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狼者说》赤子的时光

73、心结（二）

　　白茫茫的雪地上，一群白色的小狼快速地进食着。它们的食物，则是几只刚被它们合力猎杀的羚羊。
　　在这样的寒冬季节，许多动物都冬眠了，再加上雪地路滑，想要捕捉到猎物其实是非常不容易的。成年狼妖们往往会在秋季里就准备好过冬的食物，而狼崽们的冬天基本上都是在山洞里陪着妈妈和兄弟姐妹们一起度过的。

　　那么，为什么这几只还没化形的小白狼要在这样的酷寒天气里出来捕猎呢？
　　因为，它们是白狼族中最出色的幼崽。现任白狼王的亲传弟子，乃至下一任白狼王，将从它们中间选择出来。而考核的方式，便是要让还没开始修炼妖术的、幼小的他们，在这最恶劣的环境中求生。
　　不远处，几只成年白狼正在观察着这些孩子们。时不时交头接耳，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而领头的那一只白狼王，则一直将视线集中在一只“落单”的小母狼身上。

　　那只小母狼将领头羊的肚子剖开了，正快速地吃着它的内脏。
　　狼是阶级动物，陌生的狼如果意外聚集到一起，很快就会自发确认阶级。而食物的占有，也算是表现阶级的一种方式。

　　“那只小母狼恐怕不行吧，”一只成年狼对着白狼王道，“瘦瘦小小的。我看那边那只小公狼不错，挺壮的，又不怕冷。”
　　“我看旁边那只小母狼还不错，”另外一只成年狼道，“动作很灵活的样子。”
　　白狼王没有回应，仍旧聚精会神地观察着。

　　至于被点名的那只“瘦小”的母狼，她的耳朵微微动了动，似乎听到了成年狼们的交谈。但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仍旧不动声色地吃着猎物。
　　这时候，那只被点名的小公狼却是有了动作。他在吃完了自己的食物以后，将目光落在了那只领头羊身上。
　　正吃着内脏的母狼停住了动作，身体也僵住了。她露出了獠牙，口中发出了低沉的警告声。

　　小公狼看着那比自己瘦小的母狼，慢慢地走了过去，低下头，咬住了一块羊肝。下一刻，小母狼直接一口咬住了他的长喙。同时伸出尖锐的爪子，挥向了对方的眼睛。小公狼吃了痛，下意识反抗，两只小狼就这样厮打起来。
　　小公狼虽然健壮，但是嘴被对方咬住，力量也施展不开。而对方无论如何都不将嘴放松半分，反而越咬越狠。没多久，他就被撕扯得血肉模糊。
　　“呜呜呜！”小公狼放弃了那块羊肝，主动躺在地上，露出了白肚皮，口中发出求饶的声音。
　　小母狼却没有松口的意思，反而更加用力了，几乎将犬齿插入了对方的颌骨。

　　见情况不妙，白狼王连忙跑了过来，将小母狼叼了起来。而在被叼起时，母狼还狠咬了一口小公狼的爪垫子。
　　白狼王将小母狼带到了一旁，其余几只狼去检查小公狼的伤势。他的脸被咬得血肉模糊，爪垫子也被咬穿了。脖子上、肚子上，到处都是爪痕。甚至连他脖子上的皮肉都被抓掉了一块，万幸没有抓破血管。

　　白狼王将小母狼放在了一块石头上，想让她冷静冷静。又舔了舔她身上的毛，安抚她暴躁的情绪。
　　必须提到的是，对于狼妖来说，孩子们捍卫自己食物并不是什么坏事。相反，他们还会欣赏像这样捍卫自己地位的行为。如果不是小公狼的生命遭到了威胁，他们根本不会出面阻拦。
　　这些小狼妖崽子都还没有开始修炼妖术，又都没有化形，体格差距也不算大，打架说白了就是看谁更敏锐、更有勇气。而小母狼果断地抢先出手，咬住了对方的喙，基本上就已经决定了这场打斗的胜负。
　　虽然她的身上也有一些伤，但是从结果来看，无疑是她大获全胜。

　　看见小母狼乖巧地坐在石头上，冲她摇着尾巴。白狼王知道，她冷静下来了。
　　“把嘴里的狼毛吐了，”白狼王道，“回去继续处理你的食物。”是继续处理，而不是继续吃。虽然白狼王没说让她怎么处理，但这话里的意思仍旧有了不同。
　　小母狼现在还不能说话，却也听明白了白狼王的意思。在清理干净嘴里的狼毛以后，她自己跳下了石头，走向了那只羚羊。

　　小公狼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成年狼们正在安抚他。眼见着小母狼又走了过来，他十分惊慌地想要躲开，却被拦住了。
　　在白狼王眼神的鼓励下，小公狼垂着耳朵、耷拉着尾巴，走到了小母狼面前。摇着尾巴，舔了舔对方的前脚，表示臣服。小母狼叼起地上的羊肝喂到了小公狼嘴边，对方张嘴接住。而这一次，是她将食物赏给了对方，阶级再一次确立。

　　而这时，另外一只被点名的小狼似乎也对这里的食物产生了兴趣。但她不敢和这两只狼抢，只是一边冲着小母狼摇尾巴，一边看向了小公狼嘴里的羊肝，目光充满了渴望。小母狼撕下了羊腿上的一块肉，像之前一样，喂给了她。她摇着尾巴吃了下去。

　　“今天，孩子们的表现都非常好。”白狼王道，“现在，大家先把食物运回去。明天日出之前，大家在我的山洞里集合，我有事情交待。”

　　从第二天起，这些孩子便获得了每天和白狼王一起捕猎的资格，同时拥有了白狼王亲自取的名字。那只占有最多食物的母狼，被取名为秋瑾。被她收服的小公狼，和那只接受了她赏赐的小母狼，分别命名为郎辰、顶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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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尊，你找我们？”已经有了大妖修为的郎辰和顶顶走进了狼王的山洞。
　　“你们师姐呢？”白狼王看了他们一眼，问道。
　　“师姐昨天晚上就出门了，还让我们不许跟着。”顶顶道。
　　“早上练剑的时候，她也没回来。”郎辰补充道。
　　“有说去哪儿吗？”白狼王问道。
　　“没有。”二人摇头。

　　白狼王走出山洞，看向了东方。

　　这时候，顶顶补充道：“说起来，这一年来，师姐经常在晚上出门，天亮了也不回来。我和郎辰师兄又不敢追问她。”
　　“刚开始的时候，她出门还要带上师尊给的天狼剑。”郎辰道，“后来连剑都不带了。”
　　这时候，白狼王也想起了秋瑾之前练剑时的种种反应，若有所思……

　　东方的草原，是狮族的地盘（与真实地理无关）。
　　而这里，也是秋瑾试验自己自创功法的地方。

　　天明时，外出捕猎的狮妖们聚集在了一起。他们严阵以待、屏息凝神，仔细观察着周围，表现出十分谨慎的模样。还有几只雄狮妖在不远处“巡视”，不敢丝毫懈怠。
　　让他们这样恐惧的，自然不可能是领地内的猎物。

　　而是……

　　“那只白狼来了！”一只巡视的雄狮高呼。然而，下一刻，他的身影就消失了。地上留下一只死狮，身上带着狼爪印。
　　但见一道白色的身影闯入了狮群之中，开始了横冲直撞。每经过的地方，狮妖接连倒下。
　　“白狼妖，我们都已经撤退到了这里，你还要追来，实在是欺人太甚了！”领头的女王道，“兄弟姐妹们，咱们跟她拼了！”

　　然而，说是要跟秋瑾拼，他们却根本连锁定她的位置都做不到。她在狮群之中，如入无人之境。她也不特意挑选目标，撞到了一只就杀一只。
　　过了一会儿，一个少女的身影出现在了狮群的眼前。准确地说，是悬浮在空中，她的手里还拎着一个狮子头。
　　“嚷嚷什么，嚷嚷什么？大家都是食肉的妖怪，谁比谁高等是怎么滴？就准你们捕杀其他妖怪，不准我捕杀你们吗？”少女道。

　　“可我们都已经让出了那么多的领地了，”女王道，“难道还不够你吃的吗？”
　　“我就乐意吃，狮子头，怎么地？”说话时，秋瑾打量了一番狮族女王，“不过，我看你这身材……好像还不错。”不胖不瘦，肌肉的线条也明显，又不显得夸张。
　　或许，可以来一道狮肉刺身。
　　“你说什么……”女王紧张起来。

　　下一刻，一道风沙席卷而来。风沙散去后，秋瑾和女王都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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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哈，今天可以加菜了。”秋瑾左手提着一个狮子头，右手抱着一整头死狮子，高兴得不得了。走着走着，突然愣住了：“师，师尊。”
　　白狼王早早地就来到了狮族领地，已经远远地看了她好久了。

　　“你什么时候突破的神游期？”白狼王问道。
　　“大约半年前吧。”秋瑾道。
　　“爪功不错，”白狼王道，“是你自己创的吗？”
　　“是的，师尊。”秋瑾叹了口气，“您教我的天狼剑法很厉害，但我总感觉自己没有掌握精髓。可我不管怎么练，还是领悟不了。于是，我就想着干脆别再啃硬骨头了，自己创一个功法好了。”

　　事实证明，秋瑾的悟性真的很好。她自创的功法，威力一点儿也不差。
　　“不过，师尊你怎么在这里？”秋瑾问道。
　　“我很早就发现，你身上有狮子血的味道了。”白狼王道，“再结合郎辰和顶顶说的，你晚上出门不带天狼剑，我就猜到七八分了。”
　　二人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白狼王开口问道：“那爪功，有名字吗？”
　　“还没有起呢。”秋瑾道。
　　“那不如我来起一个吧，”白狼王道，“就叫狼王爪。”
　　“狼，狼王爪？”秋瑾一愣。
　　“没错，”白狼王转身离去，“反正，这是早晚的事情。”

　　没过多久，狮族新任女王便独自来到了白狼族的领地，请求拜见白狼王。白狼王接见了她，秋瑾就站在她的身旁。
　　狮王看见了秋瑾，却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只是对着白狼王躬身行礼，道：“我们狮族领地和白狼族的领地相隔不远，千百年来虽然偶有摩擦，却一直没有大的干戈，也不算是仇敌。可如今这半年来，只因您的徒弟需要佳肴，令我们生灵涂炭、寝食难安。我们自知不是对手，也不敢妄想报仇。只请白狼王您说出需要的猎物数量，我们每日送来。”
　　这话里的意思，已然是向白狼族臣服了。

　　而这，也使得年轻的秋瑾，第一次真正进入所有白狼族的视线。
　　虽然狮王表面上是对着白狼王臣服，但谁都知道，真正令狮族畏惧、臣服的是秋瑾。虽然，她一开始只是为了找个地方练功法。
　　这一切，让所有白狼都看见了，这个年轻的狼妖，具有的潜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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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师姐你每天晚上跑出去，是为了练习新功法啊。”顶顶道。
　　“是啊，”秋瑾一面吃红烧狮子头，一面道，“想要试验功法威力，当然需要实战了。狮族离我们那么近，实力也不弱，不找他们找谁啊。”
　　见郎辰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面前的肉，尾巴甩成了花，秋瑾撕下了一块肉，喂到了郎辰嘴里。
　　“其实，师姐已经非常厉害了啊。”郎辰一面咀嚼，一面道，“师姐你老说你没有参透天狼剑法的精髓，可是你现在已经有了神游期的修为。整个白狼族，除了你和师尊，也就几位长老有这个修为。将来，师姐你继承师尊的位置是板上钉钉的。何必要这么辛苦地创新功法呢？”
　　“因为，”秋瑾看了看天空，“我想知道，极限外面是什么啊。”

　　“……什么？”顺着她的视线，郎辰和顶顶也看向了天空。蓝蓝的天空白云飘，白云下面鸟儿飞……
　　“大家都说，神游期就是妖修的极限。”秋瑾道，“可我不相信。还记得师尊曾经说过，上古时期，无论人修、妖修、魔修、鬼修都是能够修炼成仙的。虽然后来不知为何，修真界衰败了。但这至少说明，神游期绝对不是妖修真正的极限。它后面，一定还有更多的空间。没能出生在上古时期，不能见识到更强大的力量，那是我的遗憾。但是，我一定要亲眼看看，极限的后面，是怎样的！”
　　“那么，你就改变世界格局试试看看吧。”白狼王的声音突然响起。

　　三人回头：“师尊？”
　　白狼王来到秋瑾的身边，坐下了，道：“上古时期，墨北帝国的开国女皇夜如墨虽然是帝女星下凡，却也只是一个凡人。她十岁称帝，之后又攻坚破城、开拓疆域。那个时候，妖族也是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城池甚至国家的，据说还有建立起了一个帝国的妖王。但也都被她逐一攻破。到最后，整个陆地上只剩下墨北帝国一个政权，妖族们不得不避其锋芒、躲进深林。直到今日，也没有一个能够和墨北帝国抗衡的妖族出现。”
　　说到这里，白狼王看向秋瑾，道：“虽然她因为膝下无女，没能将夜氏江山传递下去。但是在她去世以后，却是获封神位，进入神界。如果，秋瑾您能够改变世界现在的格局，甚至开启一个新纪元，说不定，真的可以像你希望的那样，见到极限后面的世界。”
　　秋瑾低着头，认真地思索着。

　　“但是，”白狼王话锋一转，“你敢吗。”
　　秋瑾抬起头，注视着师尊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有何不敢。”诚然，仅凭白狼族的力量无论如何对付不了墨北帝国。
　　那么，假如将整个妖族的力量集合呢……

　　“好。”白狼王欣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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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狼一族的王位更替，向来是通过决斗进行的。只有战胜了前任白狼王，才能成为新的王。
　　白狼王从秋瑾突破神游期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等待。等待着秋瑾向她提出挑战，等待着秋瑾主动将王位从她这里拿走。因而，在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并没有太过于惊讶。只是微微一愣，便十分平静地同意了秋瑾的决斗。

　　事实上，秋瑾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是给自己做了很多思想工作的。
　　对于从小没有妈妈、被整个白狼族共同抚养大的她来说，师尊无疑是非常重要的存在。不光时传授给了她修炼的功法、剑法、妖术，更是指引了她人生的道路。可以说是接近母亲的存在。
　　而她现在，却要和这个人决斗，要夺走她的王位。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她都有很沉重的心理负担。

　　但是，她心里明白，这一关她必须跨过。不然的话，她不光对不起自己，更加辜负了她的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