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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chapter 17 ...

  •   chapter 17

      勇气好像并非是生来就有的。
      在江沉仅有的与母亲相关的记忆中,那样一个总是将匆忙背影留给自己的女人,早就连五官也在岁月长河里泯灭了轮廓。
      可是,尽管如此,在江沉对于“勇气”二字的认知里,她的母亲依然是她所认为的,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出身于教养严格思想封建的家庭环境,每日被灌输着贤良淑德而长大的她,却勇敢地长出了一双翅膀,然后去不断地为了自己的梦想而抗争,去努力,去获得。哪怕她于亲人来说实在残忍,但世俗无法禁锢她的灵魂,她活得那么自由,那么光亮。
      江沉有时是庆幸的,母亲没有因困守一地而消亡,她最终死于飞翔。
      任何人都可以指责她不孝父母,不顾家庭,更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唯独江沉不可以。
      没有人知道,江沉是多么深爱着舞台上那个拉着小提琴的女人。
      她不需要任何华丽的礼服与妆容,只是静静站在舞台上,轻轻握着琴弓,整个世界的光芒就会瞬间青睐她。
      她的眼里,笑容里,甚至发梢上,都那么闪耀夺目。而年幼的江沉坐在台下,看着自己的母亲,懵懂的认知里找不到该如何贴切形容的词汇,她只是看着,无声无息地流下了眼泪。
      江沉突然就明白了,无论母亲与自己隔着多远的距离,无论分离的时间有多长,只要她知道,自己思念的人一定会在大洋彼岸的某一个舞台上这样笑着,那么孤独与思念都将无足轻重了。
      祖母与父亲缺失的陪伴,有她来填补,未来江家的重担,还有她的肩膀能扛。
      她会很勇敢,更加勇敢,去成为母亲的后盾,让这个光芒万丈的人永远发光下去。
      年幼的女孩悄悄立下无人知晓的誓言,仅仅是因为此时此刻,她所见到的,深爱着的人所展露的笑颜。
      她无从预见未来的坎坷,她满怀信心,她坚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够”。
      该怎么去形容一个孩子的梦想呢?
      天真烂漫,还是不切实际?
      曾经对老师说长大后要当科学家的你,现在还记得这句话吗?
      江沉也快忘记了。
      她的勇气早在一次又一次丧失亲人时被撕碎得所剩无几,她只是麻木地坚守着身为“江沉”的骄傲与尊严,然后朝着既定的人生路线前行。
      她知道自己该去什么样的学校,该就读什么样的专业,毕业后该去哪里展开职业生涯,因为太过清楚,所以一切都井井有条,也索然无味。
      而在这样无趣的日子里,她几乎快要忘记自己所喜爱的事物究竟是什么。
      然后,她遇到了辰小小。

      目送颜笑笑的背影消失在小区大门里之后,江沉坐在车里放空了几分钟,然后调头驶向了家。
      与颜笑笑相处的时间里她有些过于放松了。
      江沉平视着前方的灯红酒绿,脑子却忍不住回忆了下时间过得很快的这个晚上。
      似乎在言谈甚欢的那两个小时里,她这一日里的所有焦灼烦闷都被清洗一空,甚至,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久一点。
      那是一种久违了的轻松畅快,有些怀念,却又仿佛带着一点并不久远的熟稔。
      江沉出了会儿神,握着方向盘的手跟随着身体的意识打了个弯,有点眼熟的路标一晃而过时,她突然回过神来,转头看着街边的店铺想了想,然后将车缓缓停在了路边。
      狭小却温馨的小店里正放着时下最有人气的民谣,戴着老花镜的人坐在收银台后面,他的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布,埋着头轻轻擦拭着刚从仓库里翻出来的小铁盒。
      江沉推开透明玻璃门走进来时,门口最上面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令夏日的气息褪去了不少闷热。
      她扫了一眼刚才在店里停留过的地方,发现那张被她们拿起过的CD已经不在了。
      江沉看了一会儿,然后走到收银台前,轻声询问:“您好,我想拿那张《阳光的框》,不知道……”
      话音还未落下,头发花白的老人便抬起头来,他看着她,沉默了半晌,然后露出一个江沉不太能领会其中意义的笑来。
      “我还以为她早就忘了。”
      她?
      江沉有些不解。
      但见到这位老店长似乎还要说什么,于是江沉礼貌地没有出声打断。
      他笑了一声,用那只满是皱纹的粗糙手掌拍了拍桌上的铁盒,然后道:“要不是你们今天来,我也是想不起它的。”
      江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个饼干盒,依稀记得很多年前几乎人人家里都有这个盒子,那熟悉的图案让江沉也忍不住心生感怀,于是她彻底静下心神来,安静听着老店长的话。
      对方却又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这眼神江沉依然读不懂,但并不妨碍她感知到对方没有恶意。
      那双浑浊的眼睛透过老花镜的镜片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怀念。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点高呢。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他用手比划了下,语气像个关怀孙女的老爷爷。
      江沉露出一个大方的笑,没有接话。
      她知道,对方还有很多话要说,她甚至隐约有一种预感,这些话应该是与自己有关的。
      “坐吧,哪有让客人站着的道理。”
      一旁就是木椅,上面还放着柔软的靠垫,江沉从善如流,坐了下来。此时已是接近打烊的时间,老店长干脆利落地将门外的牌子翻了翻,然后回到收银台后面坐下。
      “记得以前啊,镇子上没几个人来我这买CD,全靠卖点影视剧碟片维持生意。平日里那些小姑娘都去隔壁街老高那儿买磁带听了,只有你们两个会特意来听我这儿的歌。”
      店里的民谣很是柔和,江沉安静地听着,不知不觉便没了最初的拘谨。她撑着头,听着老店长絮絮叨叨的家长里短,却也格外津津有味,不时点头附和几句。
      于是年少时的记忆便一点一点复苏,犹如吹开了蒙上的那层薄纱,变得清晰了起来。
      其实江沉一直都知道,颜笑笑总是跟着自己在店里听歌,但出于从小到大的教养,她从不会当面指出别人不想让人发现的事情,让对方难堪。
      既然她想悄悄地跟着,那就随她去好了,反正对自己也没有任何伤害与恶意。
      渐渐地,江沉也发现了,颜笑笑是真的喜欢听那些不见得有几个人会青睐的歌,她们是有共同爱好的,这让江沉心里多了一些期待。
      她不奢求会有一个跟自己有多么融洽的朋友,就只是聊聊彼此同样喜欢的事物,便足够了。
      “你们两个小姑娘哦,每天放了学就在我这里玩躲猫猫,一个以为自己躲得很好,一个看破不说破,我倒是看得很有意思。”
      老店长笑了起来,他像是很久没有这么笑过,声音都有些变调,但这不影响他的情绪。
      他又拍了拍那个铁盒子,然后看着江沉,问:“既然是你来拿,看来是和好如初了吧?”
      和好?江沉依然是满头雾水,她总觉得有很多事情她都听不太懂,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一会儿,她已经没了开口询问的念头。
      因为答案,似乎近在眼前了。

      新的一天,工作狗们按部就班地拥簇着人群,慢慢流动进了张着巨口的钢铁森林里。
      颜笑笑给自己化了个有气色的妆,看起来比平日里的妆要浓一点,但很符合病了后没气色只能靠妆掩盖的人设。
      她一坐下,就收到了周围同事的慰问,不管是不是真心实意,颜笑笑都一一谢过了。
      昨晚上颜笑笑难得做了个好梦,倒也睡得不错,她精神抖擞地用一个上午时间把堆积起来的所有事情扫荡干净,然后偷偷摸起了鱼。
      江沉整个上午都没有出过办公室,颜笑笑只能从网上旁敲侧击一下。
      那些流言蜚语差不多已经到了对她没有负面影响的程度,于是她索性不再管,照常发了条微博,翻了翻评论私信,安抚完粉丝就不再看微博和论坛。
      于是她也就完全没发现,埋藏在自己粉丝里的那些悄无声息的变化。
      辰小小:“你回国这么久,工作稳定下来了吗?”
      这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慰问,但是对面却迟迟没有发来消息。
      颜笑笑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公司正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的时候,不回消息很正常。
      但等她吃完了午饭,熬过了下午茶,拿着手机再一看,竟然已经接近下班时间的时候,颜笑笑心里一沉,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对劲了。
      她咬着奶茶的吸管苦思冥想着,坐在她背后的两个同事却一刻也没停过叽叽喳喳,听得她脑子都开始疼了。
      “哎你说她怎么想的啊,不是喜欢那个男的八年了吗?突然就说放弃,太可惜了吧?”
      “那个男的都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还能咋滴?我跟你说啊,心里有人的这种情况最麻烦,费再多时间去追都白搭,你做得再多又哪里比得过心里的白月光?”
      “难怪,我老公以前也是一直惦记着他初恋,我到现在都觉得心里不踏实。”
      “所以说啊,这种只能放弃了,不然受伤的还是自己。”
      颜笑笑:“……”

      华灯初上,公司里的人早已所剩无几,秘书室里也只剩下了颜笑笑一个人。
      她左手撑着头看着江沉办公室的木门,右手里握着手机,但期待中的震动一直没有到来。
      颜笑笑轻声叹了口气,将自己埋进了双臂,趴在桌子上。
      她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原来,她其实没有自己本以为的那么胸有成竹。
      哪怕重回到这里以来的所有时间里,她都非常冷静自信,毕竟她早已不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她已经有过了风雨交加的人生经历,生离死别里走一遭,谁又能不被改变呢。
      可原来,面对江沉,她骨子里还是那么不自信。
      仅仅因为几句闲言闲语,一个可能性无数的举动,她就自乱了阵脚。
      她输了,面对江沉,她永远是那个仰着头期盼的颜笑笑。
      可是爱情哪里需要计较输赢呢,她爱江沉,仅仅是因为她颜笑笑为之倾倒,甘之如饴。
      她明明无时无刻不想要将江沉拥入怀里,紧紧抱住,去亲吻,去索取,可是她却在做欺骗江沉的事,就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答案。
      她知道的,江沉不管怎样,喜欢的都是她颜笑笑这个人。
      辰小小是她,颜笑笑是她,那么她呢?如果不知道江沉的身份,她会喜欢江丞相吗?
      这也是一道不成立的命题。
      她们彼此吸引,是因为对方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人,上辈子就已经想通了的问题,重来一次,竟然又计较了起来。
      真不知是该好笑还是该懊恼。
      颜笑笑突然觉得很累,为自己不知所谓的徒劳而感到疲惫,以至于她昏昏沉沉地,连木门开合的声音甚至脚步声都没听见。
      那脚步声很轻,从秘书室前慢慢走过,然后在拐向电梯时微微一顿,停了下来。
      十几秒后,颜笑笑手里握着的电话响了起来,她看也没看地滑了开,然后放在耳边,轻声道:“喂,您好。”
      电话对面是一片沉默,颜笑笑有些茫然,她揉揉脑袋,打了个哈欠,然后将手机放到面前看。
      屏幕上是一串号码,她没有存,但早已倒背如流。
      颜笑笑脑子里嗡地一下炸开了,她抓着手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不让自己的手颤抖。
      她顿了顿,故作镇定地继续将手机贴在耳边:“江总经理?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面似乎有轻轻的一声叹息响起,不太真切,像是幻听。
      半晌后,颜笑笑听到一道声音从手机与前方不远处同时响起:
      “没什么事,只是想告诉你一声,我现在工作已经稳定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chapter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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