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云川万里》瞌睡狐狸

8、章八 天狼战骑

　　章八天狼战骑

　　风雨如晦。

　　宝元二年初春的第一场暴雨，伴随着长定关前震天的厮杀之声与西夏军前仆后继的猛攻，瓢泼而下。

　　奇谋巧计、殚精竭虑、战情谍报、虚实诈敌，这一切在决战的战鼓响起的瞬间，便尽数只能化作真正战力的生死一决。

　　在八万西夏铁骑中军主力的强攻之下，能将其抵挡住的，唯有凭借长定关坚实的防御工事与仅剩的七千长定军奋不畏死的据险死守。

　　三千金刀营士卒全部压上城楼，面对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的敌军，以贴身肉搏死死阻住以飞钩云梯攀上长定城墙的西夏步兵。点了精金的金刀砍卷了刃，便以身边阵亡的兄弟或者敌军的兵刃为继。但叫一息尚在，手上刀兵便是半刻不停。

　　飞焰、神机二营合一，箭矢在疾风暴雨中铺天彻地的射向城下敌军。云川下了死令，飞焰神弩二营不计任何代价，也决不能叫半驾攻城重车翻过护城壕。

　　而五百天工营将士，夹在两军阵前的惨烈厮杀之中，以绳索吊在半空，在漫天箭雨之中急速修补加固着每一处被西夏军以飞石击碎破损的城墙和防御工事。

　　瓢泼大雨冲刷不去血水和尸泥，只把它带入身侧的城墙，脚下的土壤。森森碧血、累累白骨，七千将士生死付诸征伐杀戮，为的俱是民生如初。

　　七千对八万，云川心中明白，在援军到来之前，她作为主将，就是他们在敌军之前，刀上的气势、胸中的信念，唯一的生机。

　　她亲自带领金刀营，挡在与西夏军交战的最前线，让所有守城将士都能看到，他们的主将金刀如电，无人能挡。

　　七千将士，气势万里，胆魄千钧。

　　被三个西夏军士围攻的云川一刀斩下一个西夏将官的头颅，回身腿法如电，一个勾踢正中另一名西夏士卒的太阳穴。那士卒一声惨叫被踢落下城。她手上金刀不停，侧手向最后一名士卒拦腰斩去，却见那士卒被从后一刀穿胸而过。云川一抬头，但见两名高大的汉子一刀一个放倒了他身侧的四名西夏敌军，正是开封府的张龙和赵虎。

　　“包大人让我二人保护云校尉！”两人不带云川喝问，同时喊道。

　　云川一抹脸上血污雨水，扭头向城楼最高的观战台望去，果然见包拯带了王朝马汉与公孙策正在观战。

　　“操！把你们家大人弄下去！他有个好歹你们展昭还不得跟我拼命！”云川大怒。

　　赵虎一刀砍死一个试图偷袭的西夏士卒，“大人说了，覆巢之下无完卵，城破战败便是毫无生机。”

　　“这乌鸦嘴！”云川啐了一口，“真是借你家大人吉言！”

　　她话未说完，闪过迎面扑来的敌军，飞快横砍出三刀，瞬间那三名西夏士卒中刀，身躯断裂，肠子流了一地。云川尚未收刀就听耳后左右同时各两声利刃破风之声，她一个向前空翻，堪堪躲过左边两刀，待要举刀格挡右侧攻势，却只听两声急速的金铁相交的脆鸣，回头看去，但见一柄古朴长剑光华隐隐，锋芒内敛，却是一剑同时斩断了四把砍向她的利刃。抬头望去，但见一人一身蓝色长衫、风尘仆仆，满面尘埃，一双眼睛却是湛然清明。

　　云川一瞬间心中狂喜，高喊：“展昭！”

　　展昭一步抢过，与云川背对背守住她后面，两剑刺穿两个扑上来的敌军。

　　云川则一脚踹开一个将死未死抱住自己的敌军，压低声音急问：“雁门关援军可到了？”

　　展昭手上巨阙攻伐锋利，“幸不辱命！杨大将军让我前来报讯，午时一刻，雁门关援军分三路由北方直袭西夏军后方！”

　　“我的个娘！”云川一看天色，“来的真他娘是时候！”她从怀里掏出一物，往展昭手中一塞，“展昭，待会天狼营出城之时你在指挥天台上将它燃放了！”

　　她没头没脑的话让展昭一愣，随即明白这是两军配合攻杀的信号，立时应诺，“绝不辱命！”

　　正得此时，只见身材圆硕如球的章逄下了指挥观战台，在两军厮杀之中贴着地面的尸体灵活的“爬”了过来。

　　云川顿时满头冷汗，几步过去，两刀加一脚解决了三个试图砍杀章逄的西夏军。随即抬手一把把他从地上拎起来，吼他道：“废物成这样，下来作死么？”

　　章逄一身雨水血泥狼狈不堪，“云、云校尉，神机营箭弩要告罄了啊！可要如何？”

　　“不如何！”云川深吸一口气，“传令天狼营，北门集结，重甲快马，整装备战！”

　　--

　　一千匹战马，俱是关外大宛的烈性战马，马高一丈有余，厚蹄劲腿，高大矫健。而其中，竟是有近百余匹赤红汗血战马！

　　一千名悍然策马而立的将士，重甲在身，重刀在握，每人左臂之上，俱是系了一根深红布带，其上一只凶悍狼头怒目圆睁。

　　包拯近乎震惊的看着这个从未听闻的天狼营。

　　此前他从来不知，大宋的北疆三关，竟是有这等配了大宛烈马的精悍重甲骑兵。

　　大宋战马一直极度匮乏。此前，只有雁门关的杨文广麾下有着三千骑兵，配得还是关中马。

　　而这只连朝廷都从未闻名的一千人的骑兵，全部配备的都是沙场之上最为凶悍善战的大宛烈马！

　　一千名剽悍重甲骑兵策马而立，竟是动作全部整齐划一，鸦雀无声。

　　沉穆、冷肃，庄重。

　　包拯忽然明白了。这才是长定关真正的家底。真正保住关内二百万百姓性命生计的家底。是云川最后落子将军的底牌杀招。

　　云川翻身上马，玄铁重甲在身，赤红烈马在骑。身后玄底战旗挑起，其上一个银色“云”字在狂风暴雨之中烈烈作响。

　　她缓缓将绣有怒狼的血红系带绑于自己左臂，策马一跃，直上北门内的点将台。

　　俯视一周，她沉声缓缓开口，“一刻钟前，本校尉收到雁门关杨文广杨将军传讯，再有半刻，雁门关援军会从北面分作三路，从西夏军后方进攻。”

　　“介时，西夏军腹背受敌，必定破釜沉舟，猛扑长定关以夺取长定城，再行对战雁门关援军。”

　　她顿了一顿，深吸一口气，“此次天狼营的任务，便是配合雁门关援军，在其从后扑杀西夏大军之时，由西夏军正面杀入，不计任何代价，冲散西夏中军主力阵型，让西夏军至少在一个时辰之内，无法结阵攻城！我再说一遍，不计任何代价！明白了么？”

　　“明！白！”一千声高喊犹如一声，彷如天际惊雷。

　　“天狼营听令！”

　　“在！”

　　“天狼营统领曹岩，领军三百，由西夏军东侧三路杀入。副统领雒啸，领军三百，有西夏军西侧三路杀入。余下四百，跟随我由西夏军中路主力杀入。三路全部使用楔形突进队形，左右呼应，快马冲阵，速战速走，只计散阵，不计死伤！”

　　“得令！”千匹战马悲嘶动地。

　　云川金刀出鞘，直指天际，“天狼出战，有死无败！”

　　“有死无败！”千余柄金刀一瞬间同时出鞘，仿佛要劈开狂风暴雨，刺破郁郁苍穹。

　　“传令，开门！”

　　云川纵马直跃队伍最前，玄色“云”字牙旗紧随其后。万千敌军之前她横刀立马，她的身后，是滚滚风云，是烈烈暴雨，是历经千古战火的斑驳城墙，是沥血鏖战数载的同袍将士。

　　“随我冲阵！”城头冲天的信号烟火划破天际的刹那，铁血烈马、玄甲金刀犹如惊雷霹雳，撕裂浓厚血色，劈开魑魅魍魉，直扑敌阵而去。

　　那一瞬间，沉郁苍穹晦明变换，天际云涛怒卷、波澜壮阔。

　　万千浓云密雨之后，是隐隐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