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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生死穴(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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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给了钱后丹阳子办事明显牢靠了起来,方才那消失在兔子身上的铜钱一转眼又重新出现在他两指间。
只是再次看去,那兔子身上的铜钱印却并没消失。
接着他又拿来一张空白的符篆,按照方才的手法,在那符篆上留下一个铜钱印后,手指微微一抖,倏地一下,整张纸符瞬间燃烧起来。
不到片刻竟成寸灰。
与此同时,那只原先趴在桌子上安安静静的兔子竟然微微颤抖起来,甚至不时发出类似于磨牙的痛苦叫声。
“可否制止?”相爷蹙了眉心。
丹阳子却收起了那副不正经的样子,面露正色:“没救。”
他这话说完,方才还颤抖成一团的兔子没过一会儿就安静了下来,静静地趴在桌子上恍若死物。
好像方才那招烈火焚身已经送它归西。
谢敏:“……”
“两位都看清楚了吧?”丹阳子忽然出声,把玩着手里的铜钱:“我事先在这枚铜钱上浸染了青蚨血,虽然江湖上一向有“青蚨还钱”的说法,但那充其量只是哄骗人的小伎俩,可若是用在下咒上,可害人不浅呐……”
岂止害人不浅,简直恶毒至极。
范居鄞微微侧眼向旁看去,就发现谢敏脸色苍白明显有些难看,心下一时也跟着有些恼怒。
半晌,他抬眼看向丹阳子手中的铜钱:“这可还有用处?”
丹阳子摇头:“这铜钱和那青蚨血不过是个下咒的媒介罢了,关健在于被下咒的人身上。”
说着他挑明了话头,看着范居鄞和谢敏道:“恕鄙人多言一句,你们二位谁中招了?”
范居鄞:“……”
他能说他们两人都中招了么?
又是片刻,神机妙算的丹阳子似乎已经猜到了结果,只得叹了口气:“其实鄙人方才的那番示意,只是想说明这子母血咒一旦连上,两人则同命相连共存亡,可若是其中一人好好的,另外一个当然跟着安然无虞啦,不如……”
剩下那句“你们就凑合着好好过吧”的话再触及在相爷眼中森冷的肃杀后顿时没了声。
范居鄞自然是不愿意的,他此番来阳间正是为谢家家主一事而来,如今魂收不得,他也归不了地府,反而还疏忽大意的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可若因此无解,他岂不真成了无主孤魂?
“我再多问一句,此法可有解?”
丹阳子撇胡子:“无解。”
然而相爷显然不愿意信这个邪,刚要出声时,谢敏却扯了扯他的袖子:“罢了,多说也无用……”
丹阳子一见谢敏要起身离开连忙招呼道:“哎,郎君你怎么真走啊?”
谢敏看他,一张白皙的脸在日光下像是镀了一层霜雪:“你不是没办法么?”
丹阳子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没办法不代表我徒弟没办法啊?”
谢敏冷笑:“你一个师父不如徒弟也好意思说?”
丹阳子:“郎君没听说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么?”
谢敏:“……哼。”
原本的打算在如今看来,已然背道而驰,范居鄞不肯死心就此打住,却也没办法,只是每到夜晚阴气浓重的时候,那些不知死活的孤魂野鬼总会找上门来。
静坐子时片刻,原本静谧的夜间忽然多了几抹飘忽不定的身影,挂在廊檐房梁下。
他睁开眼来,视线落在那床榻上一直安安静静睡着不曾动弹的身影。
心口上的灼热感渐渐清晰,相爷蹙了眉心却不由自主地盯着床榻上谢敏的背影半晌。
以往会因梦心悸的人此时却没有半分的反应,连耳际传来的呼吸声都平稳的清晰可闻。
忍不住起身掀开被子,才发现谢敏蜷着身子微微发抖,手掌还未触上去便感觉得到一阵湿热扑面而来。
莫不是要走火入魔了?
心中一惊,范居鄞连忙伸手将谢敏翻过身来,就看见他额角渗出的汗水几乎把头发淋湿,紧咬着嘴唇脸色苍白。
可怜相爷活这么久从来不知良心二字怎么写,只是担心谢敏这么下去自己也会受到影响,于是把人朝自己身边拉了拉,伸手拍了拍谢敏的脸。
“嗯?”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来,视线中好似隔着层水雾,映着屋内的烛火朦朦胧胧的有些剔透。
而视线中的那张脸,生得倒是好看,一双凤眼须清,俊美无俦。
倒是比起他平日里去勾栏酒肆寻得那些姑娘少爷还要耐看的多。
一时之间没忍住伸手去握住那只手,冰冰凉凉的异于常人的体温,对于此时备受煎熬的身体倒是舒缓了不少。
范居鄞:“……”
相爷垂眸看着此时某个厚颜无耻拼命往自己身上蹭的人终于忍不住黑了脸,刚想抽出手来却发现谢敏越握越紧,平日里看着没几两肉的人此时力气倒是出奇的大。
“松手。”
低沉无温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浓烈的肃杀一时之间连那屋外还倒挂金钩的鬼魂都震慑的含着啜泣声嘤嘤飘远。
谢敏却无知无觉,眉目隐隐有些泛红,却拉着范居鄞的手往身上探去,肌肤上的热度跟着越来越高,仿佛一阵凉风擦着耳尖吹过都能让人起一身激灵。
“唔……”
有人不知不觉的喟叹出声,相爷的脸此时却已经黑的不能用锅底来形容了,与此同时屋中的某个角落里蓦地传来一声轻笑。
范居鄞一惊,猛的使力,将谢敏从自己身上一把推了下去。
他抬起头来,视线正好和云隙交汇。
“啧啧……”云隙勾唇轻笑出声。
相爷却突然垂眸,眉眼间有一丝的怔愣,看向浑身差不多湿透的谢敏,头一次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
“他没说人在哪儿?”
谢敏喝了口茶看向眼前的老管家,手却下意识的揉了揉后腰,总觉得像是硌着什么东西,酸涨无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昨晚姿势不对睡出毛病来了。
跟在他身后的范居鄞,视线却不由得落在他后腰上,一时之间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相爷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
老管家道:“昨日不放心小的又去问了一遍,那道人只说他徒弟喜欢云游四海,似乎居无定所的样子,现在也不知身在何处。”
“那要不要去找?”
这话问了半晌,范居鄞才发现是对着自己说的,回过神来继续面无表情的道:“随便。”
谢敏:“……”
关乎自己身家性命的事怎么可能当儿戏,谢敏觉得这人约莫是嫌自己命长,活腻了。
转过头去吹了口茶,那老管家却记起什么接着道:“郎君,不知昨日那棺材铺的事儿……”
“有进展了?”
老管家摇头:“只是外人总对着谢府说三道四的,这……”
谢敏自然是明白的,其实自打他诈尸活过来之后,这谢府中的不少人都对他敬而远之,唯独这老管家,在谢府帮衬了几十年,毕竟还是为这府中的的上下打理费心了不少,自然比起其他人来讲,对于这谢府的声誉要看的重一些。
“还有……昨日听说小郎君又遭人欺负了,这几日过得也不怎么安宁的样子。”
那老管家口中的小郎君正是谢敏的同胞幼弟——谢轻筠,只是这些年来的相处约莫出了些不可调和的矛盾,这兄弟俩便早早分开,没住在一起。
谢敏作为谢家长子,在父母去世后,就只留了这么一个嫡亲的弟弟,即便作为兄长,再怎么无能,对于自家兄弟的关怀总是不能少的。
于是谢敏点头应允,打算先去看看谢轻筠。
说起谢起筠此人,在谢家族人的眼里显然要比他这个嫡亲兄长优秀的多,书生面相,温和俊雅,比起谢敏这么副放浪不羁的妖孽相,看起来也要异常的稳重。
落幕时分,敲开了位于城郊外的一处小村落围着的土房,其实这里离京城左右不过三四十里地的样子,而且不远处的山道上就是座城隍庙。
以前谢敏没事儿时总是喜欢带一群富家子弟来这儿跑马,时不时会路过这里,只是从来没有看过谢轻筠一回。
只是敲了半晌,也不见有人来应门,这夕阳落日下的小村落莫名的看着颓败凄凉,在这山道道里,倒像是个荒村。
“难不成没在家?”谢敏疑惑着出声。
范居鄞却错开他一脚踹开了门,一阵尘灰拂扬,门闩突然砸落在地。
谢敏:“……”斯文人真斯文。
“这屋中积灰厚重,恐怕很久都没人住了。”范居鄞抬头微微扫视了一眼,这屋子格局不大,属于一眼到底的那种,睡人的床褥上不用看都知道因为潮湿起了霉点。
坐南朝北,积阴朝向,多生是非之地,前后左右荒无人烟又是坟茔的聚集地。
范居鄞得出一个结论:风水不是一般的好。
“可李伯不是说轻筠这几日过得不怎么安宁么?怎么可能会没人……”这话刚说完,谢敏一时之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随即一个寒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时忍不住转过身来看向范居鄞,就见相爷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