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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不问与不敢 ...

  •   加急军情入京的消息传得很快,昱王府一众属吏及清客皆聚在堂中等候陈文甫归来。陆济赶来之时,众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很有点群情激昂的氛围,摩拳擦掌地等着看陈元序出丑。陆济暗自无奈摇头,默然迈进堂中。
      众人见陆济进来,纷纷让路,颔首招呼,不约而同地将他簇拥在中间,看向陆济的眼神有的隐含忌惮,有的暗自不屑嫉愤,更多的却是饱含崇羡之意。陆济毫无骄态,神色平和地站在众人之中,一开口却是静了一室:“军情乃国之大事,若出了纰漏,朝臣宗室无一脸上有光,诸位还是莫要幸灾乐祸,辱没了昱王殿下一片公心。”
      一名长史含笑附和:“陆公子所言极是,大家稍安勿躁,待王爷回府再说。”

      鸿胪寺客馆中,无聊等消息的海倾倾终于良心发现,跑去敲开晏伯空的门:“你真的不吃东西?”
      晏伯空笑了:“没事,饿了我自己去煮面。”
      海倾倾微耸了耸肩,转身离去,“啊喂,”晏伯空叫住她,似乎有点扭捏,见左近无人,低声道:“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海倾倾双眸澄明如洗,笑着反问:“我生什么气?”
      她坦然得甚至让晏伯空有点失落,晏伯空不禁一叹,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从来不问陈子芊找我什么事?”
      “我妹问过吗?”海倾倾道。
      晏伯空摇头。
      “岑大人问过吗?”
      晏伯空又摇头。
      海倾倾道:“那我为什么要问?”
      “你干什么跟我装傻?”晏伯空莫名窝了满心的火,郁闷地发泄不出来。
      这段时间,陈子芊总有各种由头缠着晏伯空,晏伯空考虑到不好得罪东齐陈氏,少不得敷衍应付一番。海倾倾则视若无睹,甚至故意躲了开,对晏伯空的态度也多了几分疏离,她什么都不问,晏伯空也就完全无从开口,竟是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海倾倾面上依旧无波无澜,只道:“这是你自己的事,无须跟我讲。”
      晏伯空一把将她拉至身前,攥着她的手腕,怒道:“你觉得这事跟你无关是吧?不要海安澜和岑大人跟你相提并论,别忘了你可是王后亲口许给我的人!”
      海倾倾虽对他的话有点意外,却禁不住他这样蛮横挑衅,一时不忿,扬起下巴直视他双眼,声音不高却气势十足地道:“王后?你凭什么以为我会乖乖听她的话?”
      晏伯空原本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恨不能立即道歉然后同她好好谈谈,却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话,是以明知海倾倾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还是一时懵住了,慢慢放开她手腕,轻声问道:“所以……你是不愿意的?”
      “不然你以为呢?”海倾倾冷着脸道,“王后许婚只是权宜安抚之计,一无仪典,二没旁证,我的终身大事凭什么让她这般轻率了结?”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晏伯空怔了一瞬,喃喃道,突然又抓起她的手,眼中现出紧张之意,“我没有轻慢你的意思,你应该明白的吧?”
      “放开!”海倾倾皱着眉头抽出手,面如寒霜地道,“你可以不把我当公主,不想把我放在眼里你大可一走了之,但既然在我面前,还请你注意自己身份。我忍你让你都是看在晏大人的面上,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僭越冒犯!”
      晏伯空闻言如遭雷击,眼中疑惑不已,似是不敢相信海倾倾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整个人呆了半晌,而后木然后退一步,缓缓拜了下去,沉声道:“殿下恕罪,臣,明白了。”言罢起身,大步出了院子,转瞬不见了人影。
      海倾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到他离开的,待院中只剩自己一人时,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晏伯空跪倒的那一刻,海倾倾脑子里轰地一声,空空如也,仿佛这一路来的患难与共、默契相知,都在这一跪中炸得粉碎。

      海安澜从旁边的房间推门走出来,叹息着扶起海倾倾,陪她在廊下坐下,道:“怎么闹成这样?”方才二人的谈话已被她听了七七八八,海安澜直到此刻才知晓这俩人是怎么被自己母后打发出瀛洲的,一时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海倾倾失魂落魄地靠在廊柱上,怔怔说不出话来,不解自己是吃错了什么药,冲动之下搞成这副僵局。
      海安澜道:“其实……我能感觉到他很在乎你,你心里也很看重他,为什么要把他气成那样?如果你是对母后心存怨言,小晏又没做错什么。”
      海倾倾转头看她,见她神色有愧,不禁苦笑:“跟王后没有关系。”
      “那你到底在别扭什么?”海安澜不解道,“陈子芊一厢情愿你会看不出来?”
      “跟陈子芊也没有关系。”海倾倾一向木然的面上现出一缕烦躁,“大概只是我……命数如此吧。”
      海安澜默默盯着她半晌,忽道:“明白了,你不敢而已。”
      海倾倾一愣,不是很能领悟这个“不敢”所指为何,却又懒懒的不想深究,两眼放空地发起了呆。

      海安澜见她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愧疚同情之心顿时消失无踪,正要起身回房,就见岑璜匆匆进来,道:“嚯,东齐出大事了!”
      姐妹俩似早有所料,神色淡淡,海安澜道:“胶东军变么,我们已经听说了。”
      “不是这个,”岑璜一脸神秘兮兮,走近几步,低声道,“我刚从御史台过来,那边今日收到的检举折子雪片似的,御史台的人措手不及,正团团转呢。”
      海安澜眉毛一扬:“检举?”就连海倾倾都睁大了无精打采的眼睛,向岑璜看去。
      岑璜掩耳盗铃似地将手挡在嘴边,低声道:“状告陈元序在胶东大行贪腐,败坏军纪。”
      姐妹俩对视一眼,神色不由郑重起来,海倾倾思忖着道:“这事……同我们有关系吗?”
      三人面面相觑了片刻,陷入沉思,半晌,岑璜道:“先观望着吧,目前还真不好说。”
      海安澜凝眉道:“不过胶东军变若是形势恶化下去,对我们来讲终究不是好事,如果东齐发兵,最有可能就是从胶东抽调人马,那边要是乱了,我们就添一分难度。”
      岑璜重重一叹,左右看了看,道:“小晏呢?”
      海安澜看了一眼把人气走的海倾倾,无奈道:“不知跑哪儿去了。”

      入夜,陈文甫一脸倦怠地回了府,一进门便被告知议事堂那边仍候着不少人,只好转身去了议事堂。堂上嘈杂之声顿消,众人纷纷执礼相迎,陈文甫目不斜视地朝上座走去,道:“不必拘礼,各自坐吧。”
      陈文甫坐下后,一人当先出列,道:“殿下,咱们现在……”
      陈文甫语气果决地打断道:“什么都不要做,这段时间都安分点,别给我找事。”
      众人哑然,又见陈文甫面色不善,心下打鼓,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当先开口触霉头,只听陈文甫又道:“胶东之事,若有建言良策,拟好折子,本王可以帮着递上去,若没有就顾好自己的事,谁也不准擅自议论,都清楚了?”
      众人陆续道:“是,下官明白。”
      陈文甫疲惫地挥挥手:“散了吧。”
      陆济见天色已晚,陈文甫又似心情不佳,便默然跟着众人出去,还未走出门口,便被一名管事拦下,管事背着众人,悄声对陆济道:“陆公子留步,王爷请公子在府里过夜,他休息片刻再过去找你。”
      “好。”陆济躬身一揖,跟着管家去了客房。
      陈文甫吃了点宵夜,沐浴更衣过后才去找陆济,一进房便瘫在软塌上,抱怨道:“在宫里跪了一天,弄得我浑身酸痛。”
      陆济坐在书案后一笑,道:“陛下发火了?”
      陈文甫噗呲一笑,多少露出点幸灾乐祸的心情:“能不发火么?父皇自己也觉颜面尽失。”
      陆济放下笔,道:“王爷进宫跪了一天,总不至于就领受了圣怒,没旁的事?”
      陈文甫更丧气了:“御史们纷纷上书,言军中贪腐不可姑息,扯皮了一天,彻查皇兄贪腐一案还是落到了我头上。”陈文甫气得坐起,“你说说,这事能怎么查?大事化小不行,闹大了也不行,最后我定是里外不是人,上下不讨好。”
      陆济略感意外,他还以为此事是陈文甫捅出来的,毕竟陈文甫之前去过东大营,又结识了不少军中将领,但现在听这话的意思,又似乎跟他没什么关系,诧异道:“大皇子贪腐案,不是殿下授意揭发的吗?”
      “我若有这念头,能不事先跟你商量吗?这事捅出来对我有什么好处?”陈文甫苦笑,“你不了解我父皇,他在德行上从不求全责备,大哥是个有分寸的人,即便手脚不干净,也不会是什么大数目,父皇心里不会因为这事彻底冷了他。若说落井下石,我又不是神仙,怎会预先料到胶东会军变?现在倒好,因为跑了一趟胶东,惹了一身腥,这会儿估计不少人心里都在怀疑我。”
      陆济随即陷入沉思,默然不语,陈文甫自顾自地道:“我二哥这些年闷声不响,藏得好深,差点就真当他无欲无求了。”
      陆济心中正想着陈仁熙,闻言面上故作惊诧,道:“你怀疑这一切都是恒王暗中作祟?”
      陈文甫沉吟半晌,思忖道:“军变么,他应该没那个胆子去撺掇,毕竟这事儿不好掌控,不过趁乱落井下石倒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刚好还有我送上门替他背黑锅,反正我心里是认定他,没跑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不问与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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