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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水中望月 ...

  •   京南十里的青羊观后山景致秀雅,兼有一片梅园,山路是刚铺就好的石板路,园子也是刚整修过的,陈仁熙一时兴起,想带海安澜过来游玩,不期捡了个陆济同车,心下是有点扫兴的,不过与陆济聊了一路,不得不承认传闻非虚,这人确实有点意思。
      青羊观乃是两年前三位皇子共同出资修建,以贺太后寿辰的,刚落成不久,太后尚未来过,便不轻易对外开放,游人甚少。不过作为出资人之一的陈仁熙要带人前来,观中道人自是扫径相迎。
      瀛洲王后最讨厌修道之事,连带着海安澜看见道观也有点心情复杂。陈仁熙是第一次来这道观,遂带着二人从内到外细细参观一番。海安澜压着心底不适,默默跟在陈仁熙与陆济身后,听着二人满口儒释道地辩谈,心下略感意外。
      她隐隐觉得陆济有点不对劲,却又不确定该不该出言询问,而且陈仁熙在侧,也没那个机会,只得耐心支起耳朵听着。
      陈仁熙打发了随身侍从,三人在一名道童的引导下来到后山梅园,数百株梅树皆是皇家工匠细心栽植,红梅缀雪,冷香不绝,一时让人忘却了这萧条时节。
      海安澜正无趣着,见这花开得怡然,便弃了前面夫子般侃侃而谈的二人,径自走进红梅花海之中。
      陈仁熙依旧披着貂毛大氅,手中把玩着一个鎏金熏香暖炉,徐徐道:“玄理三千,不过一句道法自然。持满者与天,安危者与人,也就……”陈仁熙话说一半,不经意转头,却是思绪断流,卡壳了一瞬,继而又道:“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陆济正负着一只手信步闲走着,听他说说话突然溜出两句诗来,一转头,见陈仁熙兴味盎然的目光投向花林之中,那里海安澜正以手轻拨着花枝,踮脚去嗅那花间芬芳,皓腕凝雪,侧颜清丽,直要愧煞满园花色。
      陆济怔了怔,旋即又心下不快,咳了一声,总算唤回陈仁熙飘走的神魂。二人俱是心思玲珑,眼睛又会说话的人,几个交汇间皆泄了心思,陈仁熙打了个哈哈,浑不在意,甚至抬脚朝海安澜那边走去,陆济落在后面,蓦地想起昨夜的荒唐一梦,心虚片刻,已被陈仁熙抢了先。
      陈仁熙走到海安澜身边,折下一支颇有意趣的红梅,含笑递到她面前。海安澜愣了一下,没接,不巧的是,那枝上最大的一朵红梅不知为何掉了下来,缓缓飘落在她素白的衣摆上。海安澜语气略带懊恼埋怨:“看吧,你折它做什么!”
      陈仁熙无视她的嗔怪神情,哈哈一笑,道:“无妨,即便这满园的花都落尽了,剩一朵最美的足可观赏,且又经年不凋,百看不厌呢。”
      陆济刚好走了过来,闻言眉头一皱,望向陈仁熙的目光隐有不屑,然终究没有插言。海安澜初时只觉他语气莫名轻浮,却没过脑,淡淡瞥了他一眼,转头走开,过了一会儿海安澜才寻思过味儿这是说自己呢,当即止步转身,一脸严肃地对陈仁熙道:“这是你们的园子,你想让它开着还是折掉都是你的事。只是不属于你的,我劝你还是莫要觊觎,到时候白费心思,水中捞月,得不偿失。”
      陈仁熙与陆济双双愣住,陈仁熙咂摸着她那一副凛然不可侵,又带着点儿敦敦教导之意的神情,没心没肺地朗声大笑。
      陆济也不禁跟着失笑,他也着实有一阵子没见海安澜这副骄矜模样,都快忘了她的本色了。想起初见之时,她在自己面前扬言要“甘棠山庄满门偿命”,苦笑不已。然而苦笑过后,陆济却在心底怅然一叹,陆潇的警告言犹在耳,陈仁熙许不过是一时兴起,自诩风流地调笑两句,只有自己的这份心思,才真正称得上是水中捞月,十有八九是无望的。
      “陆公子?”陈仁熙见他愣神,出声道,“走了。”
      陆济见他眼中夹着揶揄,心道自己该收敛些了,也就海安澜这段时日心里有事,似乎没有察觉,否则可要尴尬。
      三人不紧不慢地快要逛到头了,陆涟才堪堪赶来。原本他是不想来的,但一想陆济此时的身份是陈文甫宾客,一进京就跟着陈仁熙出游,这事传出去有些不地道,只好赶过来给他当幌子,就当陈仁熙原本邀的是陆涟。不管陈文甫介不介意,好歹面上不至尴尬。
      陈仁熙领教了陆济不自知的臭脸,又暗暗观察了海安澜许久,发现海安澜跟旁人打交道时自信从容,甚有王族风范,唯独面对陆济时,少女该有青涩与稚气便显露无遗。陈仁熙窃笑不已,索性拉着陆涟玩笑,忍住了没再对海安澜献殷勤。
      离开青羊观,陈仁熙又带三人去了百花楼,深夜方散。陈仁熙借着顺路,送海安澜回客馆,陆济则以眼神暗示陆涟回细雨巷过夜,陆涟想着海安澜在京中不至有什么危险,便同陆济一道走了。

      支走了两个丫鬟,洗衣服与厨娘又都是白日来帮工、夜里不留宿的本地人,宅中无人,陆涟来到陆济房中,听他讲了前夜事,再次四下查看一番,没发现什么特别线索,陆济道:“你觉得,陈仁熙身边有可能养着这么些不为人知的高手么?”
      陆涟摇了摇头:“反正我是没见过。他算是较少离开永安城的,在元光帝的眼皮子底下,能养出什么能用的暗卫?再说这信是谁递过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证明它是真的。”
      陆济一叹,道:“我要考证它是不是真的,只能从来信之人身上入手。总不能直接去质问陈文甫吧?”
      陆涟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还留在陈文甫身边吗?”
      “什么眉目都没有,我不能打草惊蛇,该怎样还得怎样。”陆济手指敲着桌面,思忖道,“如果陈文甫当真给元光帝上过这么一道密奏,那么泄露这封密奏的源头一定是在宫里。别说现在甘棠山庄受创,就是早前,我们的探子也渗不进宫里。如果不跟在陈文甫身边,我也完全没有求证的机会。”
      “宫里?”陆涟想了想,道:“宫里能接触到这类奏本的,无非就是皇帝跟前那些太监,似乎这两年是个叫严宝来的当值?”
      陆济凝眉琢磨片刻,缓缓摇头,眼含疑惑:“陈文甫隐约跟我暗示过,严宝来就是他的人。这一点我不怀疑,陈文甫若连这点本钱都没有,他凭什么争位?所以严宝来怎么可能泄露陈文甫呈上的密报?”
      陆涟道:“皇帝跟前太监宫女那么多,严宝来说不定也有失职的时候,只是这样一来就无从推测了。如今海安澜那边应没什么大问题,我找机会多接近陈仁熙,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陆济沉默半晌,若有所思道:“也好,随机应变吧。”

      陆涟在细雨巷停留一天,第二天下午便又出门,打算回鸿胪寺客馆找海安澜。
      客馆门前突然聚集了一队车马,一大帮子人正在门前说话,旁边还候着不少小太监。陆涟还以为海安澜又结识了什么大人物,走近些才看清是海倾倾与晏伯空到了,中间还有两名内侍,从服饰上看似乎是两位高品级的总管太监,旁边还有一位看着就古灵精怪的美貌少女,只是打扮看起来不像宫女,不知是何身份。
      陆涟心下诧异,便没有即刻上前,而是躲在一旁暗自窥视,暗忖难道宫里竟派了人来接海倾倾?正纳闷之际,隐约听到那个美貌少女唤其中一名内侍为“严公公”,陆涟当即留了心,这人会是严宝来么?
      那少女声音清脆,倒豆子似地道:“严公公你可要在父皇面前为我作证,这一路我是不是安分,完全没惹过任何事?”
      那被称作严公公的老内侍一脸的“不想理你”,无语望天。另一名内侍笑道:“公主离宫的时候倒潇洒,这会儿总算知道利害了?殿下请吧,皇上等着呢。”
      公主?陆涟心下一惊,怎地陈子芊也在其中?而且似乎跟晏伯空与海倾倾很熟的模样。陆涟抱着胳膊倚在街角,想等这些人走后再去问个清楚,却听陈子芊道:“文公公你可别吓唬我,我心下害怕便不走了,我也要住这客馆中。”
      那被称作“文公公”的人耐心笑道:“这里是招待贵客的地方,公主不要添乱,早些回去,陛下也好早些安心。”
      陈子芊道:“她们是公主,我也是公主,她们住得,我便住不得?文公公你是父皇最信任最近身的总管,你回去跟父皇说我好得很,他定然是相信的。你就说我留在这里,帮朝廷招待两位瀛洲的公主,那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海安澜闻言看了海倾倾一眼,心道这哪儿来的什么公主,跟个棒槌似的,海倾倾心下暗叹,默然摇头,表示一言难尽。
      那文公公笑容依旧和和气气,动作却不怎么客气,对身后的小太监们挥了挥手,道:“公主不要胡闹了,今儿个不把您接回宫,老奴交不了差,宫里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受牵连。来人,送公主回宫!”
      立即便有四五名小太监上前,竟是要把陈子芊硬绑回宫里。陈子芊大惊,一闪身躲去了晏伯空身后,拽着他当起了肉盾,口里还嚷着:“喂!你也不帮我一下,太不够义气了。”
      晏伯空无奈片刻,道:“好,我帮你。”说着一把拉出陈子芊,反剪她双手,控制得她不得动弹,而后二话不说交给了那文太监的属下。
      陈子芊被逼无奈地上了马车,放下帘子前狠狠剜了晏伯空一眼:“混蛋!你忘恩负义!”
      晏伯空如释重负、笑容灿烂地一鞠躬:“殿下慢走。”
      文太监淡淡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扬声道:“回宫!”
      车架起动,朝宫门行去,严宝来辞别海氏姐妹,带着队伍跟在后面,须臾走远。客馆门前终于清静下来,海倾倾长舒一口气,跟着海安澜进了里面。晏伯空与岑璜将马车上的行装提了进去,边走边聊。陆涟若有所思地朝文太监离去的方向张望片刻,也从拐角处闪身出来,跟了进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水中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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