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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〇一六 ...

  •   南康公主来了又去,待桓温赶来时天色已渐暮李氏也梳妆完毕。

      桓温烦闷以连数日非一朝一夕可平复,尽管他已知南康公主察觉李氏却依旧不愿对南康公主进行半点解释,而今日南康公主不曾为难也丝毫不见其有半分高兴。公主是庾太后所出,但也是晋室的公主。晋庭不愿看他势大过人,南康公主也未必吧?

      此时李氏又不得不应桓温所言起一曲以安桓温心神时,桓温却想起那句“我见犹怜”。听闻此事谢家那个小女郎也牵扯在内,李氏确实极美、将睡未睡时的桓温又眯着眼睛打量着弹琴的佳人。

      谢氏?此次他能北伐顺畅确有谢氏功劳,然世间之事本无两全。谢氏门庭无论子女皆为玲珑剔透之辈,罢了,此事就暂且罢了。事已至此,谢氏分功已成定局,再介怀也是无济于事而已。

      与谢氏相争,总好与在建康的那群人相争。亦或者朝廷就是想看他与谢尚相互牵制才好。有所牵制,才能避免一家独大。

      谢氏在桓温眼里始终是与建康高门分开的,即便谢氏所居会稽、与琅琊王氏交好;即便谢氏也是建康高门。

      【南康公主府】

      “阿兰,你觉谢氏那个小女郎如何?”南康公主将今日白日所持利刃擦拭后悬于墙上,转身言朝桓兰问道。

      “率性可爱,竟不惧公主之威。”桓兰如实言道。

      “你言她不惧,想来她应是知今日之危。”南康公主接着问道,“阿兰可知今日书斋何险之有?”

      “这……”桓兰有几分为难,又见南康公主并无愠色,心想自己不能再输给一个七岁稚子,“公主今日率仆俾持刀闯入书斋,本就是打算取李氏命,阿媛于公主危难之时仍言李氏貌美,此举极有可能被公主迁怒。”

      “那你觉得她是不惧本公主迁怒,还是觉得本公主一定不会迁怒?”南康公主似乎心情不错,接着追问桓兰道。

      前者是无畏,后者则是自信。桓兰一时猜不到也想不出道韫当时到底是何种心情。

      “或许呀,那个七岁的稚子言说李氏极美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只是打心底里觉得李氏极美而已。”见桓兰答不上来,南康公主也不有意为难,而是自顾自的先说了。

      何为真性情?有便是有,无就是无?不言利害干系,也不会顾及个人生死,只是个人觉得如此,然后就这样答了。至于后果如何,根本就不在其考虑的范围。

      正如当年嵇叔夜(嵇康)对钟会的不置一顾而引来陨命之灾、广陵绝唱。谁都惜命,嵇叔夜也一样,只不过他在依照自己本意而为时,并未思及日后的杀身之祸罢了。

      “谢氏虽起家晚些,却也在建康高门之列。老奴(桓温)想由谢氏入手之计只怕落空。”南康公主打量着桓兰一字一句认真的道。“阿兰,本宫所言,你明白了吗?”

      “阿兰谢公主提点,阿兰知晓分寸。”桓兰认真回道,也知南康公主话中深意。

      “北伐事非朝夕可成,阿兰年少,凡事需慎行为上。”南康公主言罢便遣退了桓兰。

      桓兰与谢渊关系要好她怎会不知?而关于这二人之事到底是桓温授意于桓兰接近谢渊、还是二人本就意气想通南康公主或许不知,但她知道谢家与桓家通婚不易。但无论是通婚与否、日后何等情形对桓兰都无益处,而且即便通婚只怕桓谢两家也未必不争。

      桓温不屑士族清流,而谢氏恰为清谈翘楚,桓兰若嫁定处境为难;若婚事不成,有碍名声不谈,只怕桓兰也会伤神。

      要知谢氏一族谢幼舆便是‘江左八达’风姿不凡、谢仁祖善乐妖冶、谢安石风神秀彻、谢无奕亦非凡俗,谢家子女样貌容态皆为上等本就不是讹传。谢渊是谢奕之子、在荆州也颇有些名声,南康公主虽没见过谢渊,但也能猜到其气质绝非等闲。即便桓兰起初接近谢渊是桓温授意,但时日一久难免暗生情愫。

      然而南康公主毕竟不是桓兰生母,荆州之事也并非她能左右。庾家是南康公主的外家,桓温虽与庾氏关系密切,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她与庾家交集更多一些。

      自何次道(何充)接替庾氏暂揽大局至王叔虎(王彪之)为侍中的时候南康公主就隐隐的察觉到庾家的势力正渐渐缩水,即便庾家以荆州相托桓温,但是究竟朝廷能不能北伐还是个未知数。

      当年王丞相(王导)率侨姓南渡、曾言匡扶王室、不以楚囚相对。可是终王丞相一生也未曾有光复之像。再后来庾家掌权,也曾言北伐,可是结果却是一次次内乱。

      琅琊王氏和颍川庾氏都不曾做到的事如今落到谯郡桓氏的肩上就真能成?王、庾二姓当初可是大权独揽,而桓家眼前横着的除去建康大族外还有一个最为明显的谢氏。

      南康公主心知肚明此次北伐成汉大获全胜势必会引起朝和建康大族注意,日后若想再为只怕会难上加难。但她司马兴男不仅是桓温妻,更是晋庭公主,有很多事她插不上手,也不便多管。

      道韫与谢渊那唐突造访公主府后与桓家交集就淡了几分,倒是桓冲曾携美酒数次登门拜访。

      对于桓氏一族的示好谢奕依旧如过去一般遇见美酒就照单全收、奇异好玩的东西若是瞧的顺眼也会一并收下拿来玩赏,只是把玩之余的损耗也在情理之内,要知单于半年间毁在谢奕手中的玉盏已不知多少。谢氏豪奢非一日能述,桓冲即便不看好谢奕这种‘名士’行为,也只得是眼不见心不烦。

      【谢氏府邸】

      “阿兄?桓家兄长也在?”道韫这日如往常入前院,只见桓冲正与谢渊不知言什么。

      道韫虽逾七岁,然谢氏门中并无人提醒其不的妄为,所以在自家门庭之中道韫仍是道韫,不曾被世俗所束。再加之桓冲来谢家次数不在少数,所以道韫再见桓冲也便成寻常了。

      “春寒料峭,桓冲来府中讨杯酒。”桓冲言道,却将目光停在道韫手中所持玉柄麈尾扇上。

      这把麈尾扇自不是来荆州前被道韫摔出裂痕的那一把,自谢奕随桓温前往荆州为司马后谢尚送来的东西从未少过,白玉为柄的麈尾扇也不在少数。

      “原来是这样。”

      道韫乖巧的坐到一侧,顺手拿起被搁在一旁翻开的《南华经》,今日谢渊于桓冲刚巧翻到的是《齐物论》的部分,桦枝此时正执笔将方才二人所论记叙于册。

      因在道韫来前桓冲与谢渊已清谈一阵,此时木枝正往席间添些新炭,桓冲、谢渊二人也已停下来。道韫无清言可听,只得凑到凑到桦枝旁去看所书内容。

      当在席间的桓冲回首见道韫手持麈尾扇面带笑意神情安然的看着桦枝所书之时眉头稍稍一紧,道韫见桓冲在打量自己时也不曾神情异样而是朝着桓冲浅浅一笑,随后又摇着麈尾扇接着看桦枝记录下的内容。

      桓冲见道韫一笑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然而他却从道韫的身上看到了谢氏更加昭然若揭的野心以及他心中似有若无的担忧。即使这种担忧很快的被道韫的笑意取代了在他脑海中的位置。

      “桓家兄长所携短剑甚是好看。”道韫在观看桦枝记叙之后接着将目光转向了桓冲所佩戴的兵刃上。

      “桓家身系国事随身配剑也属寻常。”谢渊道,话中深意不言而喻。

      身系国事,寻常做客也携兵刃未免太失礼,他们谢氏怎能任人随意如此?

      “阿兄,是不是只有身系国运之人才可佩剑?”道韫闻言追问道。

      谢渊的话让桓冲略微有些尴尬,道韫所言恰巧能为桓冲解围。

      “自然不是,小女郎不也喜欢佩剑?”桓冲说着取出那柄佩剑递到道韫面前,“若女郎有意,此剑便赠与女郎如何?”

      “阿媛多谢桓家兄长。”道韫好不造作的收下佩剑。

      随后桓冲与谢渊饮酒谈玄道韫只在一旁听着,偶尔也会用发梳轻轻敲击玉质的麈尾扇柄,金玉碰撞的声音也很好听。

      桓冲此次在谢府待半晌后离去,谢渊命庭中仆妇将狼藉的杯盏收好,对于今日桓冲赠予道韫的佩剑谢渊并未放在心上。因为谢渊知道半月前豫州又往荆州送去二十万担粮草。

      谢渊与道韫一道送走桓冲后本应各自散去,只因道韫好奇桦枝所述文册,这才多跟着谢渊半路。

      “阿兄竟独自饮酒?”道韫见谢渊院中数个倾倒的酒樽不禁有些惊讶。

      “饮酒如何?不饮又如何?”谢渊笑道,对于道韫所言并未否认。

      “饮酒是阿兄、不饮酒也是阿兄。”只不过阿兄饮酒更像阿父。

      道韫从桦枝那里得来册子又于谢渊书房翻看半晌才依依不舍的将书册放到案上,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将道韫的目光引到帷幕旁绑着的银铃上。

      这对铃铛让道韫觉得十分眼熟,然而却想不起当初在何处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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