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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妙玉走后,这里更为冷清,满院的荒草无人打理,破败的禅房在风中瑟瑟发抖。邢岫烟走了许久,也没碰上一个尼姑,暗暗道了声奇怪。

      转过几间禅房,一株孤梅立在墙角,微颤的花蕾之中,有一朵悄然绽放,凌寒吐蕊。萧索的天地之中,这点胭脂红是唯一的亮色。

      晚晴风歇,一夜春威折。脉脉花疏天淡,云来去,数枝雪。

      胜绝 ,愁亦绝。此情谁共说。惟有两行低雁,知人倚、画楼月。

      邢岫烟吟了一首《霜天晓角》,梅花蕾像是应和她一般,在风中轻轻颤动,不胜纤弱。邢岫烟又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走过去,压下枝条,想就近闻一闻梅花的幽香,忽有一人唤道:“那梅树下的,是哪一家的女眷?”

      这是个男声,邢岫烟吓了一跳,想起封建社会的女训,她现在可不想惹什么麻烦。于是以手帕遮脸,连来人的模样都不看,就转身疾走。

      身后跟来脚步声,邢岫烟脚步更急,后面干脆小跑起来,仗着对庙里的路径熟悉,左拐右拐,终于把跟着她的人甩下。

      正要喘气,冷不防撞上了一个人,邢岫烟一看,是自家娘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覃氏的脸色很不好:“不好好待在家中,去了哪里?”

      篆儿在覃氏身后朝邢岫烟使眼色,邢岫烟便知道邢忠没有找到,覃氏憋着一股气,她想了想,道:“烟儿是想着咱们就要启程进京了,就到庙里上柱香,祈求菩萨保佑我们一路平安。”

      覃氏听了,神色稍缓:“你做的玩偶都卖出去了?”

      邢岫烟道:“旧衣服都做完了,等明天篆儿去集市上找挑货郎,又可以换钱了。”

      覃氏进屋,随意看了一眼邢岫烟床上的包裹,对篆儿道:“明日你就不用陪我去找老爷了,带着包裹去集市罢。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不许藏私,否则唤了牙婆子来把你卖了,到时候你可没处哭去。”

      篆儿吓得一抖,连连叫唤:“夫人,老天神佛作证,篆儿实在是不敢呐。”

      藏私的是姑娘,不是她。

      邢岫烟忙道:“娘,别吓唬她,她还是个孩子呢。”

      覃氏道:“好教她知道其中厉害,老实一点罢了。”

      篆儿低头道:“夫人,篆儿知道了,篆儿得了钱,一文不少地回来交给姑娘。”

      覃氏点点头,坐在椅子上锤肩膀,邢岫烟忙上前帮覃氏捏肩膀,覃氏舒服地喟叹一声:“走了一日,可累死我了。”

      邢岫烟问:“娘亲,全都找过一遍了?”

      覃氏道:“你爹常去的酒馆我都去了,老板都说没见着人。你说,他不会是喝醉了倒在半路上,被人扔到野地里去了罢?”

      邢岫烟道:“与爹签订地契的人家,去问了吗?兴许爹与买家畅饮,一时醉宿也是有的。还有王仁世兄那里,也可以去找一找。”

      覃氏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想到呢,烟儿,还是你的脑子好使,妙玉教你的书没白读啊。我昏头昏脑地转了几日,你怎么不提醒我。”

      邢岫烟有私心,不想让覃氏看到那些华贵的布料,因此一直没有出声提醒。此时她笑了笑,道:“女儿忙了几日,也是刚想起来。”

      覃氏的目光落到邢岫烟指上针扎的伤痕,把责怪的话咽了回去。

      邢岫烟道:“那么,娘明日再去问问。”

      邢忠的下落有了,覃氏便不大着急,道:“明日的事儿明日再说,先把饭煮了。”

      三人自去置办饭食不提。

      再说庙里梅树下,一个紫衣锦袍的男子站在邢岫烟刚才停驻的地方,默默看着唯一绽放的寒梅。

      气喘吁吁的小厮跑过来,看到主子,垂头丧气道:“王爷,观言无能。”

      “还是跟丢了?”

      观言道:“那姑娘左拐右拐,绕的跟迷宫似的,小人一不小心就跟丢了。”

      西宁王俊秀的脸色满是遗憾,母妃病了,他办完差事,回京路上遇到这座破庙,便进来为母妃进香祈福,未曾想到,暮色中,斜晖下,遇见一抹梅树下的倩影。

      淡青褙子,霜色衣裙,如远远山岚之中的一点翠色,缥缈清灵,非人间颜色可比。她微微侧头,轻嗅梅花,露出娟秀的侧脸。

      小厮看他入迷的神色,便猜到了他的心意,出声询问。没想到惊吓了佳人,自此离去,芳踪杳然。

      看她对庙中非常熟悉,应该住的不远,但是他若派人去寻找,未免动静大了一些。这次办事,他没有动用仪仗,便是不想身份暴露,徒生是非。

      况且,他身边还有人相随。

      “王爷,您怎么站在这里,怪冷的。”

      观言对来人行礼道:“拜见王妃娘娘。”

      西宁王妃颔首微笑,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风范。西宁王答道:“闻到花香,就过来看看。”

      西宁王妃看了看寒掺的梅树,心里暗暗想,府里的梅花不知道比这一株好看多少倍,王爷都很少过去赏玩,怎么巴巴地来看这一株稀稀落落的野梅。

      心里这样想,嘴上还是说道:“王爷好兴致。”

      西宁王道:“香油钱给了?”

      西宁王妃道:“自然是给了,臣妾还给菩萨念了一段《金刚经》,祈祷母妃早日康复。只是这庙实在是太破落了,只有一个老尼姑和两小尼姑,看那蜡黄的脸色,自己都吃不饱,哪里还能给我们置办体面的素斋。王爷您看——”

      “上马车。”西宁王说完,先转身走了。

      这可正和西宁王妃的意,这破庙什么都没有,她一刻也不想待。还是去找间最好的客栈安顿下来为妙。

      观言服侍西宁王上了马车,忐忑不安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西宁王的责骂。西宁王放下车帘,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起行。”

      观言的心放了下来,看来王爷,并没有将那位梅树下的姑娘放在心上。

      “驾!”四匹白色骏马短嘶一声,扬蹄远去。

      迷迷糊糊中,邢忠爬上了一座很高很高的山,山上云雾缭绕,宛如仙境。他左看右看,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酒香味。

      “五十年的女儿红啊,好酒,好酒。”

      他努力寻找酒馆的影子,奈何白茫茫一片,啥都看不见。忽地脚下一滑,差点跌倒。他往下一看,金光闪闪的,难道是金子么?

      正要伸手去捡,地上一颠,生生把他颠醒了。他睁开眼一看,迷糊道:“这,这是在哪儿?”

      覃氏没好气道:“去京城的路上。”

      她果然在卖家的家里寻到了邢忠,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扶回家里。夜里,覃氏摩挲着从邢忠兜里摸出来的十五两银子,思量再三,决定连夜收拾行李,省得邢忠把银子挥霍殆尽。

      邢忠半睁着眼睛道:“不是让你和烟儿去么,怎么拉上我了。”

      身后一个人笑道:“邢叔,婶子逗你玩呢,你看,这是在自家的炕上呢。”

      “王仁,”邢忠果然发现还在家里,笑道:“你怎么来了。”忽地一拍脑袋,对覃氏道:“我还有半壶酒没喝完,拿上没有?”

      覃氏道:“在别人家里喝醉了呼呼大睡,我都没脸了,哪里还顾得上。”

      邢忠直道:“可惜,可惜了。”

      王仁看覃氏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怕两人吵起来,忙打圆场道:“叔,婶子,半壶酒的事儿先放下罢,咱们该启程啦。”

      覃氏看了看天色,道:“该走啦,要不晚上错过宿头,睡在荒郊野地里就惨了。”

      邢忠道:“东西都收拾好了?”

      覃氏道:“早就收拾好了,总不能让王仁侄儿白等着。”

      邢忠装模作样地叮嘱覃氏几句,其实暗暗高兴,没人管着他了。喜悦的脸色还没来得及露出来,覃氏从他那里摸出十两银子,拿走了。

      邢忠的脸垮下来,邢岫烟心里发笑,上前说道:“爹,我们去了,您好好照顾自己,女儿也不指望您少喝一点,但求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喝酒,这样脾胃少些损伤。”

      一番话说得王仁连连点头,心道邢叔生了个好女儿,邢忠心里也热乎乎的。破例又摸了一两银子给邢岫烟:“路上买零嘴儿吃,到了京城再买一身漂亮衣裳,别让人家笑话。”

      邢岫烟静静等邢忠说完话,方收了银子。告别之后,带着篆儿上了马车。

      “叔,我们走了,您保重,有什么事儿,就稍信来京城。”王仁拱拱手。

      “晓得了,路上小心。多拿些银子回来。”后一句话,邢忠在肚子里呐喊。

      小皮鞭一挥,马车辚辚而行,载着邢岫烟,奔赴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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