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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石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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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应舟不太情愿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他好像没有什么说谎骗人的天赋。

      对小猫装傻试图蒙混过关的反应,庄溯尘的反应是细微地挑了挑眉。他唇角天生带着一点上翘的弧度,神情放松时便像在微笑一样;与人对视的目光却往往太锋利、太平静,在心里有鬼的人看来,这微笑就成了带有嘲讽意味的似笑非笑。

      此刻庄溯尘不仅唇角微翘,眼里也带着笑意,云应舟却依旧鲜明地感到被嘲笑了。这肯定不是他心虚导致的错觉,因为庄溯尘挑眉之后又轻轻地“嗯?”了一声——上扬的尾音并非疑问,而是觉得有趣。他笑容古怪,毫无预兆地又伸出手,再度揉了把云应舟脑袋上的软毛。

      “怎么突然谦虚起来了?”他开玩笑似地说,“我还以为你要说我又欠了你一条命呢。”

      他看起来已经很确信刚才就是云应舟出手帮忙了。实际上云应舟也已经后悔了:他为什么要装作没做过呢?况且连疲惫的模样都没掩饰好,装傻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庄溯尘一直生活在那个被魔修控制的偏僻山村中,估计连云狸是什么都没听说过,他不用泄露自己的天赋能力,完全可以骗庄溯尘那是某种法术或者灵材的作用啊!

      就像庄溯尘说的,再让他欠个人情有什么不好?虽然云应舟其实没对庄溯尘放松警惕,他也不会真觉得庄溯尘说会听他的就真的会一切言听计从了,那充其量只是个表明“在困境中暂时休战”的合作信号而已……不过云应舟回忆了一下剧情,便发觉主角最后落到孓然一身的境地,原因一部分是天意弄人,一部分是某些处理问题的手段过于冷漠无情,但要说横行霸道、恩将。仇报之类的坏事,庄溯尘倒真没做过。

      人品还是比较值得信任的。

      云应舟脑子转过弯来,终于稍微聪明了一点,没有顺着庄溯尘的话直接改口。他躲了躲,这回没能躲掉庄溯尘的手,不过耳朵后面被指尖轻轻挠着的感觉确实令他十分放松,便只是故作不悦地又趴了回去。

      “……说得好像你有第二条命能欠似的。”他嘟囔道。

      庄溯尘微微笑了笑,没有回话。他原本其实还有一分不确定,毕竟小猫看着不太情愿的样子。他对自己体内的异常一无所觉,不知道云应舟是险些被震得受伤才有些闹脾气,只想着:或许这个地方本身有什么诡异之处?但小猫现在这么一应,答案却确凿无疑了。

      就算没听说过有种妖兽能够饮血为契、输送的灵气纯粹堪比上品灵石,庄溯尘却也隐约理解了小猫不想承认的缘故。因为此时他就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仿佛在极度干渴中对一捧清水的念念不忘——鬼界裂缝附近浑浊匮乏的灵气更加剧了这种反差,让“据为己有”的念头本能地蠢动起来。

      但庄溯尘只允许这个念头在心中停留了一瞬,便果断将其驱散干净了。他转头望了眼石门下沉后露出的黑漆漆的甬道,心想小猫之前说打开门就能出去果然是在信口胡言;不过若是它对地下情况掌握得太多,那就又是另一种可疑了。庄溯尘不准备再在这道已经破开的关卡前继续浪费时间,便拉起衣服的两只袖管,再将衣摆边缘也提起来一起攥在掌中,就这么做成了一个简易包裹,把还趴在衣服上的小猫拎了起来。

      云应舟猝不及防,四脚打滑,蹭着柔软不受力的布料往中间陷去,险些滚成一团。神念传音不需要张嘴说话,但云应舟还是先挣扎着将脑袋从衣服包裹的领口处伸了出来,才瞪着庄溯尘恼火地开口:“你做什么?!”

      “带你一起走啊。”庄溯尘自然地说。包括此前石门还拦在面前的时候,他说话时都没有受到云应舟在神念中可以尽情“大喊大叫”的影响,一直注意要压低音量,保持着对周围情况的警戒,“看你都累得不想动了……还是你要下来自己走?”

      破解石门上的符篆消耗了庄溯尘不少力量,就算云应舟补上了一道灵气,神念消耗过度也让庄,溯尘脑海深处隐隐作痛。但除了脸色还透着些苍白,他却始终没有表现出一丝在承受痛苦的迹象。云应舟的灵气被抽干大半的亏空却无处弥补,当然希望能省点力气,只是被这么拎在衣服里又闷又拘束,万一遇到什么危险要逃走都有障碍。

      “那你怎么不抱着我走?”云应舟狐疑地仰视着庄溯尘,用比他更自然的语气问。

      人类不是都喜欢把体型小巧的灵兽抱在怀里、盘在肩上,甚至放在头顶的吗?

      那样感觉舒服多了,视野还更开阔,虽然感觉有点丢脸……但也不会比现在被这么拎着更丢脸了。现在他为了不被向上拉紧的领口卡着脖子,还得努力踮着脚,还随着庄溯尘谨慎前进的步伐不住晃来晃去,一直要撞到他的小腿上。

      庄溯尘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似乎云应舟的提问出乎预料,让一向镇定的他都感到了迟疑。不过这种情绪一闪而过,等庄溯尘低头与郁闷地探出个脑袋的小猫对视时,就又恢复成那种似笑非笑/`轻易就能惹人生气的表情了。

      “抱着你走?”他笑眯眯地反问,“上方的丹田、紫府、咽喉,这些位置可都是命门,怎么能随意让你靠近?你还没说一开始为什么想杀我,说不定到了出口就会给我一爪子……我可不敢冒这样的险。你就乖乖让我拎着吧。”

      云应舟愣了愣,才想起合作只是暂时,等回到地面上,他们又要陷入相互争斗的状态——确切来说是他单方面追杀庄溯尘,庄溯尘只是为求自保被迫反击。然而,都怪庄溯尘过于镇定,几乎不曾表现出遭遇无妄之灾的怨愤和敌意,弄得云应舟此刻一心只想着脱困,竟也把两人之间敌对的立场忘到脑后了。

      云应舟安静了一会,忽然间勃然大怒。“我都让你摸头了!”他大叫道,“耳朵也让你摸了!凭什么你就不能抱我!”说着不理会庄溯尘的欲言又止,从衣服包里钻出来就往他身上爬。

      庄溯尘腿上传来一阵尖锐刺痛,知道是小猫锋利的爪子穿透布料扎到了他身上,他立刻伸手,想将挂在腿上的小猫抱起来、免得造成更大的流血事件,就感觉那个毛茸茸、暖呼呼的小身躯飞快地窜上了他的肩膀,从脖子后面溜到另一侧,然后就得意洋洋地盘踞在那里不动了。

      庄溯尘下意识转头,不防被小猫身上丰沛柔软的细毛扑了满脸,好不容易才把一个喷嚏硬憋了回去。尘土的气息让庄溯尘鼻子发痒,他却好像同时嗅到了一股隐约的香气——像是被体温暖热、从细软绒毛深处散发出来的,难以形容究竟像什么,却令人忍不住想更深吸气。庄溯尘本来准备仰头避开的动作因此停顿了一瞬,于是云应舟抬起的前爪结结实实地摁在了他脸上。

      “你干什么呢!”云应舟叫道,声音里有股色厉内荏的意味。他表面不高兴地瞪着庄溯尘,心里实际紧张极了:在林子里跑了好几天没来得及洗澡,之前又在土堆里滚过,他身上……不会是有什么难闻的味道了吧?

      爬上来之前没能想到这一点,现在再去闻自己又太刻意了,云应舟只好和庄溯尘大眼瞪小眼地僵持着。幸而不多时庄溯尘就默默将脸转开了,让他的爪子滑落了下去,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其实没什么需要擦的,云应舟刚才就蹭爪子蹭得最干净,肉垫都是粉粉的。

      庄溯尘没再用“命门”什么的理由把云应舟赶下去,“视线都被你挡掉了。”他只是这么说,一边将手中外衣抖开,对上面灰土印子视若无睹地重新穿在了身上。

      云应舟轮流抬起爪子让他把衣服扯上肩膀,对庄溯尘的指责不高兴地卷起尾巴,往他脖子后头轻轻抽了一记,“我会替你看着右边的。”他提醒道,“你记得走稳些,别把我摔下去,不然我可要伸爪子了。”

      庄溯尘没吭声,云应舟敏锐地感觉到他体内灵力的流动变了,特意护住了脖颈处脆弱的血管。云应舟心里哼了一声,瞅着庄溯尘脖颈和喉结的线条,反倒开始爪子痒痒的,特别想挠他一下。他也没出言点破,就这么趴在庄溯尘肩上,不用费力地被带着往甬道前方走去。

      石门后的这条甬道两侧同样镶嵌着小块晶石,散发出的光线朦朦胧胧,勉强能照清楚不算平整的脚下地面和甬道内壁——好像只是泥土被压至紧实、抹平了表面,看着不像石头材质那么牢靠。

      至今还没有出现过岔路,但甬道延伸的走向十分随性,几乎没有一段是平直的,蜿蜒曲折,还会连续出现好几个拐弯。身后又没有危险追着,庄溯尘便走得十分谨慎,换言之也就是说,十分缓慢——云应舟觉得他不仅仅是在警戒危险、寻找出路,还在仔细研究着这个地方的一切。

      庄溯尘可谓是云应舟见过的最穷的修士了,连把铁剑都没有——有他也不会用,那片青玉简中只记载了吐纳灵气的法诀、步法和符篆,没提过剑术——身上只有一把挖骨菌用的小铲子,袖珍得有几分可爱,之前又是狂奔又是翻滚的居然也没弄丢。他就用这把小铲子逐一去撬墙上的晶石,后来竟真给他撬了一颗下来,十分稀奇地拿在手里翻看。

      云应舟在庄溯尘肩膀上打了个哈欠,“灰云母晶。”他凉凉地说,“不值钱的。”

      庄溯尘没在意他之前都没吭声,只是笑着说:“怪不得这里有这么多。”捏在指尖上试了试硬度,还想在上面刻符篆,没多久就把晶石折腾成了一堆粉末。他将手上散发出微光的粉末拍掉,注视着它们散落到地上。

      “……这里大概经常有人来打扫。”庄溯尘若有所思地说,“刚才石门上也没有灰尘……”

      修真界有道法诀叫做避尘咒,傻瓜。云应舟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那你还不走快点?”这座被魔修占据用作血祭的地下建筑隔绝了鬼气,却也将灵气滤得无比稀薄,磨蹭得再久也恢复不了多少灵力,云应舟早就有些不耐烦起来了,只是强自忍耐着。

      只是……如果这么长时间始终没敌人出现,是因为那个秦师兄这次没能完成杀人夺宝,提前被那个小玄山修士在庄溯尘的帮助下干掉了;那还有一株本该生长在地下甬道中、被主角得到后帮助他修炼突破的灵草,现在怎么也还没见到?

      ……不会有这么巧合,因为来早了几天,灵草就还没长出来吧?

      就算尚未成熟,也该有芽株才对。换作是别的机缘,错过最好,免得庄溯尘越变强就越难杀;那株灵草却对云应舟凝聚灵窍也有作用,他更希望能够遇到,然后将其从庄溯尘手里抢过来。

      又往前走了一段、又转过一个拐角后,甬道前方突然变得平直了,尽头透出了淡淡的红光。红光正是那种名为“火脉藤”的灵草的特征,云应舟激动起来,摩拳擦掌,准备等庄溯尘走到灵草近前,抢先扑过去一口将其吞了。但越是靠近,他就越觉得不对劲:这红光……范围似乎太大了些?

      片刻之后,庄溯尘肩上站着小猫,谨慎走出了甬道尽头。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间宽敞的石室,中央地上挖出了一个圆池,池子里积着一汪平静无波、看不出深浅的红水——从石室里弥漫的腥臭味道,不接近就猜得出那必定是血。

      在池子中央,又有一个略微高出水面的小石台,石台上摆着一个半人高的蛋,红光就是从蛋壳内透出来的,将蛋清里络状的血丝和一团毫无动静的阴影映得清清楚楚。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或迹象,这颗蛋仿佛已经化成了一大块晶莹的琥珀化石。

      云应舟傻眼了。

      ——这又是哪来的一段陌生剧情?

  •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现在你不懂,以后就享受不到了【喵喵最单纯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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