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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〇〇三 ...

  •   “女郎慎言。”秋实劝阻道。

      “本就四下无人,我也只说与你听。”道韫道。

      “此处是四下无人,可若女郎此言传入桓明府耳中给谢家招来的便是杀身之祸。”秋实劝阻道。

      “阿大平日命秋实在一旁跟着,那我便听秋实所言,不再乱说话。”道韫将书卷收起,“反正我是不信桓公会因一句话而牵累阿大!”

      桓明府确实不会因稚子一言而牵累一家,可若刚巧太守谢奕也婉拒桓明府,那么这番话无疑是雪上加霜。不过即便如此桓温也未必敢在此时于谢家做手脚,或者说是没必要。

      但此时谢尚刚身在豫州根基不稳,谢家确需谨言慎行些才不至出差错。至于秋实刚刚对道韫的劝诫也仅想使其知谨言慎行而已。

      谢奕大醉、谢渊又不知到了何处,至于今早道韫打翻酒樽一事也就不了了之。只要春华、秋实二婢不言,母亲阮容自是不会知晓。

      道韫只有四岁,无论是书卷还是麈尾扇她都是玩个热闹,至于其中虚实真假就不在她考虑的内容了。

      这几日桓温与谢奕依然饮酒、放浪形骸。桓温身为荆州刺史却迟迟不提荆州事,只再此处与谢奕饮酒,弄得不明情势的人有点懵。

      【晋陵宴席上】

      “你这老兵,行至晋陵却装束单急!”数斗酒下肚谢奕扯着桓温衣襟道。

      “谢无奕还真是醉了!”郗超与身旁仕子道。

      桓温今日所着即便没着广袖纱衣但也没穿戎装,可是谢奕此时却偏言桓温身着戎装来参加宴饮,此番若不是醉了又是为何?

      “在府君眼里估计不着广袖衫者都是戎装吧?”郗超自斟自饮道。

      郗超说完席间数人也应声附和,却见谢奕依旧饮酒且意气安闲,席间诸位无不嗟叹。

      桓温虽通兵法却不善玄言,郗超虽出身高平郗氏却也非玄门中人,陈郡谢氏虽为玄言翘楚,可是谢奕却嗜酒胜过谈玄,今日宴席定是要酣饮罢才会归去的。

      于是今日宴席饮酒的时候多,玄言的时候短。酒过数巡席间诸人早已酩酊大醉,唯有谢奕一人携酒樽乘马车独去。

      【晋陵太守府】

      “阿兄!”

      一少年手执蒲葵扇,如玉的手臂托在耳侧神态安闲的半躺在一张茅草编制的席子上,松散的墨发随意的垂在额间,清风划过,发梢轻划过玉色的肌肤。这人虽仅是那十四五岁模样,但从少年的周身气度也不难看出那份钟灵毓秀的名士风范来。

      此时少年似乎正在翻看着先时王辅嗣注的《周易》,思绪沉浸其中,似是在与古人神交。却闻一清脆女声在身后唤着自己。

      谢渊见自家阿妹倒不觉突兀,便也不再理会,仍旧翻阅。

      “阿兄此次可是要去玩?”道韫见兄并未顾自己又想到此番来意,便上前问道。“南山梅林可好?”

      “阿媛怎知我今日要出门?”谢渊放下手中经卷言道。“阿媛为何想去南山?”

      “今日阿父赴宴归来言说南山梅子累累,只是不能酿酒。”道韫如实道,“我不明白为何南山梅子结的好却不能用来做酒?”

      “只因此?”谢渊起身皱眉道“阿媛今日又到前厅玩去了?”

      “只因此。”道韫承认道,“阿兄就带着阿媛去罢,如今阿父醉着、阿母……阿母定然不会知晓。”

      “既是想出门,那便带着汝去一次又何妨?”三郎将蒲葵扇与经卷放在席上,说道。“不过,阿媛似是急躁了些。”

      “是,阿兄……”得了自家兄长的应允之后,道韫神色顿时开朗许多。说着,兄妹二人便出了这晋陵太守的住处,道韫上前捉着谢渊衣袖。

      晋陵南山庄园中,一年岁尚小却风姿卓越的女童捉着身旁那姿如玉山的少年的衣袖,行与梅子成熟的林中。

      “阿兄,望梅真能止渴吗?”方到梅林,道韫问。

      “吾虽不知望梅能否止渴?但,吾更乐于用梅子炮制美酒。”谢渊随即道,似是想起前年与其父谢奕一起动手炮制梅子酒的情形。

      “真是可惜,南山的梅子不能用来酿酒。”道韫小声叹道。

      “阿媛既知‘望梅止渴’想来这些日子听了不少史书”谢渊边说边随手从树上摘了一梅子投入了口中对于道韫所言作答,却见这林中梅子累累,便摘梅子去了。

      道韫前些日子确实听夫子讲不少轶事。关于外面的奇人雅文、风评趣事,夫子虽不会主动与道韫提,但生于谢氏、一门叔伯皆是风流人物、夫子亦是一妙人不太愿受礼法拘谨,道韫即是追问,夫子自是愿意作答。

      “阿兄总是这样!”道韫见兄长谢渊吃梅子有几分眼馋,又望着树上接着一层一层的的梅子却不能摘下来酿酒竟也生出和谢奕一样的遗憾来。

      以道韫的身量自然摘不到梅子,今日出门婢子春华虽是跟着,却也仅是一旁看护道韫免得磕磕碰碰伤着并没有要为道韫摘梅子的意向。谢渊见道韫有些着急也知点到为止,便向一侧的树上,自顾自的去摘梅子,因这二人并未待簸箕箩筐,是故所摘梅子接放入道韫怀中。

      梅子入怀道韫只食了几枚便没了胃口,谢渊见状也停了摘梅子的动作。兄妹二人乘兴而来、兴尽而去,踏上归府的马车后谢渊命婢子春华将道韫送回内府。至于他自己则是准备回外堂接着研习赏玩经卷书画去。

      然而谢渊刚踏入外院门槛便与形色慌张的童仆撞个满怀,随之而来的就是屋内弥漫开来的酒气,屋中谢奕面色通红、衣衫凌乱露出胸膛通身上下还带着汗,谢渊先是于谢奕行礼却没被理会。

      “阿父原是醉了。”见谢奕瘫倒在地谢渊上前搀扶。

      将谢奕搀至旁边榻上轻轻搭上毯子。谢渊又见室内服侍的仆俾一个都没有,不自觉的想起自家阿父在心情烦闷时总会遣散仆僮。又思及进门时撞见的那个眼生的小僮。

      啪嗒,谢渊刚搭上的毯子被甩开至一边,谢奕恍恍惚惚的从踏上起身,脚步虚浮的跑到院中。

      此时的谢渊自己也分不清楚自家阿父现在是醒来还是未醒,若是醒了怎会如未见自己一般?若是没醒,又怎会……

      谢奕既是离去,谢渊接着待在这也没什么意思。正当他要走的时候一阵凉风将一封已经打开的信笺送到谢渊眼前。

      若按‘非礼勿视’来言,这信笺即便被轻风送到跟前他也不应私自拆看。然而信已到面前又是拆开过的,他又猜想到这书信可能是先前那个从形色慌张的僮仆送来、事有蹊跷,他又想知,若放回原处岂不矫情?

      又是一封家书,这封家书是会稽来的,信上倒也没多少要紧的内容。不过是谢渊的从父谢石(谢奕的五弟)送来的一封抒发烦闷的书信罢了。

      信上大致说着谢渊的这位从父于某日瞥见诸葛氏的一位女郎过目不忘、思之如狂,后来祖父谢裒出言提亲不成,谢石知与诸葛氏联姻无望心中难受,便手书家送至晋陵。

      谢渊悻悻将家书搁到案上,暗笑自己庸人自扰,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又想起自己这位从父居于会稽,数年前自己倒也见过一次。

      谢渊也依稀记得自己这位从父虽不能绝妙时人,但也算的上卓逸非俗。只是不知道从父眼中哪位诸葛氏的女郎是何等倾城,竟使得从父念念不忘?

      又一阵微风习过,将谢渊先前放到桌案上的家书吹落在地。由此谢渊的思绪又被带了回来。

      从父毕竟是从父,自己这般妄想、妄加揣测确实不妥。谢渊躬身将书信拾起,却见地上散落着数精致的瓷瓶。

      怪不得阿父方才走的这般着急,原是在饮酒时用了寒食散。谢渊用镇纸将书信押在下面,不自觉地想着。

      自何书平(何宴)言“服五石散,非唯治病,亦觉神明开朗。”起五石散便开始流行,后来世人发觉久服五石散能肤白如玉,再加之五石散价值不菲,因此便成高门氏族彰显身份风流的东西。又因服五石散后觉周身燥.热,只能吃寒食、饮温酒、沐冷水,所以五石散又称寒食散。

      阿父平日虽备有寒食散,却不似今日用这么多?看那小僮神色定是阿父吓的。谢渊思索道,又重新将目光放到桌案上的家书。

      莫非阿父是看了家书才会回府接着饮酒?

      诸葛氏?诸葛氏于汉魏时便是高门望族,拒谢家求亲也属正常,从父未能得偿所愿也于意料之中,阿父也不至为此不快吧?谢渊思索着,心底蓦然闪现出‘门第’二字。正当他要接着往下想的时候却发觉有人扯着自己的衣袖,谢渊躬身一看才发觉自己刚派人送回内院的道韫又跑到了谢奕书房,手里拿着的不正是昨日让自己念与她听的书册。

      “阿兄果然在此,我来时撞见阿大,如今阿大还醉着没醒。”道韫将书册高高举起示意谢渊读与自己听,又惧谢渊回绝。

      “确实,阿大今日是真醉。”谢渊叹道,又想起今日道韫所言。阿父哪里是醉着没醒,应是醒了又醉。

      南山的梅子如此丰润最适合酿酒,只是阿父要随桓公前去荆州才等不到南山的梅子成熟后酿成美酒。

  • 作者有话要说:  阿父/阿大:二者都是指父亲。
    装束单急:身着戎装。装束:穿着; 单急:戎装。 出自《世说新语》
    “服五石散,非唯治病,亦觉神明开朗。”,出自《世说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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