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万岁》时落花

1、战！战！战！

　　天阴沉着，黄沙漫天。

　　兵甲碰撞声不绝于耳，时刻有人倒下。

　　连日来的征战，让身为战神的沈棠疲惫不堪。云城已经失守，故地是最后的防线。如若破了……沈棠不敢想象。

　　缺粮少水，已是末路。这注定是一场无归的战争。

　　“将军，撤退吧！”眼见士兵们纷纷倒下，副将忍不住劝道。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她冷声应道，随手砍翻一名敌军，却防不住身后有人偷袭，“噗！”

　　“将军！”副将忍不住落了泪。

　　沈棠也不转身，把手一横，将那人连同戟甩在地上。

　　她咽下口中的腥甜，喊道：“无碍。”

　　“将军，撤退吧！”吴军朝沈棠一拥而上，副将努力扫除身旁的敌军，又劝道。

　　“若我退了，燕国的百姓怎么办？我沈棠就算死在这片土地上，也绝不做逃兵！这些话，再让我听到，军法处置！听到没有！”

　　副将低下的头又高高抬起：“是！”

　　在众将士眼里，沈棠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战神。这一仗再艰难，她也会带着胜利的旗帜，带着他们凯旋而归。但沈棠知道，失血和过多次数的挥刀已经夺去了她大半的生命。她晃了晃头，试图抵消失血过多带来的饿眩晕感。

　　手长矛变得沉重，身影开始模糊又重叠。沈棠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也许半个时辰之后，她就会死去。不，也许一刻，更或者是下一秒。就她能够躺倒在地上，像身后躺着的无数齐国士兵一样，永远沉睡在这片土地。

　　但她依旧挥舞着手，不敢放松半步。这身后守护的，是国家和百姓。

　　战！战！战！

　　“报！距故地三里处有一队人马经过！”

　　若是援兵还好，但若是敌军……沈棠虚晃脚步，险些倒下。

　　副将脱不开身，只得高喊：“将军！文小姐还在燕都等您凯旋呐！”

　　沈棠将长刀立在了地上，重新站稳。她将长刀挥向身旁，顿时血流成河。

　　士兵大都在前几日的战役中死亡，眼下剩下的也是在苦苦支持。她环顾四周，副将朝她笑笑，倒下了。

　　“报！那队人马已经远去了，是……”

　　风沙忽的吹起，沈棠没有听清。

　　沙场之上，情报何其重要。她伸出舌头，勉强湿润了皲裂的嘴唇，开口道：“是什么？”

　　“是沈裕沈将军带着花轿和人马向宜城方向去了！”

　　“噗!”沈棠气急攻心，眼前一切开始模糊起来。

　　“将军！”

　　“沈棠你给我撑住！”

　　落地之前，沈棠听见了最后的声音。

　　再次醒来，是夜晚。月光明晃晃照到床头，犹如一场冬日的大火。想不到地狱竟然如此灼热。

　　沈棠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上如同刀割。她咬住唇瓣，忍下痛呼。

　　有人急速靠了过来：“沈将军您醒了！”

　　“聒噪。”见是名侍女，她不动声色地放下手刀打量着。

　　没有杀气，手无缚鸡之力，是个普通侍女。她放下防备：“这里是哪？”

　　沈棠可不认为到了地狱还有人伺候。

　　“秦王宫。”女子从门外走来，顶着些许烛光。

　　沈棠愣住了。

　　秦锦君见她不言语，放下药碗调笑道：“怎的死过一次，不认识我了？”

　　怎么可能不认识？沈棠摇头。她端起那碗药，乌黑腥臭。她皱眉，没问是什么，一饮而尽。

　　秦锦君点点头，让人拿了蜜饯给她。

　　沈棠忍痛躺回床上，含着蜜饯喃喃自语：“文亦雪嫁给沈裕了？”

　　“可不是？我还差人送了礼。便宜她们了。”堂堂一国之君给附属国的新任将军送礼，秦锦君也是气得狠了。

　　尽管是意料之中的事，沈棠还是望着床帐，半响说不出话来。

　　秦锦君说：“你且养着，等身子好了，再把债都讨回来。”

　　“嗯。”

　　这一仗沈棠伤得不轻，早先的嘴唇尽管已经上过药，但还是出血了。她不在意，只转头盯着秦锦君：“燕国还在吗？”

　　秦锦君拿帕子给她擦去鲜血，笑得幽深：“燕定宇还在皇宫里寻欢作乐。哦，不止，还带上了吴王新进的美人在燕都造酒池肉林。”

　　“吴王进献？”沈棠彻底糊涂了，这一仗燕国为了保住故地损失惨重，她身为元帅还躺在秦王宫里难以动弹。以吴王的个性，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放过燕国，还进献美人？

　　秦锦君给她盖好被子，意味深长：“这次吴国的攻城，就是沈裕和吴王策划的。沈裕拉你下水以后，就跟燕定宇提出要衣锦还乡。燕定宇那厮胆小如鼠，怕你会仗着兵权造反，才同意了。”

　　沈棠一愣，浑身发冷。

　　燕王懦弱，她是知道的。但不曾想，这嫡亲的堂哥，竟也在其中掺和了一脚。漳州之战，是沈裕第一次上战场。生死线上，沈棠带领一众士兵杀出一条血路，让沈裕前去搬援兵。

　　却不想沈裕抢了她的战功回京，被封威武大将军。走投无路的沈棠孤军奋战，险险拿下敌方将领的头颅，这才结束了战争。但因着这场仗，沈家军折损大半，再难以成气候。沈家人丁单薄，对这个堂哥，她没有说什么，但不代表她不在乎。

　　这一战，死的千千万万人，都是是因为燕王的所谓顾虑，因为她的不计较，沈棠心如刀绞。

　　“故地保住了？”她艰难出口，试图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保住也没保住。燕定宇割了云都保故地。”秦锦君顿了顿，继续补充道，“还放话说，沈大将军投敌，提供线索者赏黄金万两。”

　　沈棠就要起身，却被秦锦君摁在了床上：“来日方长。”

　　沈棠紧紧咬住嘴，恨意丛生。

　　末了，她哽咽着说：“沈家世代为将。祖父母戎马一生，战死沙场，爹娘也死在北岭一战。应该说，过河拆桥，才是君王本性吗？”

　　秦锦君松开压制她的手，定定望着她，目光灼灼：“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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