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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下逐客令 ...

  •   013

      林一闪敛衽而立,问:“为什么突然愿意了呢,是不是因为受到我的威胁了?”

      黄瑶姑愣了愣,觑见她深意的眼神,明白过来,慌忙摇头:“没有没有。”

      林一闪用一根小针在剔指甲,语气慵懒地说:“是不是因为我逼供你们了?”

      “没有没有,奴作证是心甘情愿,倪炳文他们霸占俺家祖产,沈相公仗义相助,咱们是为了恩人作证。”

      莲序不忘抓住时机大声嘲讽:“哟,原来你还记得他的姓名,刚刚怎么装不认识啊?”

      黄瑶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林一闪:“这就对了,我不是在逼迫你们作伪证,而是要让你们说实话,倘若过堂的时候,放着正经的不说,或是扯上半句今日之事,我要你们身上没有一块好皮地离开四九城。”

      黄氏母女面无人色。

      ……

      黄瑶姑作为重要证人过堂完毕,没过了几天,案件审结,结果出来了:

      刑部裁定沈徵无罪,但因公务期间擅离职守,暂时革职察看。

      案卷送入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张晗批红,掌印太监庄池亲手盖上皇帝印。

      案子过了。

      兵部尚书顾师秀和司礼监的宣旨太监一起来的,陆三小姐跟着。宣旨太监读完圣旨交给沈徵,拍拍他的肩膀,意有所指说:“沈侍卫,恭喜你大难不死,革职的事儿也别太挂在心上,来日方长嘛。”

      本朝的太监都权力很大,尤其司礼监的更是得罪不起,顾师秀替沈徵给了程仪钱,还一路把太监公公送出老远。

      趁着顾师秀离开的当口,陆展眉悄悄跟沈徵说:“我爹不方便来,他让我捎话恭喜你,另外劝你早点搬出去,别和那个女人多牵扯。”

      以沈徵的政治背景和个人潜力,决不会止步在侍卫一职上,而和东厂之流扯上关系,则有碍他的政治名誉。

      沈徵对这一点也很清楚,沉默没有发话。

      他只是觉得,不管林一闪出于什么目的,终究帮了他良多,即刻离开显得忘恩负义;加上先前她院子里出了事,只怕倪孝棠再找她麻烦。

      他回去之后,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黄瑶姑母女上门来,名为道谢,实为取针。沈徵看着莲序端着盛了几十根滴血的细针出来,才知道林一闪在这桩案子上用了盘外招,不禁悚然:“你家主人手段,何以如此狠辣啊?”

      莲序嗔怪他:“你的良心是离家出走还是人间蒸发了?若不是这样,你现在还在牢里呢。”

      沈徵担心黄氏母女出事,便去厢房关心一下刚取完针的黄母,并给了她二十两银子。

      哪晓得这母女两个,一看沈徵脱罪了,又见他人美心善,马上开始卖惨。

      “倪家的人见天儿地上门打砸,还威胁要俺们娘俩的性命,左邻右舍都劝俺们别去过堂,因为自古以来民告官还没过堂就输三分,可是瑶儿不听她们的,一定要去给沈相公您作证。沈相公,俺这个女儿平日里可是连蚂蚁都不敢踩死一只啊。” 黄母拉住沈徵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

      这母女俩仿佛别无所长,哭的本事倒是一脉相承。黄瑶姑在旁泣不成声,不时挪开手绢偷看沈徵一两眼。

      沈徵面露不忍,正待安慰两句,黄母突然一声哀嚎,捶着床沿道:“如今俺那左邻右舍都说,俺女儿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冒大风险给你作证,是因为和你沈相公有些什么,俺的天哪,苍天作证,俺女儿可是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啊,这让她以后怎么嫁人?她们这是要毁掉俺娘俩下半辈子啊!”

      沈徵薄唇紧抿,俊秀的脸上透出一丝内疚:“大娘,我本意是帮你们,想不到反而害了你们。大娘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我沈徵能办到的一定帮忙。”

      黄母紧紧握住他的手说:“沈相公,俺是把老骨头了,别的也不求,就这么一个女儿,你一定要对俺女儿负责啊。”

      说着,做出一副极尽淳朴憨厚的可怜相,巴巴地望着沈徵。

      沈徵:“……”

      黄母:“俺知道相公您是读书做官的人家,俺女儿做正室肯定配不上,你还没婚娶吧?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就把她留下伺候您,做个妾也是好的。”

      说着,催促拉女儿:“瑶姑,快跪下谢谢大恩人沈相公,从此以后你要好好伺候他,他让你往东你不许往西,他给你气受你必须忍着,夫为妻纲,你要是敢有半点二心,我打断你的腿听到没?”

      沈徵:“……且慢!”他话音未落,黄瑶姑就跪倒在他脚跟前,低着头娇怯怯喊了一声:“沈恩人,沈相公。”

      “沈你吗呢?”端着碗进来的莲序出现在门口,吓得母女俩同时一哆嗦。

      哐当一声,莲序把药碗摔在地上,冷笑嘲讽地盯着她们看。

      林一闪随后跟进,黄母一看到她,就吓得魂不附体,厥在床头。

      沈徵很是尴尬。

      他动了动嘴,想跟她说什么,还没来得及,黄瑶姑就呜呜呜地哭着藏到他身后,把手搭在他双肩上紧紧贴着他后背,平常耕田插秧健壮如牛的村姑此刻娇弱得跟弱柳扶风一般。

      沈徵:“我……”

      “闭嘴。”

      林一闪目不斜视地说:“在这里你们的沈相公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我数到十,出了门的可以活,留下来的我会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砍下来,下酒喝。”

      她说罢,就开始:“一,二,三,十!”

      黄瑶姑起初还抱着一点希望,结果看沈徵动都没动,声儿都没吱,简直大失所望。

      看来这个女人说的是真的,沈相公是个耙耳朵,若是跟着他,岂不被这样的大妇折磨死?赶紧脚底抹油,一呲溜儿夺门而出,跑得比插秧还快,连自己老娘都忘记扶。

      这时候床上的黄母也一个伏地挺身,诈尸般跳起来,见鬼一样绕开林一闪朝外跑:“不孝玩意,赔钱货,等等你老娘!”在门槛摔了个狗吃屎。

      莲序一众丫鬟们都吃吃笑起来。林一闪冷冷地说:“你们都出去。”

      丫鬟们便不敢笑了,悄然退下。

      林一闪说:“如果你一直这么心软,中些愚蠢的圈套,即使今天侥幸脱身,往后也会麻烦不断。”

      沈徵解释:“我不是非要中她们的圈套,我是担心她们出去以后散播这件事,对你不利。”

      “你的心实在太软了。”林一闪凤目微阖,面色沉沉。

      沈徵突然有感而发:“你不是一个恶人对不对?”

      她双目微抬,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一直在帮我,就算是对她们也没有下狠手,其实你是一个善良的人对不对?你为什么装成这副样子,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沈徵上前一步。

      此时此刻,他胸臆中涌动着一股热流,急于想要表达内心的想法。

      “重要吗?”

      沈徵:“甚么?”

      林一闪淡然地说:“我说,善与恶,重要吗?”

      林一闪:“善人就不会一念之差,恶人就不会福至心灵吗?你看事情何以这般绝对。”

      沈徵:“……”

      林一闪:“那这样划分有什么意思,你告诉我,善与恶,重要吗?”

      沈徵被她问得一时沉默。

      林一闪微一拂袖,背过身道:“顺便告诉你,沈徵,我根本不在意你对我的看法。你把这些人引到宅子里来,让我感到很麻烦,请你立刻滚出去。”

      她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淋下。

      夕阳西下,沈徵的包袱就被丢在宝禅寺胡同口,几个家丁一边扔,一边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刚念完经就打和尚,赶紧滚滚滚!咱们庙小容不下你!”

      黄昏的街道上,沈徵用担子挑着自己的包袱,一个人孤寂地在西四牌楼北街上慢慢地走。

      “沈侍卫。”莲序从后面追上来,帮他叫了一辆马车。

      “沈侍卫你别误会我们家主人,你出身好,以后能飞上高枝,我们不好耽误你的前程。”

      “官人去哪儿啊?”车夫问。

      “忠诚伯府。”

      阔别多日,终于要回家了,沈徵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片。

      宝禅寺里晚课的钟声穿街过巷传来,身后的胡同,已被一片夕阳的余晖淹没。

      沈徵的职位调令在六月下发,于北镇抚司出任千户一职。

      从腾骧右位的侍长到锦衣卫千户,这是很高的升迁。

      朝中有人议论,说是因为兵部侍郎顾师秀联名三十多名朝中官员举荐的他,陆阁老也在上面署名。

      其实虽如此,也不至于这般飞快,不知内闱哪位中官贵人为他说了情,才能如此幸运。

      真是大翻身。伯爵府位于紧挨皇城根的钱堂胡同,占据着好地盘,却门庭稀落了很久,如今终于可以回归宾客满门的局面了,忠诚伯沈囿欢喜得老泪纵横,要在家中设宴。

      毕竟如今的沈徵身为锦衣卫,担任的是皇差,又和太子党关系良好,清流对他评价也很不错。

      赴宴的当天,陆三小姐陆展眉,盛妆打扮预备出席。

      临行前,母亲柳氏还亲自给她梳头,赞赏地说:“你多和忠诚伯府走动是对的,沈家的那个小子品貌端庄,打小我看着他就好,本想等你们都大一些……奈何他们家出了变故。算了这些事不提也罢,他虽然现在职衔低了些,但是你父亲说过,他未来前途大好。你们童年就有交情,你多关照关照他。”

      陆展眉笑道:“母亲您说什么呢,他比我大,还要我的关照,难道父亲关照得还不够吗?”说罢羞红脸地跑了出去。

      她绞着一方绣花手帕,在轿子上一路颠簸,心跳如鼓:今天戴了新的花簪,也不知道和裙子颜色配不配?白色太淡,红色太艳,才选了藕荷色,衣服是不是熏得太香了?真怕给他察觉是自己特地打扮了。

      ——就在前天,她派人去打听师相给沈徵预备的升迁礼物做参考,小鬟回来禀报说,顾师秀准备送的是一方徽州墨,另还搜觅了一把湘妃竹骨的纸扇,放在一个绯色的锦盒里。

      湘妃竹配粉盒子,一定是要送给女人的,师相自从妻子亡故以来,身边再没有过别的女人,除了她,这把扇子不是送给自己还有谁?

      陆展眉脸上飞红,从袖笼里掏出一个她绣好存了很久的鸳鸯戏水香囊,害羞地看了许久,又小心翼翼揣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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