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照水红蕖

13、第 13 章

　　太阳已快落山了，三个钻书人来到铁心兰房外，房门虚掩着，屋中尚未掌灯，铁心兰正坐在窗前，慢慢梳理着一头长发。看见有人进来，只是侧过脸朝她们淡淡一笑，却什么也没有说。三个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怔怔地瞧着铁心兰。虽然明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但见她神情如此平静，却还是有些吃惊。半晌，洪春雨张口结舌地道：“心兰姐姐，我有件事情告诉你……呃，我算的卦，其实很少灵验的……三次里也不见得准一次。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铁心兰放下梳子，嘴角忽然浮起一丝的苦涩的笑意，喃喃道：“今天……真的是最后一天了，一切最终还是无法避免。颜姑娘，洪姑娘，杜姑娘，谢谢你们一直陪着我，还帮了这么多忙。我想，花公子也一定很感激你们的。”
　　三人虽然早知道结局，但此刻听铁心兰交待“临终遗言”，却忽然鼻子酸得不行。颜冰崖强忍泪水道：“能认识花公子和心兰姐，是我们的荣幸。这些天也没帮上什么忙，倒是让花公子救了好几次。说谢谢的应该是我们才对……”铁心兰怔怔地看着窗外最后一线天光，半晌又缓缓道：“若不是你们，也许……我至今仍想不清楚，自己真正爱的人究竟是谁。虽然我从前已经辜负了他很多，但至少还有今夜，一切仍不算太迟。”说着已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竟又回首嫣然一笑，“无论明天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为我们担心，好么？”
　　三人像被钉子钉住般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铁心兰的背影渐渐隐没在夜色中。密林深处的方丈室，正是花无缺今夜的寝居。一切尽在掌握，最后一点点的不确定也完全排除了，原本该觉得轻松才对。但三个人心里却都沉甸甸的，不觉之间，泪水早流了满脸。

　　冰盘般的一轮满月照得大地满布清辉，也清清楚楚照着山坡上缓缓漫步的三条人影。只听洪春雨道：“冰崖，这么多天你还没看出来心兰是什么样的人？她绝不会伤害无缺的。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尽量让每个人都快乐。”颜冰崖却撇了撇嘴，仰着脸不吭气。杜爱忍不住轻叹一声，“举个例子来说吧，就好像兄弟和爱人一起掉进水里，只能救一个，如果是你，能怎么办？心兰的选择是救小鱼儿，然后跳下去和无缺一起死。”
　　颜冰崖的态度终于有所缓和，“好吧，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我……感情上还是接受不了。”杜爱还想再说什么，洪春雨已笑道：“蹓跶了大半夜，天都快亮了，咱们进屋躺一会好不好？”杜爱伸个懒腰，忽然嘿嘿一笑道：“前面不是心兰的屋子？不如就睡她那里吧，反正她今夜……”话说到一半，却突然住了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正前方，仿佛看到了什么妖魔鬼怪。颜冰崖和洪春雨都有些莫名其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铁心兰的房门大开，一条人影正呆呆地坐在门槛上，泥塑木雕般动也不动。
　　三个人全都傻了眼，半晌才突然猛醒，被火烧着了似的朝铁心兰奔过去。颜冰崖已急得声音嘶哑，“心兰姐！你怎么回来了？！你今天晚上……不应该和花公子在一起么？！”铁心兰抱膝而坐，头深深埋进双臂之间，良久才深吸一口气，慢慢抬起脸来。月光下，只见她面色苍白如雪，干枯的眼眶中却没有眼泪，木然地看着眼前三人，仿佛不认识她们。
　　洪春雨用力摇晃铁心兰，“心兰姐姐，快说句话！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花公子出了什么事？！”铁心兰怔怔地看着远方，双目似乎已经没有了焦距。半晌终于艰难地开口道：“他……他说只能和我有兄妹之情……照顾我这么久，只是为了让我和小鱼儿……”话未说完，泪水忽然滂沱而下。
　　三人顿觉如五雷轰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颜冰崖失声道：“花公子拒绝了你？！这……这绝不可能！打死我也不信！”铁心兰的身子微微发抖，流着泪低喃道：“是我不好，辜负他太多……这些话，原不该等到今夜才说出来的。如果我能早一点想明白……”说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杜爱把铁心兰紧紧搂在怀里，一迭声地道：“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心兰姐姐，花公子对你的心意，连我们这些外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大概是担心明天生死未卜，不想连累你，才故意这么说的。绝不是因为不爱你……”铁心兰已哭得心碎肠断，挣扎着道：“可是……今夜真的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刚才还他说，明天小鱼儿不会有事，让我们将来一定要幸福……难道他真不明白？我……我若一个人活着，又怎么会再有幸福可言？”
　　洪春雨一直含着满眶眼泪，这时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都是我不好！花公子一定是听到了我胡说的那些鬼话，才打定主意要把心兰姐姐推给小鱼儿！我……我现在就去见他，把一切都说清楚！”颜冰崖吃了一惊，连忙用力扯住她，“你去了能有用么？！你想跟花公子说什么？！还嫌不够乱？！”的确，能对花无缺说什么呢？除非把全部的秘密和盘托出，否则，他根本不会相信。
　　月已西沉，满天星辰渐渐隐去，最后的一夜快过完了。杜爱搂着铁心兰，柔声道：“心兰姐姐，你……再回去陪花公子好么？”铁心兰的身子微微一颤，杜爱接着道：“花公子拒绝你，他自己心里必定更苦。这样的时候，你怎舍得让他如此孤单地度过今夜？”铁心兰止住哭泣，怔怔地看着杜爱。良久，抬头望向密林深处的方丈室，忽然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喃喃道：“你说得不错。我和他都是如此的孤单……我的确该去陪着他，再也不离开。”杜爱凝视着铁心兰双眸中的坚定之色，忽觉心底热辣辣的，也不知是悲是喜。这时，却见洪春雨指着前面山坡上通往方丈室的小路，“你们看，那是不是苏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