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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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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京府位于大荣王朝的东端。西邻丘陵东靠海,北邻京都南依江南,是一个重要的商贸中转地。
傍晚时分,孟欣然一家进入安京府。
安京府灰色的城墙巍峨地矗立在城外,城墙上竖着一排旗帜,上方的风刮得猛烈,旗子被吹得猎猎作响。
孟欣然和孟母寻了一家客栈暂时住了下来,整理一番后,孟书瑞显然是累极了,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不一会儿便发出细细的呼噜声。孟欣然失笑,招了店小二,让他打了盆热水上来,拧干帕子给孟书瑞擦干净脸,脱下他的外衫,拿被子盖好,便坐在一旁等孟母从楼下上来。
孟母进屋关门,转身瞧见孟欣然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她,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是预料到什么,一时慌了起来,眼神闪烁。
“欣然,天色不早了,你早点歇着吧。”
孟欣然替自己和孟母斟了一杯茶,摇摇头:“我不累。”
“哦,是吗。”孟母望着那杯茶尽力掩饰自己,磕磕巴巴道:“我,我有些累了,娘,先睡了。”说着,匆匆走过孟欣然,往床边去。
“娘。”孟欣然出声叫住了孟母。她没有转身,依旧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直。
孟母顿时停住了脚,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孟欣然叹了口气,回头看她,软了语气,颇为无奈道:“娘,您还不打算告诉我爹的下落吗?”
话音刚落,孟欣然便看见孟母的肩膀抖了抖,随后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脖颈也微微弯了下去,伴随而来的还有孟母低低的抽泣声。
孟欣然眼里浮起一抹忧虑,起身扶着孟母坐回桌边。她回头看了孟书瑞一眼,见他睡得安稳,视线又转了回去,将手里的帕子递给孟母,让她好好发泄一番。
好不容易孟母缓过劲来,眼睛通红,哑着嗓子问孟欣然:“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孟欣然把茶递过去,轻声道:“离家那天我就有感觉了,虽然娘你不说,可有些事情毕竟不是一味地遮掩就能躲过去的。娘,李婶给你的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孟母双手捧住温热的茶杯,好似这样就能让全身暖和起来,她垂着眼,想起那封信的内容,心中依旧惶惑。
燃烧的烛心哔啵了一声。
屋内孟母的声音也随之幽幽响起,带着几分不安:“你爹信上说他在安京干活干得挺好的,东家待他也不错,想让他去京都做木匠,说是京都的工钱比安京来的多,小瑞也好去京都治病。所以他想让我们娘三个连夜去京都找你舅舅,先在京都安顿下来,他随后来找我们。可是……”
说到这里,孟母愈加不安,捂着杯子的手也颤了几下,孟欣然握住她的手,安抚她让她镇定下来,孟母喘了口气,起伏的情绪慢慢平复,继续道:“可是,可是你爹和我之前说过,做完安京的这笔活他就回来,小瑞的病若是在安京也没有办法,他就带咱们去江南,江南富庶,气候养人,适合小瑞养身子。而且,你爹说过,这辈子不会去京都,那里都是官家大人,出了事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孟母说到死字,声音发颤,她含泪看孟欣然:“欣然,你爹不是一个鲁莽的人,他不会丢下我们。让我们连夜去京都,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又不说,娘担心你爹,所以自作主张带你们来安京找他。欣然,娘是不是做错了?”
孟欣然握紧孟母的手,安慰她:“娘,你没有做错,若换做是我,也会同你一样,来安京找爹问个明白。”
孟欣然目光平和安定,让孟母那颗一直吊起的心落了落,但那封信写得实在仓促,她隐隐中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让她细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孟欣然见孟母的情绪渐渐稳定,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娘,这件事,爹是不是不让你和我们说?”
孟母点点头:“你爹信上嘱咐我,让我看完就把信烧了,也不要告诉你们,怕你们担心。”
这事儿也是孟母觉得奇怪的地方之一,孟父是个老实敦厚的人,为人也比较实在,不懂什么弯弯绕绕的东西,寻常在家也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很少向家里隐瞒事情,而这次竟直接提醒她不能让欣然知道,有点不像孟父的性子。
原来信被烧了,难怪她找不到。
孟欣然思忖,随后问道:“娘,爹在信上有提过他在安京哪里干活吗?”
孟母一愣,喃喃道:“没有。”
孟欣然闻言眉头不由自主地皱紧。
孟母此时也反应过来了,眼眶蓦地又红了,急急忙忙道:“欣然,你爹是不是……是不是……”
剩下的话她不敢说出来,只能像救生浮板一样拉住孟欣然的手,眼里又是害怕又是担忧。
孟欣然心中已有了不好的猜测,但见孟母如此着急,又不敢将其表现出来,生怕孟母更加担惊受怕,于是连声安慰她:“娘,不会的,爹不会有事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可是……”孟母欲言又止,已是乱了分寸。
孟欣然抚着她的手,让她不要多想:“娘,你不要多想。爹没有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这样吧,我明天就出门,在安京打听打听,说不定就会有爹的消息。”
孟母依旧忧心忡忡,但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好点点头:“好,听你的。”
好不容易将孟母哄睡,天也快亮了。孟欣然沾着枕头睡了两个时辰便醒了。昨天折腾了一宿,让她很是疲惫,可一想到孟父的事情,心中宛如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睡的很不安稳。
看了眼还在睡的母亲和弟弟,孟欣然想了想,找掌柜的讨要了纸笔,留了字条便出门了。不管事态如何,既然来了安京,那么先找到孟父再说。
离城门最近的西城街上已看不到安京府的百姓,更多的是逃难来的灾民。原本不算密集的大街,在灾民一窝蜂的涌进来后变得拥挤起来。宽敞的道路两边,走几步便会看到衣衫褴褛的灾民或坐或躺的在那里,天灾毁了他们的家园财物,连一身换洗的衣物也没留下,阵阵恶臭从灾民身上散发出来,让过路的行人纷纷掩起鼻子快步走过。
孟欣然忍着酸臭走在街上,她皱眉看着路边或是面黄肌瘦或是昏迷不醒的灾民,面上不忍。手指附上放银两的地方,孟欣然往灾民走去,刚踏出一步,便看到前边忽然一阵混乱,拳打脚踢中间接夹着几句呻/吟。
对面快步走来几个安京百姓,衣衫略显凌乱,他们捂着口鼻,一边嫌恶地瞪着躺在路边的人,一边低声对其中一人道:“给什么银子,给了也被抢光。你这不是救人,是害人。”
“别嘀咕了,赶紧走吧。安京被这群灾民搞得面目全非,连门都不能出了。”
“天灾大难,谁能想到呢。”
“就你好心,若不是我们拉着你出来,你怕是要被这群人生吞活剥了。别管了,赶紧走吧。”
“唉唉。知府为何不管……”
“管的过来吗。行了,别啰嗦了,走走走,回家。”
一行人渐行渐远,耳边的话却尤为清晰,孟欣然往前的脚步顿住,抿紧唇不知该不该动。
角落里有视线调转过来落在她的身上,蠢蠢欲动。孟欣然穿得朴素,但相比灾民的情况却好的多,再加上她气质出众,一个人醒目的站在大街中央,活像一个靶子。
孟欣然不是傻子,她已经感觉到周围有几束视线赤/裸/裸地落在她身上,贪婪的饥渴的殷切的各种都有。手渐渐垂下,余光看了一圈周围,孟欣然心一紧,不敢停留,赶紧避过前边的混乱,换了一条路走。
到了安京城中央,灾民的情况好了许多。街边店铺开着,孟欣然拿着孟父的画像一家家问过去,遗憾的是,每一个人的答案都是摇头,没有见过。
日头渐晒,孟欣然擦着汗躲进了一条小巷。等身上不那么黏腻难受了,孟欣然收起画卷,打算穿过小巷往客栈走。
然而刚拐过一个弯,一双瘦骨如柴的手突然凭空伸了出来,对着孟欣然五指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