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小事》發光石

27、四之水灯之间

　　鬼铃乍响，似乎已成了这两个月以来的一个惯例，方御海确认门神固守好宫殿后，也没有选择提剑去驱趕殿外那些孤魂，他拿起桌历，在一个日期上点了点，摊在桌面上的公会任务公文，上头的日子与月历圈起来的日子恰好吻合了。

　　方御海困扰的垂著眉，抚著不知何时飞到桌面上的陆言，和陆言大大说道：「这天是中元鬼节。」亦是地官考察之日。

　　中元鬼月，是三界公考察凡尘的其中一日，地官的天将们会於这日下凡巡查福尔摩沙遍地庙宇，亦是让他们这些驻庙道长们无比痛苦的日子，每年的这个月份，胡先生总会让自己消失一段时间，还会丟著他一个人进进出出的处理庙宇普渡的大小事，小道长忽然觉得担子重了些，刚开学既要忙学业，又得处理稽查，实在累人。

　　他苦恼无比的拍了拍陆言的脑袋，说道：「若是陆言你能帮我就好了。」至少会轻松许多。

　　陆言鸟懒散的撇了小道长一眼，开口道：「想得美。」顾籤桶无比耗神，要不是最近一堆鬼物蜂拥而至，他又怎么可能支撑得了每一次的签诗呢？

　　若是林坊宇知道神君的小心思，那他大概会惊叹且喜悅地说：「怪不得最近签诗皆是好签，太难得了。」方小道长无奈的想著，坊宇总认为只要是陆言负责顾籤桶，那么他抽什么签诗都只会是大坏，实在污衊陆言。

　　历年鬼门开起的时间皆是在方御海放暑假的时候开启的，有著长假的他在鬼门开时，宫庙所筹办的普渡总能依靠他一己之力顺利进行，但今年却是难得的农历闰六月，导致鬼门延后了些时日，门开恰好卡在他开学最繁忙的时候。

　　方御海决定，他这次肯定要拉上週明生协助他，还有他的狐群狗黨们，否则他一个人会难以应付这种无比盛大的场面。

　　毕竟这一年的鬼物，确实比往年要多上许多，尤其门开过后，在迎接新年前，皆是忙碌的日子。

　　方御海打了个呵欠，又喂了一会儿陆言，这只鸟最近吃得很少，导致於他的冷冻小鸡每一次抓的量都过多，只能扔掉许多，浪费钱，一隻小鸡五块，算一算几百块的食物都被陆言糟蹋了去，这让小道长很是无奈，并怀疑笨鸟偷偷打野食。

　　很快的一天便这样过了，这一天难得的，胡先生没有并没有踏入庙宇之中，方御海在庙祝簽到表上头打了个叉叉，并留张纸条给对方，上头写著：胡先生，桌上是你的贡品，记得补假。然后画了一个笑脸，便将纸条压着，放在他的供品之上。

　　小道长走入偏殿，在微凉的夜晚里，烧起了热水，他恍惚地看著漫天星辰，与古都相比，果然还是这里的天空更加的清晰啊。

　　方御海偏著头，数着星子，似乎连星星都在回应他一般，闪了闪光芒，小道长才撇了视线，将滚了的热水提了下来。

　　临海宫偏殿外头，延伸出去了一个小小的浴室，建在厕所旁边，虽说是浴室，却只是简单地用几块砖头堆砌起来的露天浴池，方御海很久以前还在一旁加盖了一个能够添加材火的人工热水窑，免得他冬天来的时候没有热水能够洗澡。

　　年轻的道长其实有家，但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好比说这次，他便得留在临海宫内等候解除禁闭，他也搞不明白原因，仍依然照做。怕冷的孩子匆匆洗了很快便凉了的热水，换好晾在一旁的衣物后，回了主殿内部。

　　他清理著香炉，提著半桶水，将上头的线香拔了下来，在瞧见苏王爷的炉时，那上头俨然早已熄灭的香火，让他的心莫名的提了起来，隐隐约约的，似乎感觉得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一双失措的眼眸望向了苏府王爷的神像，方御海垂著眉，心中不断询问著：「王爷呢？」

　　那座空了的神像，让小道长忽然不安了起来，他想著所有有关招神的道法，却发现自己连一个都不会使用，亦没有学会过。

　　小道长只得故作镇定，深呼了一口气，问著殿内除去他，另外一隻生命体。

　　「陆言，王爷去哪了？」小道长无比不安。

　　只见陆言拍了拍翅膀，转了方向，淡然地回道：「很快就会回来。」

　　被这铿锵有力的话语安抚著的小道长彷彿才缓过气般，他点了点头，不去细想。

　　方御海这几日有些水深火热，他既要迎来水深火热的第一次报告，又得着手筹办给鬼门开时蜂湧而出的孤魂野鬼的祭祀，实在累人，他叹了口气，发现忙不过来后，还是叫来了在屏东观光的佛门小僧人。

　　在周明生踏入临海宫后，他瞧见的便是方御海与林坊宇、黄纺三人挂着黑眼圈的模样，一进踏入庙中，他聽见林坊宇抱怨道：「阿纺，我真的觉得黎箫最近阴阳怪气的。」时不时面无表情地看见他也没打招呼，真的很像他在电视里看过的幽灵。

　　黄纺叹了口气，比第一次周明生见他的时候，还要来得憔悴，他淡淡的回答道：「她只是不舒服，坊宇，先看报告吧。」语毕，三人才又被迫沈醉在佔比三十趴的报告中。

　　林坊宇哭唧唧的哀号：「学霸，你们一定要救我，帮我写上台报告的稿子，我看不懂，我不想管菲利普和福尔克尔研究什么凝聚体，让我死，我不想学了，呜呜呜……」呼天抢地，在周明生看来，妖怪学物理也是一个极大的突破了，对于非我族类，他们通常都只会选则与他们关联甚多的森林系，专修植被培育。

　　黄纺冷淡地回答道：「我们还是为了你，选择了最简单的一个题目。」其中鄙夷意味多浓，见著林坊宇的气馁的模样，便足以窥见。

　　小僧人走了进来，贴心的提著小甜食，放到一旁的空著的座位上，笑着说道：「吃甜补脑。」

　　林坊宇只得大喊：「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