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墨羽青言

19、第 19 章

　　“我来说吧。”终于还是杜岩开了口，“是你们浮玉宗的长老，莫子虚。”

　　宁淖剑尖微微一抖，沈云之也皱起了眉头。

　　“可有证据？”沈云之沉声问道。

　　杜岩摇头：“上元节那日，修真界不少人都受邀来庄中共度，莫长老也在其中。这些铜铃是他赠与庄中弟子的小物件，当时只说可以互相通信，我们也都觉得新奇有趣，便经常带在身上。”

　　“这次任务，我一直以为有另一队人先行刺探，待时机成熟后再利用铜铃可传信的功能来通知我们。直到看到了你，我才意识到，情况与我之前所想完全不同。”

　　杜岩说着，将自己身上那枚铜铃掏出来，递到沈云之面前。

　　“我的铜铃也在这里。”陈怜香从身上掏出自己的那枚，同样放在掌心递了过去。

　　宁淖在已经死掉的几人身上摸了摸，果然，都摸出了一枚铜铃。

　　“刚才怜香也说了，我们并不知道此次要困住的人是谁，谁又拥有这个铜铃。我们只被告知，当接到铜铃的信息时，便可来此布阵。”

　　看着眼前这些一模一样的铜铃，沈云之沉默了下来，半晌，他才再次开口道：“此处是顾幽山十分隐蔽的所在，你们是如何找到的这里？”

　　杜岩：“庄主给了我们地图，里面标注了来此处的路径。”

　　沈云之：“……”

　　一直沉默的宁淖突然开口道：“标了此处的地图定会被顾幽宗收藏得十分隐蔽，你们陈白山庄又是如何得到的？”

　　杜岩摇头：“这个，我确实不知。”

　　沈云之垂着眼，目光再次落在手中的这数枚铜铃之上。

　　这些铜铃到底是莫子虚的故意为之，还是陈白山庄的有心利用？自己在顾幽山废墟中拾得的这枚，难道也是有人刻意放的？上一次的黑衣人，也是被这铜铃的异动招来的吗？

　　“枝头螳螂捕蝉，原来其后真有黄雀。”沈云之神识刚经受了重创，只得先将所有思绪收起来。他将这些铜铃用一张符纸包好，抬手又在上面打了个符咒，然后收入自己的乾坤袋。

　　而后，他抬起眼眸，舒了口气：“你们走吧。”

　　陈怜香和杜岩皆是一愣。

　　他没理会两人的错愕，顿了下，又对陈怜香道：“你方才的决定，现在可有改变？”

　　陈怜香低下头，她知道沈云之指的是什么。

　　“有。”她咬着唇，“我不会再回山庄，从此以后，或寻一处僻静之地恬淡生活，或是浪迹天涯。若是……”

　　她快速的看了一眼杜岩，继续道：“若是，阿岩愿意与我同行，我亦愿意从此与他相伴终老。若是他想回山庄，去讨说法也好，继续自己的前途也好，我都不会再随他同去。”

　　“这么短时间能做出这样的转变，你果然不是一个娇弱的女子。”

　　能从小自律自立的女子，怎么会是真的娇弱，沈云之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这陈怜香经年累月在父兄的打压与轻视之下，大概茫茫然险些丢了自己吧。

　　“怜香……”杜岩望着面前一身血污，面容却异常坚定美丽的女子，笑了，“我杜岩，从此天涯海角，与你永不分离。”

　　不多时，宁淖便将杜岩的臂膀关节重新复原，又看着陈怜香给他包好伤口。两人互相搀扶着，向着沈云之深深一拜，便转过身，沿着小路向着幽幽山林深处走去。

　　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消失在密林之中，沈云之突然有些恍惚的感觉。

　　浪迹天涯，摆脱自己原本的身份，不再过问争斗与纷扰……这样的选择，陈怜香可以，杜岩可以，上一世时，他一度以为自己也可以。

　　可是结果呢？

　　结果却是，大火漫天，血流成河……

　　那灼热的红色就像今日天边的夕阳，残阳如血，照映在这小路与山林之中，那两人就这样走了进去，走进了这样的血色。

　　这如血的红色是漫天的火？还是擦不尽的血？沈云之心中突然涌起一片惊惧，他抬起手想要让那两人停下，不要走进去，不要就这样被吞噬……

　　可是手抬起来却软绵无力，嗓子也似乎哑了，根本发不出丝毫声音。

　　“你……？”宁淖俯下身，隔着银色的面具看他。

　　于是在越来越模糊的画面中，沈云之居然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眼前人又是何许人。

　　顾幽山中夜凉如水。不大的一堆篝火噼啪地燃着，暖着昏睡在不远处的沈云之。

　　顾承宵的外袍盖在了他师父的身上，他坐在旁边，伸手拽了拽，让夜间的凉风难以钻入他的领口。

　　扔在一旁的白色帕子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顾承宵手里捏着一个小瓷罐子，细细地将药膏涂抹在师父的那些伤口上。

　　伤口多且细碎，好在都不深。但是顾承宵知道，师父受创最重之处在于神识，这些外伤倒是不算什么了。

　　沈云之的身体突然动了下，他原本就拧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似乎在压抑着喉中的痛吟，却依然溢出了些许破碎的声音。

　　“晦宁……为什么……”沈云之的声音让顾承宵一愣。他俯下身细细去看，发现自己的师父并没有睁眼，原来只是梦中呓语。

　　为什么……

　　顾承宵担忧的看着师父，抬起手指拂了拂他的眉心，可是拧紧的眉头哪里化得开呢，已经开始发烫的额头倒是激得他手指微缩，他看着自己师父从未在清醒时流露出的悲伤与脆弱，终于下了决心。

　　当沈云之醒过来的时候，便看到自己的手腕被一只手紧紧握着。

　　他的目光顺着那只手慢慢向上移动，便看到自己的徒儿顾承宵卧倒在自己的身边，呼吸均匀，面容恬静。

　　应该是睡着了。沈云之抬手轻轻搭了搭他的额头，又拂了拂他的眉心，松了口气。

　　周围没有宁淖的身影，只有睡着的徒儿，沈云之闭上眼睛内窥了一番，发现自己神识气海都很平稳，灵脉也没有丝毫凝滞，之前在幻境中所受的内伤，居然就这么……自愈了？

　　“师父？”顾承宵也醒了过来，他揉着眼睛坐起来，见沈云之也想坐起身，便赶紧扶着他盘膝坐好。

　　“你……何时回来的？”沈云之声音还有些哑。

　　“应该是您刚昏倒的时候，”顾承宵拿手指了指小路，“那人说的。”

　　“那人？”

　　“就是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

　　沈云之四下看了看：“他人呢？”

　　顾承宵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