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凤呈祥》萧瑟行者

82、番外

　　晏平近两年已经进入半隐退状态，没有大事便不过问国政了。不过其人始终德高望重，虽不管事，凤栖城中的官民上下仍人人都要尊称一声“老太傅”。
　　这日清早，晏平负手走在街上，街边小贩纷纷向他热情打招呼：“老太傅，又去码头望海了？”
　　晏平呵呵一笑：“四处转转，活动活动筋骨。”

　　路过一处烧饼铺，后台老板道：“老太傅，新出炉的烧饼，您带些回去当早点吧？”
　　“不用不用，”晏平笑呵呵地摆手，“你们非不收钱，小本生意，哪能天天白送我。”
　　烧饼老板还未接话，旁边卖鱼的摊贩又道：“老太傅何必见外，您是晏少的爹，就是我们所有人的爹，这整条街都是您干儿子，孝敬您是应该的！您看今儿的扇贝特别鲜，给您拿点回去尝尝。”

　　晏平哭笑不得，连忙摆手走开，没走出两步，沿街二楼的一扇窗子突然打开，一个风情万种的美丽女郎倚窗嗔道：“讨厌呀张五，人家才不是干儿子，人家是干儿媳妇。”
　　街上顿时一片哄笑，晏平却笑容渐消，黯然转身，一想到一去不回的儿子，晏平眼里浮现苦涩之意，摇头轻轻一叹，蹒跚向前走去。
　　街上的人还在高声玩笑：“欣娘你就别痴心妄想了，咱们晏少可是要娶公主的人。”

　　叫欣娘的女子愤然合上窗子，不再参与楼下的玩笑。不料窗子嘭地一声关上了，还能听见有人在那高声喊道：“哎？晏少……”
　　欣娘怒气冲冲地打开窗子，喊道：“死张五，你有完没完？哎……晏少？！”

　　街上的哄笑声瞬间停止，一片安静。晏平忽觉异样，转身一看，登时呆住，只见儿子晏伯空正自大街中央朝自己走来，扑通跪倒在地，哽咽道：“爹，儿子回来了。”

　　晏平初时还疑心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老泪登时跟着下来，狠狠砸了儿子一拳，又揪着晏伯空的耳朵，怒道：“你这混蛋，你还知道回来啊，混蛋东西，一走就是八年，八年啊，你还要爹娘吗？你就不怕没人给我俩送终？”
　　“哎呀呀……”晏伯空耳朵被揪，只好从地上站起来，嘴里一阵呜哇乱叫，忙道：“爹我错了我错了，不是……你给我留点面子，不能再这样了啊。”

　　晏平犹不解恨，从街边小摊上抽过一条鸡毛掸子，当街就要抽他，不料刚一抬手，忽觉腿上有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却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奶娃娃挂在自己腿上，小脸蛋吹弹可破，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一看便知是个鬼灵精，小娃娃见晏平低头，仰起小脸，奶声奶气地认真问道：“爷爷，混蛋是什么东西下的蛋？好吃嘛？”

　　晏伯空大笑，晏平却浑身一震，啪嗒一声，手里的鸡毛掸子掉在地上，哆嗦着道：“你……叫我什么？”
　　“爷爷。”
　　晏平不禁看向儿子，晏伯空笑着搂上老父肩膀，冲他耳朵大声喊道：“他叫你爷爷！”

　　小童仿佛受到了鼓舞，欢叫着跳起来，蹦蹦跳跳地围着晏平转圈，一边蹦一边喋喋不休地喊着“爷爷”，晏平霎时老泪纵横，弯腰抱起小童，小童咯咯直笑，弄得晏平一时间又哭又笑，喜不自禁。
　　祖孙俩对着傻乐半天，晏平这才认真去看儿子，以往一见晏伯空嬉皮笑脸，晏平就觉得他欠揍，然而此时再看，晏伯空笑容爽朗依旧，却稳重了许多，已然有了父亲模样，晏平顿感欣慰，感慨不已。

　　晏伯空又朝旁边招手道：“倾倾快过来。”
　　晏平转头，见一女子微笑走过来，面带几分羞涩，却是毫不犹豫地要向自己行跪拜大礼，晏平忙哎呦呦地大叫，摆手道：“这使不得使不得，公主莫要折煞老朽。”
　　海倾倾当街磕了三个响头，晏平口中不住称“好”，又禁不住一阵老泪纵横，忙对儿子道：“臭小子，快扶殿下起来啊。”
　　晏伯空将海倾倾拉起来，又蹲下身，轻轻拍掉她膝盖上的灰尘，笑道：“差不多就行了，老爷子没那么多讲究。”

　　“臭小子，”晏平笑得合不拢嘴，“赶紧回家，你娘不知该有多高兴，她还在家熬粥呢，哦对了，”说着突然想起一事，放下孙子，朝烧饼摊走去，一边拿着钱袋一边道：“那个小王啊，给我几个烧饼。”
　　小王笑着包起七八个热腾腾的烧饼，道：“老爷子，今儿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收您钱，我这就是一点小心意，祝贺你们一家团圆。”
　　晏平笑着收下，旁边卖鱼的小贩见状忙递过几条鱼，道：“哎老爷子，您收了他的东西可不能不收我的，那就是瞧不起人了，来来拿着，恭喜你们一家团圆。”

　　一时间整条街的街坊都过来送吃送喝，不多时，不仅晏平手上挂了一堆吃喝，连小孙子的怀里也被塞满了糕点零食，晏伯空看着多年的老熟人，心下感动不已，偷偷抹了两滴眼泪，上前笑着推了推孩子，道：“该说什么啦？”
　　小童抱着一堆吃食，艰难地腾出两只小肉手，抱拳道：“谢谢大叔，谢谢大婶，谢谢大家，祝大家身体安康、笑口常开发大财！”

　　众人看着奶声奶气的小童开怀大笑，正在这时，街的另一头又跑来一人，身穿朝服，大汗淋漓，正是岑璜。岑璜气喘吁吁地在海倾倾身前止步，道：“参见殿下，您可回来了，快跟臣去开个会。”
　　“开会？”晏伯空不满道，“老哥你可忒不厚道，我们连家门都还没进呢。”

　　岑璜抹了一把汗，一脸为难：“我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定安公主不在，关税草案的表决刚好两方人数相当，迟迟出不了决议，就差那一票，大公主您快跟我走吧。”
　　“我妹妹呢？”海倾倾问。
　　岑璜道：“定安公主一收到你们要回来的消息，立即出海去东齐，走了将近一个月了。”

　　“哦。”海倾倾心知她去接海长汀，想了想，又问：“那她有说何时回来吗？”
　　岑璜哭丧着脸道：“她说，也许会待个三五年，等小王子长大，再让他自己回来。”
　　“什么？”海倾倾讶然不已，“那她自己不回来了？”就这么跑了？撂挑子不干了？
　　晏伯空闻言，大笑着抱起孩子：“宝宝宝宝，说不定过两年你就要有个表弟或者表妹了，开不开心？”

　　海倾倾吓得差点冒汗，这……她得开多少年的会啊？说着幽幽看向岑璜，那眼中之意很明显：“是不是得想个法子，把大齐的那位陆丞相，拐到瀛洲来？”
　　岑璜一本正经、语重心长地点了点头：“嗯，此事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