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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中篇】占梦者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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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审神者被掳走了。
“从衣服上的血量看,虽然主公受了伤,但应该并不严重。”鹤丸翻着自己的外套分析,然后看向正一身焦躁地检查周围的山姥切,“也别太担心了,她也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山姥切直起身来回头看了他一眼,难看的脸色毫无缓和,“她身上本来就有伤,行动不便。而且从留下的痕迹看,来的溯行军并不多,她却几乎没有一点反抗,这说明什么?”
“额……”鹤丸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本来就只是在安慰对方,但即使在快失去平日冷静的情况下,山姥切的侦察能力依然要比他强的多,自己根本蒙不了他。
“但好歹她现在还没有生命危险,是吧?”
的确,从现场看溯行军只是掳走了审神者,并没有对她下杀手。最直接的证据,灵力供给还是正常状态。
这大概是目前唯一能让人心下稍安的事了。
山姥切深吸口气,重新静下心来。他望向鹤丸和三日月,做出决定,“我去把她找回来,你们就留在这边对付明天的溯行军,拜托了。”
“就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我只要尽快找到她,把她带回来就可以了,不需要跟溯行军多做纠缠。但这边已经确定明天会有100体,人不能再减少。”
说完,他已经等不及那俩人答应,转身就要走。
不料被鹤丸一把拉住,“等一下。”
山姥切回身,刚压下去的焦躁又有要浮现的迹象。他拧紧眉瞪着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的鹤,“还有什么问题?”
鹤丸也干脆,手向他一摊,“走前先检查下御守。”
“哈?”山姥切莫名其妙,“这种时候……”
“别忘了主公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的。”鹤丸打断他,加重语气,“御守拿出来,快点。”
不敢跟他多纠缠浪费时间,山姥切拿出御守拍在鹤丸摊开的手上,看他侧过身去像模像样的搓了搓那个蓝色的护身符,又拿到眼前仔细检查,心里快憋不住火。
“可以了吧?”
“嗯,没问题,是主公的御守。”
鹤丸倒没有多耽误他几秒钟,麻利地把御守塞回到他的衣兜里,然后双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一路小心了,队长大人。”
“一路小心。”三日月也说。
“……你们也多小心。”
不再多言,山姥切转身,循着溯行军一路留下的种种踪迹追去。目送他的背影快速消失在林间,三日月看了鹤丸一眼,“想不到你也挺迷信啊,鹤丸。”
“哈哈,这种事,”鹤丸尴尬地笑着挠挠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不过,还真奇怪啊……”三日月缓缓道,眼底弦月在黑暗中月色幽明,“人类的占梦师,真的有这么大本事吗?”
流歌在昏沉中,不知道颠簸了多久。
她是以一种极难受的姿势被人扛在肩上走的。眼睛被缚住,看不到扛她的是什么,不过估计起码也是太刃以上体型的溯行军,肌肉虬扎的肩膀硬的就像石头一样,硌得她腹部几乎呼吸不过来。这时候就想念起和泉守来,几天前也被他扛过一次,但动作温柔多了,而且味道也好闻。溯行军身上那股铁锈混杂着好像腐尸的气味,简直要把她熏吐了。
双手被紧紧捆在身后,动弹不得,但她其实也没什么力气挣扎。每次稍微有点清醒的迹象,后脑都会被加重力量再挨上一记,将她再次打入深渊,她迷糊中就想,再这么下去怕是要被人打成傻子了,便不敢再乱动。
后背的刀伤只是皮肉伤,也正因如此,灼烧般的疼痛一直未停歇过,甚至因为一路不断的颠簸无法好好愈合而持续加剧着。但大概也多亏背后这折磨人的伤痛,才吊着她的意识,不至于彻底昏死过去。
……不过也没太大意义,一直这个大头冲下的姿势,没脑溢血就不错了,思考问题什么的,几乎做不到。
这样的状态……不就只能等他们来救了吗?这真的太糟糕了……
不知等了多长时间,她第一次被人放了下来。
准确的说,就是扔到了地上,剧烈的冲击让她一瞬间清醒了不少。
隐约传来含混的声音,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好像那几个溯行军正在交流什么。她悄悄曲起捆在身后的手臂,摸到背后已堪堪愈合的伤口,一使力,血液伴着撕裂的痛感又渗了出来。
这段休憩果然也没持续多久,她很快又被人提了起来,像个沙袋似的扛在肩上。漫长而折磨的旅程再次开始。
山姥切的追踪工作并不是很顺利。
虽然对方一路留下诸多痕迹,足印、刀剑的腐锈味、溯行军的瘴气在植被上留下的污染痕迹等等,但它们的行进速度也显然很快。追踪许久,山姥切始终未能看到对方踪影。
唯一的收获,就是从前进的路线,能逐渐判断出对方的方向正是大木户方向。
恐怕真的让审神者猜中了,那些失踪的溯行军就藏在平泉军大木户本阵后方。
有了基本的方向,追踪的速度起码能快一些。但如果这时候骨喰能在就好了,山姥切想——在夜晚他也只不过不至于像鹤丸、三日月他们太刃一样五感被大幅削弱而已,侦查能力远不如短肋有优势。
他又想起两个月前的事。虽然审神者说她是因为自己才得救,在事实面前多少“如果”都没意义。但是……
果然还是无法释怀。
还是会忍不住想,如果那时去救她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的话……结果也许会好很多。
他突然顿住脚步——溯行军的踪迹在这里分到了两个方向。
冷汗渗出了额角,呼吸急促起来。
……为什么突然会兵分两路,是自己被发现了吗?果然自己还是……
不行,现在仿刀论禁止。
他深吸气,让头脑保持冷静。现在眼前两条路,方向依然都大致是大木户的方向,但中间会曲折向哪里却是未知的。
但这两条路上的痕迹是不一样的。他一路追过来,这中间都没有人类女性的足迹——审神者的脚有伤,本来也不便长途跋涉,想必那些溯行军是用“运送”的方式带她走的。没有运输工具,那带着她的应该是体型较大的溯行军种类。而这两条路上的痕迹,左边短肋居多,右边则有半数以上的太刃与大太刃。
山姥切不做犹豫,向右边的路径追去。虽然只是没有确凿证据的推测,但他现在也只能祈祷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希望能找到更多关于审神者行踪的信息。
——所以当他真的没多远就发现了流歌留下的印记时,内心狂喜得差点喊出声来。
一块用血绘下符字的石子半埋在山林长年堆积的落叶之下,如果不是山姥切一直神经绷紧试图搜索到审神者的灵力气息,很可能就被忽略掉。石子被拿在手里时,符字就幽幽亮起红色的光,在转到一个方向时明确炽亮起来,好像一个罗盘。
这的确是审神者给他们留下指路的“罗盘”。她还有力气做这种事,也许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
他握紧手中的石子,仿佛抓紧一个救赎的奇迹。
流歌感到握紧在手心里的符印灼热起来,内心稍稍一喜。
她期待着会是谁来救她脱离这帮不懂怜香惜玉的肌肉怪物的魔爪,想了下,突然心里一凉。
自己可能真的被打傻了,居然才意识到一件事:她被抓走的时间是夜晚,而已经确定在阿津贺志山防磊会有溯行军出现,必然要有人留下待敌,考虑到侦察能力和夜晚太刃的五感会削弱,会来找她的……恐怕只能是山姥切。
如果是切国来的话……那句不祥的预言再次在脑海浮现,她突然被恐惧攫住了心跳。
不知又过了多久,再被放下来时,眼前的黑布终于被扯了下来。
早晨柔和的天光灌入模糊的视线。流歌眯起眼,真没想到自己竟被这帮溯行军扛着跑了一个晚上,感觉命都跑没了半条。
这么远的路,她现在是在哪……大木户吗?
她无力地躺倒在冰冷的地面,等待这一路好像都折腾移位的五脏六腑慢慢恢复,以及背后的伤口终于能安静地歇养一会。直到有人再次粗鲁地拖起她的上半身,强迫她跪在地上。她抬起头,终于恢复清明的双眼环视四周——这里是一片营地,秩序井然,戒备森严,视线所及那些如黑铁铸就般一片死寂的士兵……都是溯行军。
……看来那丢失的134体溯行军,找到了啊。
在那些形貌狰狞可怖的溯行军之间,一道窈窕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兀。
……不,其实也应该想到了。既然刀剑男士有审神者,那么这些与他们某种程度相似的溯行军,有管理者也是理所当然的。虽然长期战斗的对象只有溯行军,以至于他们审神者几乎把这些怪物当做敌人的代名词,但眼前这个穿着华丽的白绸长裙、仿佛刚从上流宴会走出来的女人,才是他们真正的敌人——历史修正主义者。
女人来到流歌身前,手中折扇抬起少女的下颌,仔细打量了一番,轻轻笑了,“还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难怪源君对你念念不忘。”
仿佛玉石相击的女中音,透着点淡淡年龄感的沧桑,极为动听。
流歌一怔,随后反应过来:“你认识源相雅?”
“是啊,我认识他。”女人眼波流转,好像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涂着蔻丹的细白手指掩住朱唇,“是个很有趣的人呢。他对你可真是又爱又恨。”
“……是他唆使你的?”
“在说什么傻话呢,小妹妹。我们是敌人啊,欺负你还不是天经地义的,哪需要谁唆使。”女人一副看天真小孩的怜惜眼神,像是要证明她的话似的,抬着流歌下颌的折扇使力转了转,令女孩吃痛地皱起眉。
“那为什么不直接让溯行军杀了我?”
“因为我对你一直很感兴趣,想见见你。哎呀,这么一说,和他还真有点关系了。”
女人惊讶的表情就像她真的刚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似的。流歌真有点受不了眼前这人的戏精属性了,心说姓源的人渣跑到了历史修正那边,品味就变这么差了?
她盯住女人笑意弯弯的眼,“……以前很少遇见你们亲自跟着溯行军穿越时空的情况,是我中头彩了,还是源相雅就那么大面子,你特意为他来见我一趟?”
“嗯……一半一半吧。本来就是要做一个实验,必须要我亲临现场才行。不过要为了工作错过周末的时装周展览可真不合算啊,直到发现能见到小妹妹你,我才稍微有点干劲了呢。”
“实验?……屏蔽我们审神者感知的实验?”
“算是吧,不过这个实验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运作原理就不对。我都跟那帮书呆子说过,你们监测我们的行动主要是靠时间壁被攻击时发出的回响,只针对审神者的气息遮断也没有意义,你们大多时候是不会跟着刀剑男士们穿越时空的,可惜不带点切实的实验数据回去打他们的脸,那些石头脑袋不会听呢。”
女人耐心地回答,丝毫不在意流歌在她的这段对话里会得到什么信息。她眼神宠溺地注视着女孩敌视的双眼,“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吗?”
“……”
女人松开了流歌的脸,面上一切夸张做作的表情都消失了。她冷漠地俯视着双手被缚身后、跪在她面前的审神者少女,语气淡淡,“闲聊也聊完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虽然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有点可惜……”
她眼里有一丝真切的遗憾,然后失去兴趣般转过身去,向身旁的大太刃吩咐一声:“杀了她吧。”
“!”
对方突然变脸让流歌猛吃了一惊,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看着大太刃迈前一步,手中长刀如刽子手般在头顶高高举起,忙喊道,“等一下!”
大太刃的刀停在半空,女人微微侧过脸,眼角的余光斜睨向她,“还有什么遗言想说的?”
流歌迎上女人的目光,“你知不知道如果杀了我,源相雅他的灵力这一辈子就别想恢复了?”
“我知道啊。”女人艳丽的唇角勾起一个妩媚的弧度,“所以我才必须杀了你啊。”
她收回目光,不再看身后被判死刑的少女,享受般聆听着大太刃重刃下落的风声。
尖锐的杀意这时突然从身后逼来,女人蓦然惊醒,求生本能般的向前躲去。
更快一步的是她身旁的溯行军短刀。一声细小的尖鸣,她惊讶地回过身,看到衔着短刀的蛇骨被少女一刀洞穿。她身后的大太刃长刀落了空,被地面生长出的白色锁链层层缠住。
——在刚刚大太刃的刀落到女孩头顶的瞬间,她手腕上的绳索突然寸寸断裂,白色的身影在刀刃下仿佛消失般逃离。她向着背对她的女人冲过去,手中短刀狠狠刺出!
然而,这一击失败了。
流歌抽刀迅速后撤。她左手握刀横在身前,面无表情地环视包围她的溯行军,内心却满是绝望:先不说她一个人根本就对付不了这些怪物,现在的身体状态甚至连逃命都做不到。刚刚的攻击失败了,剩下的,就只有死局。
接下来该怎么办,祈祷他们来救自己吗?
……不,切国不要来。就算来,也求你不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