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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章二十九 沧浪之主 ...

  •   章二十九 沧浪之主

      翌日,开封府大堂。

      包拯近乎是无奈的看着跪在堂下、但是明显一副比堂上任何人都要理直气壮的云川,已经懒得再拍惊堂木了。

      “云川,本府再与你一次辩解机会,你为何要违背朝廷税策,私自削减田税建制?”包拯似乎是极为不满云川方才给出的答案,当下又厉声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云川却只当没听懂,扔出了一个与方才一模一样的答案:“穷。”

      包拯一顿,追问:“那你又为何篡改长定一县的商税建制?”

      云川一摊手,“穷。”

      包拯强忍住呵斥她的冲动,咬牙问道:“私建马车快道?”

      云川一挑眉,“穷。”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包拯的怒气此时已然有些蓬勃过后的颓势了,“未经上官批准、私自扩大宋夏边贸互市?”

      云川一撇嘴,“穷。”

      昨日里辩才无双,口若悬河的云川,今日一改昨日堂审之时滔滔不绝的据理力争,无论包拯问什么,回答都是一个字:穷。

      削减田税,是因为百姓穷。

      篡改商税,是因为县政穷。

      私建马车快道,是因为守军穷。

      私扩边贸互市,是因为百姓、县政、守军无一处不穷。

      穷、穷、穷!

      朝廷税额收入一年高过一年,然而国库却依旧常年捉襟见肘。去年国库年入两千余万贯,然而核算下来,朝廷财政不仅毫无盈余,竟然尚亏空六百于万贯!

      朝廷每年拨给西北的军费庞大几乎占了朝廷全部收入的四分之一,然而西北三关的守军却依旧脱不了一个“穷”字。

      朝廷每年缩减用度节约开支以减轻百姓付税,然而四方百姓的收入却也依旧脱不了一个“穷”字。

      包拯的手缓缓的从惊堂木上收将回来。

      穷。

      云川的这一个字,阐明的岂止是长定关的景况,简直就是整个大宋的景况。

      这个外在繁盛富庶的王朝,内里却如同一只重负不堪喘息不济的巨兽。盛世繁华的外表只徒劳的增加着财政疲惫不堪的内里。如此下去,岌岌可危亦是指日可待。

      攘边、垦荒、治水、济民、兴学,处处需要的,都是钱。

      北疆东有辽国西有西夏,年年扰边,朝廷如何不想一举清除边患?然而兵事稍动,动辄月余便是百万贯的开销,稍有不慎,就可以让整个朝廷常年处于入不敷出的财政土崩瓦解。如此境况,上至皇帝下至百官,谁能轻言动兵?谁敢轻言动兵?!

      所有的朝臣都知道,檀渊之盟是多么的荒谬。然而区区三十万贯的岁币,如何与动辄成百上千万的军费相比?人在银钱下,不得不低头。

      穷。

      这一个字,如芒刺在背,扎着皇帝、扎着两府、扎着文武百官、扎着万千百姓。

      包拯沉默。

      若非是这一个穷字,两府宰执久经大风大浪,如何会为了两本账册几乎看绿了眼睛?

      包拯看着跪在堂下的云川。这个后辈身上有着无数的缺点:尖锐、高傲、张狂、轻佻、不驯、狠辣。可是,她说出了无数朝臣不敢说的话,做到了无数朝臣做不到的事。

      手执杀伐利刃,心怀可悯苍生。包拯心中一声叹息,他知道她绝非池中之物,知道政局风波隐隐将至,却也亦仿佛预见了朝堂上即将由这些后辈们所带来的雷霆风雨。

      惊堂木响起,包拯的声音头一次带着慨然叹息,“退堂!”

      --

      同一时间,长定关。

      长定军驻军北城一处偏僻院落。

      侧厢中的一张破旧的桌案前,范仲淹手中轻抚着一本文稿。文稿封皮上是几个字一笔欧体力道刚劲峻拔中别见齐整圆润:沧浪堂文稿卷三之九十七。

      整整七日未出房门、专心细读的范仲淹只觉似乎是上天跟自己、甚至跟整个仕林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

      《沧浪堂文稿》,这五个字三年以来在仕林引起了多大的声响,几乎难以言述。

      还记得三年之前,一册《论恩荫之时弊》赫然刊发,在仕林之中瞬间振聋发聩。文章犀利如电,直指朝中恩荫弊政,言道大宋之亡,必亡于冗官。冗官之疾,灶在于恩荫。恩荫不绝,则冗官不止;冗官不止,则岁入不余;岁入不余,则民生不振。

      “……秦汉以来,未曾闻有民生不振而国朝可存者矣……”范仲淹叹息。那篇几乎是句句见血、轰动仕林的文章,他到如今还记忆犹新。

      就是这一篇胆敢矛头直指大宋开国以来被视为国之根本之一的推恩荫补制度的文章,将《沧浪堂文稿》和沧浪堂主人在短短数月之内,带入了整个仕林文人的迫切关注之下。

      之后的三年里,《沧浪堂文稿》每月一刊,篇篇文章俱是龙章秀骨、锋发韵流。更重要的是,沧浪堂主人分析朝政时务毫不避讳,精准犀利,从不留情。《论三司之治》、《论盐务之弊》、《论冗兵误边》、《论中书门下二省烦陈为政》、《论科举选材》、《论川陕治水之利弊》、《论军器兵备》等等等等,但凡涉及,便是鞭辟入里,令人叹服。

      三年之间,这《沧浪堂文稿》朝成暮遍,风头无两。甚至曾经导致一时洛阳纸贵,一刊难求。

      而与此同时,这从来不用本名,而只用“沧浪堂主人”来刊文的作者到底是谁,更是仕林学界无数学者世子百般揣测之事。

      有人说此人必是两府宰执的化名,亦有人说此人则是学界泰斗的化名,更有人荒唐地认为这便是当今天子传喻政见的雅号。

      范仲淹也曾无数次揣度,这沧浪堂到底是何处,这沧浪堂主人,却又是谁。

      却不承想,今时今日,他戍守边城,却在这边军驻地的一个破旧不名的偏僻厢房里,见到了真正的沧浪堂。

      以及那二百余份从未刊发见世,深深雪藏在这边城破屋之中的《沧浪堂文稿》第三卷。

      真正的沧浪堂其实是个位于宋夏边关苦寒之地,戍边军营里破檐漏窗的偏厢,此事若传知于仕林文坛,可以想见将会是多大的震动。

      然而范仲淹明白,那二百余篇的雪藏的文章所带能带来的震动,远远超过这仕林瞩目的沧浪堂竟然只是一座边城陋室这个事实。

      《论君权》、《论仁政》、《论司法》、《论战争》、《论经济》、《论农商》……每一篇文章,几乎皆可以用惊世骇俗、大逆不道来形容,然而细细读来,却又之令人觉得无一不目光深远、入情入理。

      若是……若是……范仲淹心中思绪无比混乱纷杂却又无比敏捷清晰。

      若是这《沧浪堂文稿》里所述的治世当真有一天能够到来……

      可他更清楚,这样的治世只怕穷他此生,也无法一见。

      范仲淹瞬间只觉胸中滚烫与冰寒之意滚动交杂、汹涌不绝。

      --

      小剧场:

      楼主:范大人,您保重啊,这么大年纪了不睡觉刷夜看文,小心中风啊!

      范仲淹:我勒个去,你了解那种追一篇文追了三年,作者月更不说还动辄拖稿,一坑就坑三年、拖成天坑的感觉吗!

      楼主:………………我……太尼玛的……了解了!

      范仲淹:那你了解那种忽然有一天发文系统抽了,你一不小心抽到这作者的存稿箱里,不仅看到了天坑的大结局,还看到了另外其他200篇未发表的大神文的感觉吗?!

      楼主:…………我……当我没说,您继续刷夜!

      云川:我擦,范大人!你堂堂将来政事堂掌印!看文能冒个泡点个赞么!能不潜水霸王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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