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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雪夜投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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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月城下三十里,有一间客栈,当时与雷无桀到雪月城拜师时候曾经住过,屋顶虽破,胜在风雅,就算饭菜贵些,萧瑟也乐意掏腰包,这里有几分他雪落山庄的味道。
萧瑟记得清楚,开客栈的是一对父女,父亲一脸不符合年纪的被岁月催出的沧桑,瘦到皮包骨头,尖嘴猴腮,眼神却是热切的,女儿是个病痨鬼,眼中全是暗沉,十二三岁的年纪,被病痛折磨的已对人生丧失了希望。
一盏风灯被风雪拍的激烈晃动,仿佛随时要粉身碎骨,但在暗夜,这却是明灯。
客栈大门紧闭,门内有光,依稀听得见被压抑着的狠狠的咳嗽,萧瑟毫不犹豫的拍响客栈大门。
应门的是那位永远佝偻着腰背满脸皱眉的老板,老板显然已不记得萧瑟,脸上是既谄媚又疲倦的神情,“两位爷,快进来暖和暖和,火盆还没灭呢。”
萧瑟与无心一进门,老人便迅速把大门关上,门内摆了四张桌子,一个火盆,桌子有三张上已放好板凳,老板显然刚才是准备整理好桌子就去睡觉的。
客栈是惯常的结构,一楼用餐,二楼住宿,老板父女是在一楼后的小隔间里住的,萧瑟注意到小隔间里传出的微弱灯光及狠狠压抑着的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声音。
老板随着他视线看过去,腰弯的更厉害了,“爷别见怪,小女身子不爽利,您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萧瑟拢了拢袍袖,直接往楼梯走去,“给我二人开间房,随便送些吃食。”
老板哆哆嗦嗦的搓了下手,“楼上左拐第二间,爷看看可还满意?”
萧瑟走了三阶台阶,微微眯着眼看过来,老板解释道:“那个……雪下的有点狠,就那间干……干净些。”
萧瑟微微笑了笑,“不碍事,忙你的去吧。”
楼梯踩上去会“咯吱咯吱”的响,墙壁屋顶漏雪漏风,二楼有十几个房间,左拐第二间看起来确实算是顶好的了。
草盖得还算严密,雪花渗下来的不多。
屋里有两张床,床中间一张十分破旧的木桌子,一条缺了腿的木凳。
无心大约扫了眼,笑道:“我记得雷无桀提到过你另外有个雪落山庄,也是风雅的很,可惜我未有机会亲临。”
萧瑟十分嫌弃的掀了下硬的铁板一样似乎发了霉十分潮湿的被子,便听“吱”的一声,一只肥大的灰老鼠从被子另一侧瞬间逃窜,萧瑟仿佛吃到苍蝇一般的表情,半晌才微微叹口气,抬袖拂去床沿飘散的雪花,随意坐下了,随口道:“和尚想去随时欢迎,饭钱嘛可以给打折。”
无心笑骂一声,“财迷。”
老板端了托盘上来,“饭食简陋,爷莫要怪罪。”
两个硬邦邦的馒头,两碗数得出几粒米的稀粥,一小碟看不出材质的咸菜,果真是简陋的可以。
萧瑟扫了眼简陋饭食,忍耐着没露出嫌弃表情来,“风雪天,留客天,老板今日似乎生意不怎么好啊。”
老板搓了搓手,“快过年了,又是这么个天气,有个客人就知足了。”
上楼时候萧瑟已大约估量了,二楼只有顶头的一间住了人,听得呼吸沉沉,显然是早已睡了过去,依旧是小心的确认道:“说的也是,什么样的人啊,快过年了还出来溜达?”
老板视线斗胆在他华贵皮裘及被皮裘围着的那张脸上稍作停留,尴尬的搓了搓手,“那个……就是个穷书生,估摸着也是回家过年的,没个代步走的慢些,爷需生个火盆么?”
萧瑟本想说不必,看一眼无心,道:“也好。”
老板端上来的是刚才放在大厅的火盆,恰好的物尽其用,看老板一副笑不拢嘴以为占了不少便宜的模样,萧瑟觉得好笑,并未揭穿,一定时候,一个火盆钱他还不会在意。
粗茶淡饭,萧瑟根本吃不下去,无心笑笑,眼也不眨的吃个一个馒头,一滴不剩的用了整碗粥,仿佛那是山珍海味。
萧瑟一手扶着下巴,一直盯着他吃,待他放下碗,才微微叹口气,“和尚,你受苦了。”
无心摇头,“本为果腹之需,鱼翅燕窝与馒头对小僧来说没有区别。”
萧瑟声音懒洋洋的,拖得老长,“我是说从天外天一路到此,你受苦了,说说吧,怎么回事?”
无心一笑,“也没怎么,跟天外天那些人闹翻了而已。”
萧瑟道:“为何会闹翻?”
无心朝他微微靠近了些,眼角微微一挑,“真要说的话,是因为你。”
萧瑟一愣,“因为我?”
无心道:“我不跟你提过吗?南诀派人来到天外天,扬言要帮助天外天在此东征,且明确提出要你的人头。”
萧瑟皱眉一会,喃喃道:“南诀……天外天……果不其然……旁人也没有这么大的手笔……”
无心并不打断他思路,一撩袍袖,在床上趺坐,打起坐来。
萧瑟道:“以你本领,竟然压制不住魔教某些人的野心?”
无心睁眼瞧他,笑道:“你倒看得起我,我又不是神,野心是心魔,心魔是灭不掉的。”
萧瑟道:“你的伤是在天外天弄的吧,就凭刚才那些人,连你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
无心道:“紫衣侯与白发仙二人合力,我不敌之。”
萧瑟眼珠一转,“紫衣侯与白发仙压制天外天十二年才等的你回归,却为了野心对你下杀手……”
无心朝他一笑,“紫衣侯与白发仙有野心不假,但若细数这世上不会背叛我的人,他二人绝对在前几位,我是——故意的。”
萧瑟瞬间睁大眼,“啊”的一声,他思绪转的极快,瞬间便想个明白,“你这个和尚,太过胡来。”
无心眨眼,“你挥一挥衣袖便抛下雪月城,跟着我这意图不明的人一道作饵,你我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萧瑟道:“南诀之人甚少踏入北离,天外天十二年未曾踏入中原,雪月城这事件无论靠哪一方,都无法做的这么不露痕迹。”
无心道:“是。”
萧瑟道:“所以,一定有北离的江湖势力接应,甚至于主动参与。”
无心道:“没错。”
萧瑟看着他,微微眯起眼来,“而这些人都有谁,南诀必定不会给初次达成盟约的天外天交底,所以你也并不深知。”
无心道:“有道理。”
萧瑟微微叹口气,“所以和尚,你明明无东征之心,却瞧不得野心之人作乱,让天外天与之合作虚与委蛇,作为首领的你做出叛徒的假象来给天外天留出后路,你一路祸水东引至雪月城,诱我上勾,我若不跟着你走呢?你怎么办?”
无心弯了弯眉眼,十分调皮,“或许……打晕了,扛着走?”
萧瑟十分嫌弃的扫视他周身上下,“以现在的你,我扛着你走还差不离。”
无心道:“南诀使者并未对我托底,但提到了一句话,北离半数江湖人已投靠,其中包括了暗流。”
萧瑟神色一变,思索一会,摇头,“未尽然吧,只怕有夸大之词,只是暗流……”
无心道:“就算有夸大,一个暗流已十分不好对付,跟别说暗处的手,能一举制住全部雪月城弟子而未露出踪迹,参与此事的人不会少了。”
萧瑟道:“以你们的消息,都有谁参与了?”
无心摇头,“已暴露的并不重要,要紧的是那些在暗处的,所以,天外天举全宗之力杀我,南诀及联盟因顾虑,也必会除我而后快,如此也算一种牵制。”
萧瑟幽幽看他,“我谢谢你的好意了,可是和尚,这么危险的事你为什么要拉上我啊,我哪一点看起来像不要命的样子了?”
无心微微朝他倾身,两人各占一张床的尾端,中间不过三尺距离,无心微微倾身,萧瑟却瞬间感觉他身上的压迫气息,或许是因无心的话,“萧瑟是惜命的人,可萧楚河不是,永安王更不是,江湖危急必然引起朝局动荡,永安王该诚挚的谢我才是。”
萧瑟站起身来,拂了拂袍袖,“怎么个谢法?为你疗伤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