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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你快乐吗 ...

  •   午时时候,四人分了干粮吃了,谢宣驱马到萧瑟跟前,低声道:“依你之见,跟踪咱们的有几路人马?”
      萧瑟一贯的懒散漠然,漫不经心道:“无外乎暗河,天外天,及一些见钱眼开的亡命徒,也或许还有几颗盯梢,我们的行踪随时都被掌握。”
      他漫不经心的看一眼无心,无心似乎根本没听见他们说话,那么个嘴角含笑的表情,俨然便是庙里供着的佛陀。
      谢宣摇头,“这个小鬼头,凭空招来这么多仇怨,真是胡闹至极。”
      萧瑟道:“他本也是一片好心,才……”
      他忽然脸色一变,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谢宣看他一眼,道:“当年的叶鼎之又如何有坏心了?立场不同,各有难处罢了,只是……”
      他欲言又止,萧瑟却是听明白了。
      萧瑟摇头,“他不会。”
      无论是谁负了他,无论他心里有多少委屈苦闷,以无心的性情,绝不会发动第二次东征,绝不会成为第二个叶鼎之,他甚至没有丝毫依据的,就这么相信无心。
      两人默默无语一会,谢宣轻声道:“萧瑟,这些年,你快乐吗?”
      萧瑟一愣,喃喃道:“快乐……”
      这对他而言,其实是个十分陌生的词,幼年时候倒是有不少快乐,从师父那里新学了武功招式,他快乐,跟着萧凌尘在宫里捣乱祸害人的时候,也快乐,学业有了进境,武学有所成,被那个人表扬时,也十分的快乐,可这些,真的是离他太远了,恍如隔世。
      而被废之后的萧瑟,开雪落山庄为几个铜板发愁的时候快乐吗?与雷无桀和无心一起闯荡江湖的时候快乐吗?隐脉损伤被修复,重回天启城的时候快乐吗?与南诀战后抛却过往无事一身轻的他,快乐吗?
      也没特别的难受,但跟儿时的快乐,似乎总差了那么几层,差在何处,却说不清,或许,只能归结为年龄渐长,心态变了。
      他最后道:“我逍遥江湖,何其自在,自然是快乐的。”
      谢宣看清他眼底的迷茫,摇摇头,“我做过你几天的老师,此时不妨再给你上一课,一个人活着,首先是为了自己,你叫萧瑟也好,萧楚河也好,你当先是你,才是北离六皇子,才是永安王。”
      萧瑟微微皱起眉来。
      谢宣道:“无论是以前意气风发的你,还是现在慵懒散漫的你,都强加给了自己太多东西,你不当皇帝北离不也照常运转吗?你为琅琊王一案耿耿于怀,不是案子也翻了吗?你抛了天启城,却又扛起了雪月城,你啊,活的哪里有少年人该有的意气风发的样子。”
      萧瑟骇笑,“我皇位也不要了,权谋也不玩儿了,整天满江湖的晃荡,还不够少年意气?”
      谢宣看他一眼,“你不要皇位,是明德帝逼着不让你要,上位者最会算计人心,别说你没看明白,不玩权谋,是你不愿成为琅琊王第二,游荡江湖,是你失了自己的人生定位,雪月城此时供你落脚,可那里真的就是你的归宿吗?”
      萧瑟神色冷下来,“不要皇位,是不愿看国本动荡,不玩权谋,是不想沉迷于冰冷残酷的权力游戏,落脚雪月城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干,难道人活着脑袋空空、无所事事才是高境界吗?谢先生倒是潇洒江湖,可天启城里的权利游戏,不是也忍不住参与了吗?”
      谢宣也不恼,瞥他一眼,神色透出几分悲悯来,“就说了你牙尖嘴利,最不肯吃口头上的亏,只是你说服我有什么用,要说服的,是你自己,有些事是要自己想清楚的。”
      萧瑟并不领情,“谢先生何以专门与我说这些?”他视线往谢宣身后一瞥,“因为他?谢先生以为是他对了,是我错了?”
      谢宣摇头,打马先行,“你们的事我不参与,也不感兴趣,我只是怜惜你,不想你若干年后后悔,你自己悟一悟吧。”
      萧瑟脸色冷凝一会,暗自叹息一声,谢宣是知情知趣的人,说话从来点到为止,能这样撕开彼此伪装说话毫不留情,是当真一片为他的赤诚心意,他是处境难堪,朝廷视他如眼中钉,江湖人对他又十分忌惮,雪月城的宽松氛围让他喜欢,与司空千落在一起也觉得十分舒服,可这些,真的是他要的吗?
      若没有无心的出现,他本来的人生早已规划好,往后余生,一片平和安宁,可无心搅乱一池春水,还笑他口是心非、自欺欺人,还劝他凭心而动。
      凭心而动,呵,他的心藏得太深,连自己都不知深浅。
      可笑的是,无心竟然想要他的心。
      以真心,易真心。
      说来容易,他只怕无法给,也给不起。
      可依旧忍不住的,心旌神摇。
      眼前闪过无心含了笑意的眼眸,微微勾着的唇角,仿佛随时都能从那里面说出要命的情话,想起他说及“萧兄弟要大婚,问过我了吗”时候明明含了笑意眼中却掩都掩不住的阴霾,想及他送出佛珠时候几分恶意又几分期翼的表情,想起他说那句“生死相依,不离不弃”时候眼中的热诚,想起他说“有一个人,对你捧出一颗赤城火热的心”时候的平静与坦然,以及那句“凭什么,我不能取”的狷狂与傲绝,一切一切,原来早已如春风化雨,镌刻于心。
      无心的热情与坦然,让他从开始的吃惊,到推拒,到犹豫,到恐惧。
      在无心说出那句“有一个人,对你捧出一颗赤城火热的心”的那一瞬间,他真的害怕了,怕的想转身便逃,怕的再也听不得他说一句调笑话,只能抓起所有武装,把他推开三尺,那一瞬间,他知道自己口不择言了。
      无心,是那样洒脱的人,话说到这份上,或许,会就这样放下了吧。
      后悔吗?遗憾吗?或许有,或许没有,只能以时间来证明了。
      只是,依旧是忍不住想探寻,这是真心吗?这是心动吗?
      谢宣打马在前,他追了上去,有几分犹豫,几分迷茫,还有几分不自觉的希翼,“谢先生,你知道无心对我……你真的相信,男人和男人之间也可以……嗯……”
      谢宣看着他,轻笑一声,“我忘记说了吗?我老婆就是个男人。”
      萧瑟一脸惊骇,仿佛被雷劈了一下。
      谢宣道:“不和于俗,不像我能做出来的事,对吗?那时候,我开始也不接受,后来遇到了一个和尚,他跟我说,万事随心,遇到无法理清楚的问题,不妨问问自己的心,这个一句话把我拐入不归路的和尚,后来落脚寒水寺,做了那里的主持。”
      忘忧大师。
      怪不得,无心也说过,万事随心,可……
      他满脸疑惑,“如何才算是问了自己的心?去哪里寻自己的真心?如何又算得动了心?”
      谢宣沉默一会,看起来几次张口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长叹一声,“唉,早说了天启城待不得,教出来的什么倒霉孩子,尔虞我诈、算计人心这种事玩儿那么顺溜,却早失了本我,你还不如人家自幼青灯古佛长在寺庙里的小和尚开窍。”
      萧瑟喃喃道:“本我?”
      谢宣道:“但有些事是要你自己去悟的,我这样说,当时在天启城,我曾听唐莲吟过一首诗,当时你在吹笛,我弹琴以和之,叶若依长袖起舞,雷无桀剑舞助阵……那首诗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欲乘风向北行,雪落轩辕大如席。
      我欲借船向东游,绰约仙子迎风立。
      我欲踏云千万里,庙堂龙吟奈我何?
      昆仑之巅沐日光,沧海绝境见青山。
      长风万里燕归来,不见天涯人不回!”
      萧瑟微微叹口气,“这首诗第一次是由无心吟出来的,在大梵音寺旧址,当时的他……”
      意气风发,锋芒毕露,冷傲于世,仿佛天下事没有他看得上眼的。
      萧瑟看向无心,当时的那张脸与此时这张恬静闲适的脸巧妙的重合,既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
      谢宣道:“年轻人该当如此,以你聪慧,未必看不见自己的真心,只是在听从心意之前,当先衡量的是利弊得失、是非对错,你从小的环境让你以为,听从心意而活是愚蠢的,所以不自觉的,就忽略了内心的声音,其实,它一直都在啊。”
      萧瑟“啊”的一声,隐隐有所悟。
      谢宣道:“就拿这首诗来说,你看到的是别人的狷狂骄傲,可看出了他的随性洒脱、神游万物的大自在?那,便是本心了。”
      萧瑟久久不语。
      谢宣道:“好了,此时不是出神的时候,你不妨猜猜,暗处那些人为什么还不动手?他们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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