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憾》知柏

8、第八章

　　火红的灯笼高高挂着，迎来送往四个字可谓黑夜中最明亮的路标。
　　鸦生还没忘记此刻自己还是“少女”，表情造作，行走别扭。苏浓突然有点后悔没先用河水给他卸妆，硬着头皮走进酒楼，还好除了小二哥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她和身边的“少女”。
　　“苏姑娘，这是？”小二哥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二人，鸦生眨巴着自己的大眼望向苏浓。
　　“他，是我刚找的向导，这几天带我逛逛碧痕天。”苏浓掏出银子塞到小二的手中，“麻烦准备个房间和浴桶，另外买身给他的衣裳。”
　　“好嘞！”
　　小二走后，苏浓对鸦生说道，“明天带我去趟药铺吧。”
　　“去那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我是个大夫。”
　　“大夫？”鸦生一脸怀疑地看着苏浓。
　　“明天见。”

　　日光透过窗纱落到苏浓的脸上，睁开朦胧的眼，恰好小二敲了敲门，“苏姑娘吃早饭了。”
　　“马上来。”苏浓打着哈欠，收拾起了衣裳。
　　鸦生早早地就坐到了餐桌旁，苏浓也是始见其真容，鸦生的长相很普通，不容易给人留下印象。他笑得极为乖巧，手也规矩地没有碰早餐。纪挽初今日一身素净的青衫，清爽又好看，正不知和鸦生在聊些什么。
　　“三姑姑，我来晚了。”苏浓露出腼腆的笑容。
　　纪挽初浅浅地笑着勾出两个小梨涡，道，“是我起的早了，快坐下吃早餐吧。”
　　“嗯，三姑姑，鸦生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苏浓看了状似乖巧的少年一眼。
　　“当然没有，这孩子挺机灵的，瞧着叫人欢喜。”纪挽初笑着给两人夹了春卷。
　　用过早餐后，纪挽初就回了房间，苏浓带着鸦生走出了迎来送往。
　　“带我去药铺吧，要全碧痕天最全的药铺。”
　　“我看起来像是知道这个的人吗？”鸦生用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看着苏浓。
　　“……那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碧痕天最下三滥的地方。”鸦生毫不犹豫地道。
　　最下三滥？是操持皮肉生意的地方？可耻地有点想去。苏浓思考片刻后点了点头，“走吧。”
　　鸦生带着苏浓七拐八绕，从平实的石板地走到了坑坑洼洼的黄土地，精致的房子逐渐变成了土瓦房。
　　人声鼎沸，摩肩接踵，苏浓第一次如此深刻地理解了这两个词的意思。
　　“这儿就是最下三滥的地方？”不就是一个集市吗？
　　鸦生点了点头，“这个集市是碧痕天最下三滥的人的聚集地。”
　　摆摊的人很多，就是随地一坐一摆，来往的人更多，他们穿的破烂灰败脸上仿佛附着层尘土看不清五官。
　　苏浓几乎能看到人们争执之间互喷的口水，空气中浓重的体味也叫人作呕，耳边是不绝于耳的吵闹声。
　　“待不下去了吗？”鸦生清澈的眼睛望着苏浓。
　　苏浓叹了口气，“你带我来这，是想对我说什么？”
　　“我和你是不同世界的人，不要妄图改变我。”
　　苏浓闻言噗嗤一笑，“是谁给了你这个错觉？我在碧痕天的这几日你陪陪我逗个乐，赚点银子不好吗？”
　　鸦生点点头，“是挺好的，但我一定要做个杀手，现在我该收款了。”说完只见一个穿着碎花短打的矮小女孩木着脸走了过来。
　　“给你。”女孩的声音弱如蚊子。
　　鸦生从她手里接过十个油光噌亮的铜板，点头示意。
　　女孩完成交易后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鸦生珍而重之地将十文钱收入钱袋。
　　如果有机会，鸦生真的很适合做个顶级杀手。苏浓笑着看着少年，世上最珍贵的就是有梦想的人，高贵或者低贱端看人赋予自己的价值。

　　回去的路仍是七拐八绕，甚至有些偏僻。
　　“你听到了吗？”鸦生突然站住问道。
　　苏浓随之一顿，侧耳细听。
　　“葛老先生，求你救救他吧。”一个惹人怜爱的哀求声从不远处的拐角传来。
　　“靳姑娘，恕老夫无能为力，这位公子中的毒来自默声谷，解铃还须系铃人那。”
　　鸦生转头道，“有人中毒，你要不要救？”
　　“人家又没求我，我难道还要上赶着去？”苏浓挑眉道，“回去吧。”
　　“哦。”
　　不过苏浓没想到很快那位靳姑娘就找到迎来送往来了。
　　“苏姑娘，有人求你看诊。”小二哥带着一位风尘仆仆的姑娘来了。
　　“麻烦小二哥了。”苏浓笑道。
　　来求医的姑娘生得一副明艳的样貌，此刻满面忧愁，更衬得眉目含情，楚楚动人。
　　“苏大夫，在下靳容乃南宁斩刀堂之人，求大夫救我丈夫一命。”靳容正是之前哀求的女子。
　　不知道救人会不会惹上默声谷，苏浓默默地怂了一下，“请靳姑娘带路吧。”
　　靳容的丈夫正躺在一家普通客栈的床上，原本英俊的脸上充满惫态，嘴唇呈深紫色。
　　默声谷用的毒并不特别，解毒并不难，一直拖到现在怕是他们被追杀的事已是江湖皆知，大夫们不想招惹麻烦而已。苏浓边写药方边在内心腹诽，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祸水东引，告诉靳容来找她。
　　“苏大夫大恩，靳容无以为报！”靳容感激地看着苏浓。
　　“不必，医者本分而已。”苏浓得体地微笑道。

　　茶水的清香盈满茶室，纪挽初倒了杯清茶递到苏浓面前。
　　“你观那靳容姑娘如何？”纪挽初问道。
　　苏浓想了想，道，“武林世家之女，相貌好，行为举止也好，夫妻关系也挺好，怎么就招惹了默声谷？”
　　纪挽初笑道，“你知道是默声谷的手笔还敢救人？”
　　“师傅是如此教的，我怎能叫他失望。”苏浓一本正经道。
　　纪挽初摇头叹息道，“唉，你救人前也不先了解清楚。南宁斩刀堂同展家乃是世仇，谁知这代两个年轻人竟暗生情愫，后来还私奔了。两家长辈震怒，靳家雇默声谷杀了展亘，展家雇默声谷杀了靳容，默声谷乐呵呵接了两单。你说你这次能救一他们，但下一次呢？”
　　苏浓笑道，“劳三姑姑担心了，我也不是上赶着救人，谁知还有几个下次？等我离开了碧痕天更是天高海阔，再见无期了。”
　　纪挽初无奈地笑笑，优雅地饮下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