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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第一百四十八章 分崩离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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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放弃自己最重要的人?如果是最重要的又怎么能放弃?
过去不懂,现在不愿懂,以后,希望不会有机会更懂...
被身份地位捆绑,以责任原则为锁链,做个带着手铐和脚镣跳舞的人,什么样的姿势都不会美,那为何还要起舞?如果不挣扎不抵抗,是不是可以不痛?如果不痛,是不是永远无法证明自己有多舍不得?
那如同剜目割心的折磨比死更痛苦。
在我因为奸细字条一事惴惴不安的时候,在我焦急等待岚带回消息的时候,薛璟来了,终于来了。
当她跟着高露婕来到御书房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惊喜多一点还是忧郁更多一些。
“人我带来了,先走咯。”高露婕说完便调头走人,没有逗留。
让我独自面对薛璟,我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甚至根本不清楚自己脑子在想什么,那份茫然从未有过,似乎她来得太早,我还未做好准备,又似乎她来得太晚,让我提心吊胆了太久。
“你是皇帝了,要见你真不容易,我才请高露婕帮我这个忙的。”她的浅笑还是一如既往若有若无。
我愣了片刻,才苦笑道:“你来了...”
“嗯,这么久不见,你似乎改变主意了?”
“什么?”我心里应该明白她的意思,可是我却固执地不愿明白。
“回去...或者说是,离开。”
她是最了解我的人,过去是,现在是,一直都是。是因为她能读到我的想法心事,也是因为她太了解我了,这么多年,那种不用开口就能被了解的轻松,现在让我窘迫得不知如何答话。
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不想离开。这是矛盾,也不全是。人总是贪心,总是留恋熟悉的感觉,总是想念美好的人事物,不愿面对离别,总是喜欢回归。
她见我半天沉默不语,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个决定很难,你还有半年时间可以考虑。”
“半年?”
她点头道:“半年。半年后,当这里的一切成为定局,你就有一个机会回到21世纪。”
一切成为定局?她的意思是,成鼎和锡镕的战争只会经历半年?
“以星象上来说,就是要等到帝王星横空,光耀无限的时候,出现星掩日华的奇景,也就是日全食的那一天。”
“这么玄?”
“不是玄,这这只是迷信的说法,”她遥遥头,解释道,“不过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我没算错,半年后,这个世界出现日全食的时候,我们那边也同样有日全食兼流星雨的奇景出现,这其中是不是有很玄妙的关系我不清楚,但是,我要施为把你的灵魂从这里拉回去,少不得会产生空间流异动,会对两个世界有多大影响我不知道,但是一定有奇观出现,日全食能为我做掩护,保你安全,而不是还未转醒先被当成外星人抓进实验室解剖。”
她的玩笑,我却不觉得好笑,我不知道她说的奇观到底有多稀奇,也没有办法预见若干年后我亲眼目睹的“奇观”是多么恐怖,这个时候的不知道反而让我少了那份恐惧。
“你的时间不多,自己考虑清楚吧。我再来的时候,就是要把你带走的日子。”她深深看我一眼,神情让人捉摸不透,似乎很担忧,有似乎有什么隐瞒。
“你要走了?”
“还有些时间。正好能为你解惑。如果你要留在这里,做络邑朗清,不是不可以,但是要冒风险。过去我没见过穿越时空的例子,所以我也不敢确定。只是,理论上,你的灵魂本不属于他的身体,即使你能借用这具躯体三年没有事也不代表你能一直活下去而不产生排斥反应。”
“如果我留下...我能活多久?”
“我不知道,也许十年,或者二十年,甚至更久一些。”
“上限?”
“...大约...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二十五年之后,她才刚过四十岁...而我,始终不能陪她一辈子吗?
应霖绪没有再说话,留我一人独自沉默在自己的思想里。
“皇上,宜王求见。”门外侍卫来报,这才把我惊醒。
“请。”
宜王翩翩迈入御书房,乍见应霖绪,微微吃惊地唤了一声:“璟儿?”
她欠了欠身,应道:“王爷。”
这声王爷叫的有些甜腻,我下意识地觉得她已经变回薛璟了,后来细想才慢慢发觉宜王对她的称呼也是亲昵的很,薛璟跟着宜王的时间也不短了,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我也懒得理会,当时更加没有什么灵敏的触觉去发现其中蹊跷。
宜王微微皱眉,似在疑问她的来意,或者我召她进宫的用意。
薛璟笑容荡漾开,道:“皇上与王爷定有要是相商,小女子先行告退了。”说罢向我两分别施礼便退出了御书房。
待薛璟走后,宜王向我汇报了一下他连日整顿户部的业绩,呈上一份名单,皆有贪污之罪,只等我下旨查办。
我粗略地看了一下,名单上数人为官确实不太老实,便点点了头,示意他我会处理。
原本应该再经过大理寺审查才能定罪的,但是文至那边的战况突然急转直下,我急需用钱,只得让鲁业用非常手段去审讯他们,好缩短审查的时间。
岚那日回宫见我,却只摇头,说没有人和烟儿在芝兰坊秘密碰面。原本以为,这线索断了,要查出奸细更加困难,岂料下一刻,文至传来军报,锡镕向我军使用火力,不是单纯的炸药,而是用火炮攻击,这不仅让我大吃一惊,简直让我痛心疾首,几乎当场吐血晕厥。
火药,锡镕可以通过改良烟花来造,可是火炮,只能靠我的图纸在制造,而这张图纸份数国家机密,能看到拿到的人屈指可数。
火炮的图纸,是我还是靖王的时候费了三天画出来的,修改了无数次,只有一张原稿,是我亲手交给先皇的,当时根本没有人知道,就连高露婕都没见过。要从我的书房取得这样的机密图纸,唯一能做到的人只有封姒妍,只有她!
这一次,杜修柳襄佑都不在,即使在也根本没有人拦得住我。我一路冲进庄雍宫,一声喝斥,将侍卫婢女全部遣走,他们都从未见我发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个个噤若寒蝉,迅速撤离,都怕我拿他们撒气。
“皇上?出什么事了?”封姒妍也没见过我满脸怒容,担忧地问道。
我跨到她面前,与她之间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几乎是贴着她,看着她的眉眼樱唇,怎么能相信她居然会背叛我,再一次背叛我,不自觉地捏住她纤柔的手臂,那些爱恨都堵在我的胸口,叫说不出话来。
“皇上...”她不禁蹙眉,显出痛苦之色,“皇上...你捏得我很痛...”
她知道我绝不会无故发火,如此怒不可遏,定是有大事发生,而且跟她有关。
我不知道,她是因为心虚,还是害怕我,说话才轻声细语,似乎是担心触怒我才这般小心翼翼。
一见到她,我更不愿相信是她出卖我,才让成鼎将士陷入前所未有的危险之中。可是,我一遍又一遍回忆火炮图纸从绘画到交给皇上,是我一手亲办,甚至到命人制造的过程,都是由先皇亲自挑选亲信,秘密进行,连兵部工部都无人知晓,直到火炮完成。过程之中,除了她,还能有谁,会将这机密给锡镕?
“皇上...”她终于忍不住疼痛,微微动了动手臂,尝试挣开我。
“我问你...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半句不可假。”
“...是,皇上,你问吧。”她迟疑,她胆怯,她的眼神在闪躲,让我更害怕知道真相,但是我却非知道不可。
“你...是你将火炮的图纸给你七哥的,是也不是?!”
她起唇而无声,她沉默,她没有回答,她脸上有后悔,有痛苦,有绝望的神情,当眼泪从她脸颊滚落,我已知晓答案。
终于,我放开了紧紧抓着她的手,那么无力虚脱,站立不稳,我摇晃着坐下,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一个字。
还能说什么?她什么都说不出来,我也一样。我们已经无话可说了。她本一心为国,我却志在天下,道不同不相为谋,原本,我们就不该走在一起,不该站在彼此身旁,而现在,成为最亲密的夫妻,却只能彼此伤害,只能背叛,背叛对方也背叛自己。
想要拥抱的人,明明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边,明明心很近,却永远贴不到一起,因为身为公主对族民的忠贞,因为身为皇帝对国家的责任,我们永远都会是不同囚牢里的两个人,看不见同一片天空,没有自由,也没有相爱相守的希望。
我不知道我们是否真的曾经快乐过幸福过,也不知道相望无言的痛苦是因为失去还是因为得不到,更加不知道,当我们只剩下我之后,会是什么样。
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她心里的痛,不知道她心里说不出口的话,不知道事实背后的事实。
她盗取火炮的图纸是我接旨前往西门关剿匪之前,也就是新婚不久。她嫁我原本就是由利益目的的,原本她就把自己当成一颗棋子,甘心做锡镕的内应,说不上是背叛我,相反,她之后对我的深爱才是背叛,背叛了国家,背叛了七皇子,也背叛了她自己。
后来她也懊悔,为何要把我的机密给锡镕,因为害怕失去我,就好像现在这样,只是她还存着一份侥幸,希望两国能因为实力相当而相互忌惮,不会轻易开战,所以她一直都没有向我坦白。
现在,一切都挽回不了了,我们都已经无力支撑自己的心,自己的责任和抱负,只能选择回到原位。
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庄雍宫的,只知道她没有挽留,没有道歉,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流着泪,看着我离开,送我离开。而我,从一天开始,再也没有踏入庄雍宫半步,再也没有见过她。我没有软禁她,没有审问她,只是放任她,随她是去是留,我都不能再管,只当大家回到原处,各自走各自该走的那条路,不要回头。直到我离开的那一天,我都没机会跟她再说一句话,一句对不起都没能说出口。
那天之后,我下令拿下了烟儿,投入大理寺由鲁业亲自审问,我好多得到些锡镕方面的消息,包括封姒妍从我这里都偷去了些什么机密,通过何种渠道交给七皇子的。
失去了烟儿在身边照顾,我派了一批新进的小宫女去庄雍宫,侍卫也全部换新,她再也没有机会给锡镕传去任何消息。我只是希望,能从此将她从两国战争中驱逐出去,不要再受煎熬,只为自己活着。
两个月后,侍卫回报,她带着奥凡整理了行装离开了庄雍宫,离开了皇宫,城门守兵回报,确实看见她的马车出了尚京城。
我的心空了,丢失了,也没有勇气找回来,只能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就这样放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