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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句 所 ...

  •   # 002

      立冬之后的天气就变得阴沉起来,难得能够看到出一次太阳,段寒江立在平阳区刑侦支队的办公楼的大门前,抬头望了望灰蒙的天空。
      现在离他在家发现尸体过去了三小时,他家的杀人案连同作为嫌疑人的他一起转交给了隔壁区的安阳支队,是安阳支队的队长陆诀亲自带队来接的。

      涉及到本队警员有嫌疑的案子,一般都会把案子和嫌疑人一起移交给其它支队调查,这确实是规矩,以防本队人员徇私。

      “段寒江!”安阳支队的队长第一个下车,第一个冲到段寒江面前,怒瞪着眼像是要张嘴咬上去一般。
      可他立在段寒江面前半晌没有话说出口,还是段寒江满不在意地先开口。

      “原来陆队这么重视我?还劳烦你亲自来!”
      “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跟他一样!”

      陆诀蓦地一把拎起了段寒江的衣领,抬手就要一拳揍下来。
      “在警局门口殴打嫌疑人,陆队,你们就是这么办案的吗?”段寒江揶揄地开口,只是表情没了刚刚的满不在意,眼睑都沉下来。

      陆诀这一拳最后没有揍下去,不置可否地推了段寒江一把将他押上了车,剩下的交接程序让其他人去办。

      旁边一向以段寒江马首是瞻的杨怡君捏紧拳头,若不是周愚拉着她,大概她已经冲上去打爆陆诀的头。
      此时陆诀已经把段寒江押上了车,她甩开周愚的手问,“这个陆队和段队是不是有过节?我怎么觉得他很针对段队!这个案子交给他段队还能出来嘛!”

      周愚拍着杨怡君的肩膀,老前辈一样语重心长的说:“哪是有过节,是水火不相容,不然怎么可能把这个案子转给他!”

      水火不相容和段寒江和陆诀从平阳支队到了安阳支队,但段寒江被带进审讯室后,陆诀却再也没有出现。

      段寒江靠着冷硬的椅背仰起头,顶上的吊灯又昏又暗,被锥形的灯罩把光束下来,投出一个惨白色的圆形光圈,像是一个牢笼将他困住。
      他直直地盯着顶上的灯,眼睛已经完全习惯了头顶的光线,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适,估算时间他已经在审讯室里坐了快24小时了。
      这些年他在审讯室待过的时间不比他在家睡觉的时间短多少,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审讯室里过夜,以杀人案嫌疑人的身份。

      这24个小时段寒江想了很多,想他为什么当警察,想他和陆诀为什么会水火不容,还想陆谨闻。但是想到最后他的脑子里还是只剩下了案子。

      根据DNA对比的结果证明张矩然确实没有错,8年前的‘平阳宾馆杀人案’的在逃凶手就是这次案件的被害人。

      平阳宾馆杀人案段寒江记忆很深刻,8年前他从社区派出所调到刑侦支队后,第一个负责的案子就是‘平阳宾馆杀人案’。
      当时他在队里坐了半年的冷板凳,正好碰到报警中心把报警转到支队时,队里有一个连环杀人的大案,外勤就只有他一个人留守。

      案件发生在平阳区一家叫平阳宾馆的宾馆里,第一发现人是客房保洁,她接到退房通知进去打扫时发现了尸体。
      被害人是宾馆的客房经理,女性,32岁,名叫罗钰,死前被凶手在全身划了32刀,但致命的只有刺中心脏的一刀,尸体被发现时在卫生间的淋浴下面。

      这个案子除了当时在位的常儒林常局提点过段寒江一些基础程序外,所有确定凶手的证据都是他经手的。
      但即使证据确凿,凶手张林军却一直没有认罪,最后还在移交诉讼机关时逃跑了。

      段寒江被怀疑的杀人动机就是,他8年前负责的案子的在逃凶手被杀在他家,加上8年前张林军没有认罪,那么8年前的案子很可能有问题,他为了掩饰自己的过错而杀人。

      突然,审讯室的门被打开,门框里映出一个逆光的人影,那人站在门口伫了下才走进来,最后停在桌前对着段寒江看了半晌,直到从门外进来另一人,他才坐下。

      段寒江的视线放下来,盯着桌对面的陆诀冷不防地笑了一声,猜到肯定是陆诀没有找到能定他罪的证据,不然陆诀一定会直接把他送去公诉,而不是赶在24小时结束前来审问他。

      陆诀冷脸冷声地对着段寒江公事公办地提问:“姓名?”
      段寒江隔着一张桌子蓦地笑了下,回道:“你说我叫什么!”

      “笑什么笑!段寒江,给我严肃点!”陆诀一掌拍桌警告,拍完收回来悄悄地在空中甩了两下,这一掌没控制好力度,有点疼。

      段寒江的笑收起来,垂着眼要睡着似的,他眯着眼问陆诀,“有烟吗?”
      陆诀恶狠狠地瞪他,瞪了半晌还是掏出烟盒,点燃了之后递给段寒江,然后开口。

      “你认识死者吗?”

      段寒江没有立即回答,他不确定陆诀的问题指的到底是现在的被害人,还是8年前的在逃凶手。他认识8年前的在逃凶手张林军,但不认识整容后的被害人张翔。
      陆诀似乎觉得他不能立即回答出来才是满意的答案,直接跳到了下一个问题。

      “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死者为什么会在你家的卫生间里,被人一刀捅进心脏死亡?”
      “不能,我也想知道。”

      “今天早上6点20到7点30,你在做什么?”
      “睡觉,被饿醒了就出门吃早饭。”

      “吃早饭?到底是被饿醒了,还是干了别的什么体力消耗过度了?”陆诀眉头快要翻过鼻梁粘到一起,声音蓦地低了一度。

      段寒江轻笑着回答:“陆队,你们审问都这么不专业吗?你这个问题有明显的臆想成分!”

      “段寒江,注意你的态度!”陆诀的声音蓦地高了一度,“住你楼下102的李大爷说今天早上6点30看到死者上楼,再也没有出来。而你是在7点20左右下楼的,小区监控也显示死者是6点26分进小区,没再出去过,你是7点34分出的小区,和李大爷说的吻合。”
      他说着停顿下来,故意地往段寒江那边凑近了一点,手搁到桌上握着拳,问道:“你能不能解释一下,死者6点半到7点半这一个小时,究竟在什么地方?”

      “我有理由一定要知道死者这一个小时在什么地方?”
      “那你的意思是凶手和死者都蹲在你家门口,等着你出门,立即偷进你家,速战速决?等你回来凶手还把所有痕迹都清理得一干二净?你信嘛!”

      说到最后三个字,陆诀又在桌上拍了一掌。
      而段寒江没有回答出这个问题,因为陆诀提的这个可能显然比他是凶手还要没逻辑。

      段寒江深吸了一口烟,反驳道:“李大爷的证词只能证明死者在6点30左右进了单元大门,直到7点20左右我出门,这段时间死者到底在什么地方,你应该去把整个单元都查一遍。”

      陆诀不屑地一声冷哼,说道:“你住的地方底下有个错层,一楼实际上可以算是二楼,402也常被误认为502,对吧?你门外的门牌是不是掉了?”

      “我对门的门牌好好地挂在门上。”段寒江趁说话时灭掉了烟头,压下脾气,主动地为自己辩解。

      “陆队,现在唯一能被称为证据的只有凶器上的指纹,但那本来就是我家的水果刀,上面有我的指纹很正常,并不能作为证据。”

      陆诀突然似笑非笑地掀起了嘴角,“是吗?是不是你也要说不记得你昨天晚上和死者通过话?”

      段寒江眉头一挑,他确实不记得跟死者通过话,也不可能跟死者通过话。
      他如实回道:“我昨天晚上回去之后只跟外卖打过电话。”

      “外卖?”陆诀往段寒江面前拍下一张打印的通话记录,“昨天晚上8点20分死者的手机拨过你的号码,并且通过话——8点34分接到了你手机号码的回拔。”

      “昨天晚上8点我点了外卖,然后送外卖的打电话说到小区了,问我怎么走,结果我等半天还没见人上来,又打回去问,我没有注意接到的电话是不是外卖软件上外卖员的号码。”
      “那你收到外卖时,是不是也没注意送外卖的人是不是死者吗?”
      “没注意。”

      陆诀怒瞪着段寒江质问:“作为一个刑警你会没注意给你送外卖的人长什么样?”
      “我连吃了半个月的泡面,不能急着吃顿饭?”段寒江反驳。

      陆诀刚刚的怒气变成了冷笑,“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你手机里外卖软件上外卖员的号码,和你拔过的电话是两个号码,并且持有人也是完全不相关的人。”

      段寒江双眼一凛,视线垂到了桌上。
      他昨天晚上点的外卖是他经常点的那家,点完后没有再看外卖软件了解给他送餐的是谁,而且外卖转单也是常有的事,即使他看过发现是两个号码不同的号码也不会怀疑有什么问题。
      陆诀说的两通电话一通是外卖员打来确认地址的,一通是等了许久外卖还没送来他打过去催的,他没有说假话。
      可现在看来,无论是死者被杀在他家,还是确定他和死者有联系的电话,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证据,让他无法辩驳,无法洗清嫌疑。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问题,如果死者不是他点外卖的送餐员为什么会给他打电话问地址?并且知道他点了外卖?
      最后给他送外卖的人是不是死者他并不确定,昨天晚上下雨,对方穿雨衣,戴帽子,他没看清脸,也没仔细看。

      “想不出理由狡辩了吗?”陆诀故意地问,段寒江还是没有回话,他突然静下来,审视了段寒江良久,忽然又开口。

      “你还记得8年前的平阳宾馆杀人案,被你抓到的凶手吗?”

      段寒江不动声色地反问:“陆队,你的问题与现在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你说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知道,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突然陆诀又拍了一巴掌桌子,紧接问道:“你破获的第一个案子凶手逃走,你是不是很不满?”

      “陆队,你这个问题有诱供嫌疑,我想请问你对你手下没抓住的凶手不满吗?”段寒江盯着陆决不动声色地回答。

      陆诀一眼不眨地盯着段寒江,朝前凑近几公分,继续问:“八年前死者在被移送公诉机关时逃跑,凶手是怎么逃的?”

      “我并没有参与押送,根据报告,当时发生了一起车祸,一辆公交车与一辆气罐车相撞,我局同志为了抢救公交车上的乘客,一时疏忽,让犯人逃跑。”段寒江如实回答,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记录在案,他也没办法说谎。
      当时在位的还是老局长常儒林,因为这件事他们整个分局都被记了一过,而常儒林本来还能往上升的,也因此被压了两年,最后提前退休了。

      陆诀停顿了片刻,审视着段寒江,“8年前的‘平阳宾馆杀人案’从头到尾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负责?”
      “是。”段寒江回答。

      “从接到报警到结束侦查,只用了不到36小时,你为什么急着破案?”
      “因为证据确凿!你很清楚破案的流程,我没有任何违规的地方。”

      “没有?”陆诀突然如同喷出枪口的火|药,一掌拍在桌上站起来,上半身越过桌子怒视着段寒江,“你不是什么都跟陆谨闻学嘛!他徇私枉法杀人掩罪你也跟他学!你跟他一样不配警察两个字!”

      段寒江牙关一咬,但还是没忍住,他一拳揍在陆诀的下巴上,然后说:“陆诀,不要带私人情绪进行审问!你这是污蔑!”
      “我带私人情绪?你他妈这就是袭警!”陆诀大骂了一句,椅子被他一脚踢开,他直接上去拧起段寒江的衣领,“我是污蔑你了,还是污蔑陆谨闻了?”

      段寒江准备还手时,门外立即冲进来几人把他和陆诀都拖住。

      “陆队!你干什么!”
      “放手!滚开!”

      陆诀被人拦腰拖住还要往前蹭,段寒江身上的怒气燃到了眉梢,盯着陆诀。

      “段寒江,上面把你8年前的案子交给我们队重查了,你千万小心别被我查到什么证据,不然你就好好给自己选块墓地吧!”陆诀狠狠地威胁段寒江,像是随时都要挣开动手,最后被人直接拖出了审讯室。

      段寒江对陆诀的话并不惊讶,在他知道张翔就是8年前的在逃凶手时就猜到了这种可能,只是他没想到上面会全转交给陆诀,完全没有避嫌他和陆诀的关系,相反像是笃定陆诀对他一定不会对他徇私。

      陆诀被拖出去后,审讯室里换了人,比起陆诀要客气得多,虽然8年前平阳宾馆杀人案重查,让段寒江从嫌疑人无限往凶手靠近,但最终还是没有直接证据,最多也只能关他24小时。

      24小时之后,段寒江作为重大嫌疑人被保释出去,保释他的人是他年迈的外公请来的律师,他见到律师时不禁地想还好他外公没有亲自来,不然他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对老人家开口。

      办完手续律师领段寒江出了安阳刑侦支队的大门,时间已经快到第二天的中午,段寒江借律师的手机给他外公打了个电话,接通后他直接开口。

      “是我,谢谢。我没事。”
      “我相信你,也——别和陆诀计较,他只是还没转过来。”

      段寒江知道听筒里中间卡住的话是什么,回答道,“我知道,他只是履行职责,他没错。”

      “那就好。”

      接着,两边沉默了片刻,段寒江最后说了句,“我先挂了。”
      然后他把手机还给律师,让律师先走。律师只是出于工作,完成职责也没有多说,自己开车先走了。

      立冬之后的天气冷不防地就冷起来,段寒江伫在门前的路边,凉风灌进脖子里他不由得哆嗦,在审讯室里待久了,他竟然有点放不下里面的暖气,下意识地裹了裹衣服。

      “段寒江,站住。”

      陆诀的声音突然在后面响起,段寒江回头,陆诀走到他背后的台阶上停住,居高临下的视线瞥着他,“从现在开始到案子侦破之前,你不得离开平都市,不得藏匿行踪,必须随传随到。”

      这话段寒江也对嫌疑人说过,但熟悉的台词置换了一下听说的角色,顿时感觉极不顺耳。
      他回道:“我光明正大,无所畏惧。”

      陆诀不屑地冷哼,就像一颗已经点燃了引线的炸|弹,随时准备上去拖着段寒江一起爆炸。

      段寒江无视陆诀的态度直接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回头,仿佛瞬间换了一个人格似的,老熟人一样地对陆诀说:“陆队,给我一百打车,还有早饭钱。”
      “开玩笑!我凭什么给你钱!”陆诀莫名其妙,愤然朝段寒江瞪去,他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嫌疑人。

      段寒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的手机被你们当物证收了,没有现金,你要饿死嫌疑人?还要不要查案了?”
      陆诀无视段寒江,转头对旁边和他一起‘送行’的小刑警吼:“给段队喊个顺风车,再去对面买俩包子!”

      段寒江是真的身无分文,平时身上除了警证只有手机,突然没了手机才猛然发现现代人的生活已经被一块智能砖头绑架了。
      所以,他不得不等陆诀给他叫的车,顺带把包子也等到了。他随手接过来发现不只两个,先咬了一口才对小刑警说:“谢了。”

      段寒江带着包子上了车,在车上吃完就闭着眼补觉,昨晚瞪了一晚天花板没睡,这会儿有点撑不住。
      最后车停下来时,还是在警局的门口,他被司机叫醒才知道到了,朦着眼对司机说了声谢谢下车,在看到警局大门的‘平都市平阳区警察分局刑侦支队’的牌子,他的视线才清晰起来。

      段寒江一天没回队里,再踏进警局大门仿佛一日好几秋,有两年没回来过似的。
      他抬脚从大院门口进去,门岗的值班警察看到他习惯性地叫了一声,“段队。”
      蓦地听到熟悉的称呼,他有点恍惚,‘段队’两个字变得有点陌生,他愣了片刻只朝对方点下头,就走进去。

      段寒江肃着生人勿近的表情上楼,路上想跟他打招呼都硬生生地被他脸上的表情挡了回去。他目不斜视地走到局长办公室门前,刚敲一下,里面就传来声音。

      “进来。”

      段寒江进去,发现办公室里还有他们支队的副队长曾询在,他径直走到局长的办公桌前。

      “寒江——”
      “洪局,你不用说了。”

      段寒江完全不等人开口,先把话都堵了回去。
      局长洪国光是个一板一眼的人,吃个饭也要按照章程来,他不禁地眉头一沉,对着段寒江仍然继续他刚被打断的话。

      “寒江,现在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你是凶手,但真凶抓到前,你还是有嫌疑,警队你暂时留不下去了,不是我不尽人情,只是规定在这里。这些年你的人品我相信,绝对不可能做,为掩盖真凶而杀人的事。
      可是,我相信你没用!你比我清楚,破案讲究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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