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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章六十二 平夏国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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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十二平夏国策
当夜。
杀气四溢!
刚踏上展昭房门前台阶的白玉堂正要落地的脚猛地一滞,手中长剑落下腰扣,身形随即无声无息似飞絮一般飘上房顶,手中剑鞘轻轻一拨,瓦片轻移,屋中明亮温暖的烛光透出,将屋内情形映得一清二楚。
云川双手叉腰,不耐烦的抓了抓头,瞪着端坐在椅中的展昭,虎着脸道:“展昭,别废话!快交出来!”
展昭态度却很温和,“雁回所言何事?我却不知。”
云川碰的一拳砸在面前的桌面上,上身前倾,几乎顶住展昭,“还能有什么?天音给你的那东西,我的量子储针!”她说着一指自己额后。
展昭原本就没寄望着云川能被装傻骗过,叹了口气,“江姑娘说过了,那东西对你身体危害甚大,要我轻易莫还你。”
云川双眉一挑,身体向后一靠,双手抱胸,“嘿!我说天音到底是咱两谁的师姐啊?!你那么听她的话干什么?”
展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展某到是无需听江姑娘的吩咐,倒是雁回你,若我没猜错,在令师门中,江姑娘品衔高你一级吧?她若有令,你再不愿意也得秉令而行?”
云川被展昭一语道破,哼哼唧唧片刻,才道:“阶级天音是高过我,但是我与她各为独立执行官,除非上面有命,否则我的任务她管不到。”
展昭正色道:“无论如何,江姑娘是为你好,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那金针如今不能还你。”
云川理直气壮道:“今天文德殿上你也听见了,我可答应你们官家,三日之内给他一份完整的西疆作战策议!永兴军路、秦凤路和河东路的很多重要信息都在那里面!你不给我量子储针,我三天后交什么给你们官家?!”
展昭却不买她的帐,“江姑娘同我讲过,如行军用兵这些事情,你只消多花费些功夫,也不一定非要依靠那金针里的东西。似乎是被称作……”展昭顿了顿,回想着那十分拗口的称谓,“……结构性……动态推演?”
一瞬间云川瞪大眼睛,只觉得这个词从展昭口中说出来的感觉,就好像看见包大人穿着西夏皮裙跳胡旋舞。
“……江天音!她到底还告诉你了多少东西!”云川几乎在咆哮。
展昭的嘴角微不可见的挑了起来,“也不多。江姑娘只说,那个所谓的推演,方法虽然十分艰深繁复,你们同门中人大多避之不及,可是却无需用到那金针里的东西。只是因为实在艰深,所以你们同门中人不愿意用,大多是……因为懒,图省事罢了。”
云川整个人异常无力的看着他,“你知道这门学说有多难嘛?!我们师门每次到要考核这门学说的时候,都要加强数倍的门内驻军!因为之前至少有过七次,同门前辈修习得忍无可忍之下,一把火烧了藏书楼!”
展昭一怔,片刻间似乎发现了什么,眼中的笑意几乎掩不住,“七次?想必雁回也是榜上有名吧?”
云川一滞。
岂止榜上有名,根本就是名列榜首。
若非是她开其先河,哪有之后无数师弟妹们效法先贤?
到现在勤务的人见到她,还都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宁泽如此处变不惊不动如山之人,当年身为督导,气得拎着棍子满训练场追着她揍。
看着云川讪讪的神情,展昭忽然有点替皇帝赵祯担忧起大庆殿了。
云川砸吧砸吧嘴,准备开始忽悠展昭,“展昭啊!不是我懒,而是那所谓的推演,精确度实在堪忧。而且,谁说我只需要策议军事了?!永兴军路和秦凤路的民生啊!民生才是关键!我大可以把整个永兴军路和秦凤路打成遍地死人荒地的筛子之后拍拍屁股走人!可之后呢?!要是与西夏这一战把永兴秦凤两路打得民生倒退百八十年,宁泽会揭了我的皮的!民生这种千头万绪的事情,没有量子储存我没法干啊!”
展昭看着云川无比诚恳的大眼睛明亮的光芒忽闪忽闪的,忽然挑眉,“雁回,没有人告诉你过你,你骗人的时候,眼神会变得……十分温顺可爱。”
果然下一瞬,云川眼中那可爱的光晕蓦然全消,陡然凶光毕露,她倏然一伸手,一把揪住展昭的衣领,“展昭!你到底给是不给?!”
见她被自己逼得瞬间变脸,展昭竟然心中有些按捺不住的扬眉吐气,温声道:“不给。”
展昭如此的淡定此时更像火上浇油,云川气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展昭!实话跟你说了吧!忽悠你们官家的策议好写,但是现在我之前三年的谋划全都白费了,眼见着宋夏之战避免不了,我必须给师门总部提交分析与计划报告!你不给我储针,万一我再推演错,宁泽会打断我的腿的!”
展昭侧头想了片刻,“以江姑娘同我所言的情况,我想宁兄应该会很乐意见到你多花些心思功夫,让那所谓的推演不出错的。”
被展昭一语命中,云川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呼地一拳直冲展昭面门而去,吼道:“展昭!你大爷的!”
展昭手上轻轻一拂一带,轻描淡写的便将云川虎虎生风的一拳化了开去,气定神闲道:“家严生前乃是祖父独子,展某实是没有大爷,所以……雁回你且随意。”
当初长定关上,云川把敌军大将拓跋丛气得七窍生烟的本事,展昭一招不落,全学会了。
霎时间云川只觉得气冲顶门,登时明白了当时拓跋丛简直恨不得冲上来咬她时候的心情。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房顶上忽然传来一声:“哈哈!”
展昭与云川几乎立刻就辨认出了声音的主人,展昭当即收了手,朗声道:“白兄,此处非是文德殿,既然来了,便下来坐罢!”
可云川正是恶向胆边生之时,哪里会让他好好待客?右手成爪,直插展昭咽喉,展昭抬手一捉,两指便扣住了她的手腕,一掌向她肩上推去,无奈道:“雁回!”
云川哼了一声,借他一推之力身形急转,左手立马便紧接着一招双龙抢珠直插展昭双眼,展昭向后一仰避开她致命一击,另一只手一招袖底乾坤,以及其巧妙的角度扣死了云川的左手。
云川两只手同时被制,当下右膝便要猛地一顶,展昭右膝一提,压住云川万分阴险的膝槌,总算把云川压制的动弹不得。
此时两人却只听的身后窗户哐当一声被粗暴的踢开,白玉堂一跃便进了房间,折扇轻摇,往窗下凳子上翘脚一坐,“猫儿,云小子,你俩夜半三更不睡觉,却是在做什么勾当?啧啧啧,云小子,爷来给你主持公道!猫儿偷了你什么要紧事物?插目锁喉撩阴,出手当真够狠啊!”
云川见白玉堂一脸幸灾乐祸显然是不嫌事大,瞬间回想起前些日子的事情,便立刻计上心来。她两只手一条腿均被展昭制住动弹不得,却是眼中狡猾的光芒一闪而逝,笑嘻嘻的道:“当然是偷了我真真要紧的事物!”
“偷了何物?”白玉堂兴致更胜,唯有展昭忽觉大事不妙,可惜为时已晚,只觉一个柔软微凉的东西忽然贴上自己面颊,竟是云川当着白玉堂的面,亲了自己面颊一下。
随即,云川骗人时特有的那无比清甜的声音在一片震惊的沉寂中响起,“他偷了我的心呐!”
“雁、雁回!”明知道云川根本就是在张口胡扯,展昭却无法理解自己的心如何瞬间漏跳了一拍。
可也只在那一瞬间,展昭胸口衣襟被云川一手拂过。
随即云川可恶又得意的大笑声传来,腾地一下身法如电,蹿出房间,犹如鬼哭狼嚎般难听的歌声字字敲着展昭作痛的太阳穴,歌颂着她自己成功摸回量子储针的英明伟大:“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都都都都是我的!”
“展、展、展……”目瞪口呆的白玉堂如大理石一般僵硬了半晌,这才咽了口口水,“你什么时候好断袖这口啦?!”
展昭长叹一声,抬手抚上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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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禁中文德殿。
又是赵祯坐在主位之上,又是数位重臣立在殿下。
三个人都是西夏入寇以后,被赵祯急诏回京,昨夜连夜入京的。
知永兴军事范仲淹。
陕西路经略安抚副使韩琦。
环庆路经略节度使种世衡。
范仲淹与韩琦俱是安民攘边的重臣。而种世衡更是西疆身经百战的大将。他今年五十有五,从军近四十年,若论经验老道,尚自年轻的杨文广与狄青都要恭恭敬敬唤一声种帅。他本是书香出身,世家之子,前朝大儒种放的侄子。虽以恩荫入仕,但是为人厚重老成、品性高洁,最初做得乃是亲民官。
然而其后这种世衡却另有奇遇,得高人点拨,短短数年却在兵家一道上得有绝高造诣。他为人豁达,亦不虑本朝于文武之上的偏见,从此投身军旅。果然不过几年便崭露头角,十余年间便成为本朝首屈一指的将种帅才。
如今西疆战事将起,赵祯急诏其入京,其意不言而喻。
而此时,一本足足有五寸厚的札子被誊录了三份,由三人各自翻阅。
那札子的格式文理,与常见的策议上疏大相径庭,但却十分清晰明了。在整本札子之前,策议的作者对内容做了十分清晰的索引。
甲 永兴军路与西夏战事之目标。
甲一 永兴军路与西夏战事之治政目标。
甲二 永兴军路与西夏战事之用兵目标。
甲三 永兴军路与西夏战事之其他目标。
乙 西军士卒兵员策议
乙一 禁军精编
乙二 厢军精编
乙三 普通马军整军扩充
乙四 重骑兵马军建制
乙五 轻骑兵马军建制
乙六 前线斥候精编
乙七 西夏境内情报人员建制
丙 西军粮源秣源供给策议
丙一 永兴军路粮源秣源数目与驿输
丙二 河东路路粮源秣源数目与驿输
丙三 京西南路粮源秣源数目与驿输
丙四 成都府路、利州路粮源秣源数目与驿输
丁 西军器械供给精编策议
丁一 神臂弩机关标准化改良与批量供给
丁二 神臂弓标准化改良与批量供给
丁三 白蜡杆枪硬化改良
丁四 单刀精铸改良
丁五 皮甲标准化改良与批量供给
丁六 精铁战甲精铸改良
戊 西军战马供给
戊一 永兴军路马场现状与供给能力
戊二 河东路马场现状与供给能力
戊三 吐蕃境内马匹交易
戊四 辽国境内马匹交易
己 西军战时情报收集传送策议
己一 禁中情报保密分级
己二 西夏境内情报收集与传送
己三 西夏境内情报人员管理
己四 宋境战区内情报递送策议
庚 永兴军路内战后经济民生
庚一 永兴军路现行储粮与战后折损
庚二 永兴军路农田策议
庚三 永兴军路水利策议
庚四 永兴军路役政策议
庚五 永兴军路驿输策议
庚六 永兴军路兴商策议
辛 秦凤路、河东路、京西南路、利州路战后经济民生
辛一 四路现行储粮与战后折损
辛二 四路农田策议
辛三 四路水利策议
辛四 四路役政策议
辛五 四路驿输策议
辛六 四路兴商策议
整整五寸厚的札子,单是索引就占了三十余页。这份策议的份量已无需策议的作者再多作任何的辩护与说明。
整篇策议,并无一字一句提及调兵遣将上要如何应付西夏入寇,可是整份策议一字一句,却都是针对西夏入寇。
赵祯见三人花了近半个时辰,大致浏览完了手中的札子,当先开口问道:“三位卿家,以为此份策议如何?”
韩琦当先直截了当道:“此份策议辞藻朴实、事无巨细、详实谨慎,确实是西疆攘边的百年法。只是……臣阅遍札子,却并未发现针对西贼此次入寇的任何遣将用兵之计议。”
韩琦与范仲淹之前一主攻一主守,所议的俱是如何用兵遣将的战略。如今见这份札子却是一句不提,不由开口质疑。
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如若四十万西军当真能按此中策议整军精武,建制重甲骑兵与轻骑骑兵,整顿守备战具,那无论如何用兵遣将,只怕都不愁西贼不破。”
正是沙场老将种世衡。
赵祯与韩琦范仲淹同时沉默。
种世衡摩挲这手中的札子,继续道:“陛下,韩大人,范大人。这两国交战遣将用兵之事,不比理政治民之术。后者所需的乃是切实可靠的预期与计划,可是两军交战,时机来往,俱是突然而起、一纵即逝,战前是无法预期的。所以是攻是守,所倚靠的乃是领军之将的经验与临阵判断,是无法在战前便在之上策议妥当的。”
他说着点了点手上的札子,眼角竟是难得的显出一丝笑意,“臣觉得,这札子对于此一事的策议,却是恰到好处。”
听了种世衡所言,赵祯也不由奇道,“种卿此话怎讲?韩卿说得确实没错,这本札子的确未曾论述西军的遣将用兵的攻守之计啊!”
种世衡躬身,向赵祯道:“陛下恕臣冒昧,所谓的攻与守,不过是用兵的表象,而非用兵的大道。攻,不是目的;守,亦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通过攻或者守而所要达成之事。”
赵祯还有些迷惑,韩琦与范仲淹却似是明了,同时翻向手中札子的开篇第一章。
“…………甲二 永兴军路与西夏战事之用兵目标。此次战事的根本用兵目的为歼灭宋境内夏军一切有生战力,彻底瓦解西夏在未来百年内对于宋境的用兵之力。权衡用兵利弊之时,占城夺地必乃次要之虑,须居于歼敌溃兵之下。若兵灭城存,虽存亦不能久。若兵存城失,虽失亦可再夺……”
“陛下,”种世衡开口道,“这札子其实说得很是清晰明了。阵前遣将调兵之事,需全权交给阵前将帅临机而断。而对于我整个大宋来说,此战的真正目的,不在攻守,不在疆域,而在于全歼入寇西贼的全部战力。”
他说完,却看向了范仲淹与韩琦二人。他知二人之前曾为攻守之计有着偌大分歧,到的如今两府的文武官员,还在为对西疆局势该采取何种策略而争吵得不可开交。
范仲淹见种世衡看向自己,当下向赵祯一躬身,“陛下,老臣惭愧。听种将军今日一席话,老臣之前策议,用兵的见地确实有所不及、疏失之处,望陛下恕罪。”
韩琦见范仲淹直陈己非,心中不由敬服,当下也向赵祯躬身,“陛下,臣亦然。臣腆为安抚副使,之前策议确实空泛,望陛下恕罪。”
赵祯安抚二人,“两位卿家何必妄自菲薄?卿家均是朕的肱股之臣,如今西夏大举入寇,两位卿家夙兴夜寐谋划献策,俱是为国为民之事,便有一二异议,亦是一片拳拳家国之心。”他随即扫视了三位朝廷肱骨之臣,“三位卿家,觉得此策议可否以之为此次平夏国策?”
赵祯这话一出,殿上诸人俱是心中一动。这篇策议如若被定为此次平夏的国策。如若功成,那么于策议的主人便是不世奇功,从此以后必将平步青云。如果失败,那么于策议的主人却是误国大罪,从此以后也就难有仕途可言。
而无论是哪一种,于一个如此年轻的后起之秀,无疑都是如山般的重压。
范仲淹、种世衡、韩琦三人相互看了看,心中各有思量。
范仲淹想起的,是长定关中那位沧浪堂主人,亦是他与赵祯心照不宣的默契。
韩琦想起的,是开封府后街上那个执斛卖粥的年轻人。
种世衡却是目光幽深,反复摩挲着手中的札子。
赵祯见三人神情,忽然心中一动,开口道:“以朕看,不如三位卿家与这札子主人一会,再作打算,如何?”
赵祯此言一出,范仲淹、种世衡、韩琦三人同时称是赞同。
三人犹豫,绝非出于妒贤嫉能,反倒是更加为这个后辈的前途忧虑。几乎是十分有默契的,三人同时看向手中那札子封皮上的策议议题,只觉一阵无力袭来。
《论于西疆战事中如何比李元昊更快速有效大范围杀伤性的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