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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NO.2 ...

  •   南方六月天,又恰逢周四。
      一大清早的,小城镇内青烟四散,随着薄雾渺渺,笼罩着繁碌众生。

      “到了啊,你们沿坡上去就是皋垌街,车不能往里开。”司机回头说。
      沈多多有些晕车,脸色黄白地点头:“谢谢师傅。”
      她说罢,看了眼计价表,递了张一百的过去,并麻烦他开一下后备箱。

      “妈妈!有小狗!”糖包跳下出租车,想要伸手抚摸跑到他脚下的狗崽。
      沈多多正在拿行李,见状赶紧喝止:“糖包!别碰它!”
      而随后下来的烧麦想要伸手去拉哥哥,却被人抢了先。

      “干嘛呢小屁孩!”一头粉色板寸的青年扯开他,捞起狗崽。
      糖包傻愣愣地盯着他,嘴里蹦出两字:“刺猬。”
      “哈?”小伙子张嘴瞪眼,“你骂老子?”
      糖包被他吼得一抖,拉上烧麦,还指着他的头说:“弟弟,你看,粉刺猬......”
      烧麦捂住了他的嘴。

      沈多多忍着头晕,利落地搬下行李,急忙过去把孩子护住,对眼前高大的青年报以微笑:“不好意思,小朋友不懂事。”

      小伙子见她跟躲瘟神似地拉着孩子后退,心里不爽了,他往后抿起一边嘴角,满眼烦躁。
      他刚才是怕小孩被狗抓伤才出手的,怎么搞得他还像坏人了?
      他凶神恶煞地挠了挠板寸,结果还没开口,就被人吼了。

      “秦四!你他妈有病啊!你这么大一坨挡老子摊位前面,谁还来买东西?!”
      “......”秦四回头,愣了愣,“温大爷?”
      “去去去!滚回去!”大爷不耐烦地摆手。
      秦四也没生气,还挺恭敬地点了个头,看也没看沈多多他们,直接走了,走到半道上,他才想起手上还有只狗,又给扔了。
      那狗仰面倒地,扑腾了好一会儿,才屁颠屁颠地跑回糖包脚下。

      “妈妈......”糖包连忙去拉沈多多的手。
      沈多多却忙着跟老爷子道谢:“麻烦您替我们解围了。”
      温大爷乐呵呵地摆手,看着这对双胞胎,笑得一脸慈祥,丝毫不见刚才的凶狠劲。

      “谢谢爷爷。”烧麦听见他妈妈在道谢,也跟着喊了声。
      “哦哟,不谢不谢。”温大爷登时乐出了声。
      那爽朗又亲切地笑声极富感染力。
      沈多多也总算放松了些,并买了三小碗热藕粉,坐到摊上吃。

      “你们提这些东西,是要搬家啊?”温大爷见她没怎么吃,加了些山楂片给她开胃。
      沈多多点头,又继续吃。
      “怎么搬这里来了,”温大爷合上锅盖,面前溢出一阵热气,“治安不好。”
      沈多多瞧两孩子吃得香,轻声说了句:“这里便宜。”

      “爷爷,我还能加些花生米吗?”糖包咬着勺子问。
      烧麦立马告诉他:“不可以。”然后把自己碗里的花生米给了他。
      沈多多欣慰地拍了拍弟弟,又买了一碗。

      热气腾腾的桂花藕粉馥郁浓稠,透着光亮,被人舀到小铁碗里,撒上切碎的葡萄干、山楂片、核桃仁、花生米,还有黑白芝麻,端到齐膝高的小桌上。

      而小摊边的四张桌子也渐渐坐满了人。
      沈多多看了眼手表,正好八点,上班高峰期,她不想耽搁老爷子的生意,便催糖包快点吃,自己先去付了钱。

      “你们住哪儿?”温大爷一点也不见外地问。
      沈多多愣了半秒,也不介意:“惠发小区。”
      温大爷颔首,麻溜地撒着作料:“你去吧,我待会跟人打声招呼,让她多照应着你们母子仨。”

      沈多多本想拒绝,她不习惯麻烦别人,可想起刚才的粉毛,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凡事都要以孩子的安全为重。
      她这么一想,便只好诚恳道谢:“太麻烦您......”

      温大爷不爱说那些虚的,他撕了半截卫生纸,用炭棒写了串数字,递给她:“有不得了的急事,就打这个电话,这人管这片的。”

      沈多多两手接过,连着道了几声谢,又说好下次再来照顾老爷子的生意,这才离开。
      一路上,糖包和烧麦都很开心。
      沈多多却在发晕,她拖着比自己还重的行李,后背冒出的冷汗湿透了衬衣。
      烧麦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沈多多跟着停下,嘴唇有些不自然地颤抖。
      她当初分娩不顺,大出血,虽然捡回一条命,血气却亏损得厉害,后面又要照顾孩子和陈竞洋,没能把病养好,导致现在一运动就头晕反胃,恨不得背过气去。

      “没事。”烧麦摇摇头,跑到她身后,小手推上超大号的行李箱。
      糖包见状,也忙不迭地帮忙扶着。
      可沈多多哪里舍得让他们费力,故作轻松道:“妈妈自己来就行。”

      烧麦也不看她,沉着小脸不停使劲。
      糖包就跟着“咿咿啊啊”地蹬起小腿,卖力非常。
      沈多多手上立马一轻,她也没再坚持,而是快步爬完了近70°的斜坡。

      初夏日上,旭辉倾洒。
      皋垌街内人来人往,果皮稀泥铺了一地,四面八方皆是带脏字的方言吵闹声。
      沈多多一脚下去,踩扁了地上的烟头。
      两个孩子靠在她身边,面对陌生混乱的环境,颇为不安。

      他们三人的沉默与此处的热闹格格不入。

      “来,妈妈抱你们走。”沈多多休息够了,弯腰背起糖包,又去抱烧麦。
      烧麦抓着她的衣角,摇头。
      “乖,你们今天穿的新鞋子,别弄脏了,明天还要去学校。”沈多多说。

      “......”烧麦紧闭着嘴,目光从她的脸庞移到手上,然后微不可见地扁了扁嘴,细密的睫毛沾上了水汽。
      哭了。

      沈多多瞬间揪紧了心,她随着烧麦的视线看去,才发现自己无名指上的伤口裂开,血水把绷带浸透了。

      “我,自己,走。”烧麦呜咽着说完,便坚定地转过身,继续推动行李箱。
      糖包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但他不会忍耐,直接哭出了声:“呜......妈妈疼......”
      他挣扎着跳到地上,抱着沈多多的手,边哭边吹气,直喊着:“痛痛快飞走!”

      沈多多疲惫不堪的心忽而一暖,险些跟着哭了,她捂住眼睛,嘴里发苦。
      她原以为,陈竞洋会跟她争孩子的。
      所以她才毫不犹豫地交出了刚还完贷款的房子。
      可是并没有。
      陈竞洋连提都没提过。
      她视若珍宝,用命换来的孩子,在他们父亲眼中,不值一提。

      “走吧。”沈多多为了哄糖包,一路都抱着他。

      惠发小区位于皋垌街的后山上,一共六栋,每栋五层,混凝土的墙壁没有刷漆,一片灰白,上满爬满了枫藤。
      而小区中央配有花园,里面种植了时蔬,还养着两只鸡,园边更是栽有粉色......

      沈多多对上了一双饱含不满的长眼。

      “刺......”糖包正要说话,便被沈多多制止了,她牵着烧麦,刻意绕开了秦四。
      她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又怎么会在这里,但不去招惹就对了。

      可秦四不这么想,特别是看见女人躲开他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偏见和嫌弃。
      他挠了挠寸头,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妈妈。”烧麦听见脚步声,害怕地轻唤她。
      “快过来。”沈多多揽住孩子,自己拖动行李,时刻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她知道来者不善,不免心惊,眼看着就要到3栋楼道了,小区里还是没人出现。

      哗啦。
      行李箱停住了。
      沈多多不想进楼,在狭窄的楼道内会更加危险。
      所以她鼓足勇气,回身直视秦四,尽量镇定道:“为什么跟着我?”

      “......”秦四没有回答,而是从兜里掏出了一把折叠刀。

      “妈妈!”糖包害怕地尖叫!
      沈多多则立马捂住孩子的嘴,紧张地看向秦四,并且迅速妥协道:“你要什么?钱吗?我可以给你。”
      她怕激怒对方。

      秦四闻言却是顿住了,他原本没想抢钱来着,只是吓唬吓唬他们,可对方这么一说,他才惊觉自己已经没钱吃饭了。
      “行,那你给吧。”他握着刀,走了过去。

      沈多多把两个孩子护在身后,从兜里拿出钱包,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抛了过去:“拿着!”

      秦四稳稳接住,还没来得及打开看,就被人叫住了。
      “阿四!”
      “诶!”秦四一听,是自家老大,连表情都换了,当即转身迎过去,热情洋溢地喊道:“老大!”

      沈多多刚松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她侧头看向被秦四挡了个彻底的人,心想,这下糟了,还有同伙......她包里那点钱怕是不够分。

      “妈妈?”烧麦接过沈多多递来的手机。
      “110。”沈多多在他肩上写道。
      烧麦恍然大悟,躲在她身后捣鼓手机。

      而沈多多再看过去时,却惊诧地愣住了。
      夏风徐徐,夹杂着暖阳晒过的青草气,也带来了对面的烟草味。

      女人一头金发扎在脑后,她咬着烟,右边的两杠断眉轻皱,立体的五官愈显清冷,透着一股被夏日抛却的凉淡气质。
      她穿着短裤背心,撒着拖鞋走近。
      而秦四则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

      “你干了什么?”温朗煦盯着沈多多,问的却是秦四。
      “我......”沈多多想回答。
      “抢她钱了,”秦四却打断道,他打开钱包,忽然没了表情,继而低声道,“老大,只有132.5。”

      温朗煦沉默地夹着烟,她一直在看沈多多,看得特别仔细。
      沈多多也在看她,她是觉得这人......好看得有些眼熟?

      “老大,这么少一点就不上交了吧,留给我买饭吃。”秦四商量道。
      温朗煦拿下烟,刮了他一眼,语速极快:“还回去!”
      “啊?”秦四虽不解,但还是听话地递了回去,“大妈,你还要吗?”

      大妈?
      温朗煦和沈多多同时看了秦四一眼。
      秦四挠头。
      沈多多抬手拿过,客气道:“谢谢大爷,我要。”

      “哈哈。”温朗煦没有音调起伏地笑了两声,视线在对方的无名指上滞留片刻,又随意地瞥开。
      她注意到还有两个小孩在场,便把烟灭了,侧头问秦四:“我说没说过,不准抢钱。”
      秦四使劲点头:“说过。”
      温朗煦从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她又问:“那为什么还要抢?”
      秦四有些紧张地抓着手背:“她看不起我,我心里气不过。”

      气氛瞬间僵硬了。
      一时间,小区里只听见公鸡打鸣的动静,咯咯咕咯咯的,像是嗓子哑了。

      “我没有,”沈多多心情复杂地看向秦四,“我只是想保护好我的孩子,再说我一个又老又穷的单亲妈妈,有什么瞧得起、瞧不起的,我真没有。”

      “单亲妈妈。”温朗煦倏地重复了一遍,有些没头没脑的。
      沈多多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便点了个头。
      温朗煦却笑了,真真正正地笑了下,但很快又收住,扭头问秦四:“哪来的刀?”
      秦四把刀给她:“我侄子的。”
      温朗煦掰开一看,塑料玩具,这才舒缓了表情。

      沈多多见气氛缓和下来,正想再说两句好话,把这事揭过去,烧麦却发火了。

      “你刚才笑什么!”烧麦抓住陌生人的裤子,一脸严肃。
      温朗煦闻声看向他,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我笑了?”
      烧麦点头,眼里满是怒火。
      他不允许有人嘲笑她妈妈。
      “单亲妈妈怎么了!我会照顾妈妈的!那个爸爸不是好人,他老欺负妈妈,还总惹妈妈哭......”
      “烧麦!”沈多多叫停了他。
      烧麦气得小脸痛红,狠狠喘了两口。
      沈多多把他抱了起来,安抚着给他拍背。
      糖包从没见过弟弟发火,有些吓到了,低头拉扯着衣角。

      “啧,这小屁孩还挺懂事。”秦四忍不住夸了一嘴。
      温朗煦则没什么表情:“我笑是因为我高兴。”
      烧麦瞪着她:“你高兴什么?”
      温朗煦看了眼抱着娃想要避开的女人,说得有些暧昧不清:“我就喜欢单亲妈妈。”

      秦四:“......”为何有点变态?
      沈多多:“......”害怕。
      烧麦这才消了气,想想又怕自己做错事了,便埋下了头。

      “不好意思,我们才搬过来,很多事都不清楚,孩子又小,希望你们别见怪。”沈多多累了,想赶紧走。
      而温朗煦也是办事路过,客气地点点头就带秦四走了。
      “老大,你急什么?”
      “老爷子没吃降压药就跑了,我给送过去。”

      沈多多听着两人的声音渐远,才回头望了望,她总觉得,这人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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