了Leaves，从正午艳阳一直消磨时间到黄沉日暮，才在前路的岔道口互相开心地道别。
虽然恋爱的气氛似乎很淡，但却有一种不知从何而起的奇异开心，让渚回家之后回想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心里奇奇怪怪地甜了起来，让他想认真研究笔记一会儿都没办法静下心，只能认命地把剩下的作业写完，再认真地准备起明天的天文馆之行。
作者有话说第5章 Fragment 3 人类观察 >>> 2（八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