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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章一 长定三关 ...

  •   章一 长定三关

      羌笛不闻,春风不度。

      二月初的塞外依旧是枯草寒霜,萧瑟一片。

      阳关西出,北疆千里,由东往西分别是雁门、玉喉、长定三关。

      官道之上,残雪成泥,车马难行。加上虽然已是打春,但依旧天寒地冻,是以行人寥寥。而此时官道之上,却有一骑快马四蹄腾空,飞驰若龙。那马上一人一身江湖侠士打扮,蓝衫素带、劲袖快靴,宽肩劲腰,疾驰之中背脊依旧挺直,背后背着一个长型背囊,显是兵刃。

      马蹄过处,残雪纷飞。

      来人正是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

      五天之前的深夜,皇帝急招包拯入宫,御书房与几名重臣一番连夜密议,紧接着天还没亮,就一道圣旨派包拯前往长定关巡查长定关守军。

      究其根本,原来是皇帝的御案上竟然凭空出现一张纸笺。纸笺之上只四个字:卢承肃反。

      卢承肃,官拜三品怀化大将军,镇守长定关。而长定关外不出百里,便是西夏西路主力西平府翔庆军驻兵之所在。是以纵然长定关虽居三关之末,这短短四个字,却足以让皇帝立马意识到若不立刻查出究竟,他这大宋江山怕是要稳不住了。

      包拯心知事态紧急,前脚迈出御书房,后脚还没落地,就立马吩咐展昭携带了尚方宝剑星夜兼程直奔长定关。若有发现卢承肃却有不轨,立即收押。

      展昭接连五天四夜,星夜兼程,几乎未曾合眼,反复思索着到了长定关要如何最快的查清此事,如何制住卢承肃而不引起军变,一时事态棘手、思绪焦灼、千般万绪。

      思虑了一路,展昭还是决定到了长定城中,先匿名潜行入城中一番调查,再便宜行事。心中主意方定,便见官道正北尽头,遥遥望去,一座孤城坐落山川拗口,扼要塞之势而立,城门之上两个字笔力苍劲:长定。正是塞北三名关之一的军事要冲长定关。

      展昭心中一凛,习武者本能一般感到了萧萧肃杀之气,勒得人吐息不畅。然而放眼望去,但见长定城南门大开,虽然颇为冷清,却并未见任何异常,偶有商贾旅人出入,士兵简单盘问即便放行,和寻常边关军镇并无差别。

      他单手勒马,放慢了速度,心中计较,正打算避开城门潜入城内,却还没等翻身下马,就听得对面城楼之上忽然有人高声而呼:“敢问那边马上来客,可是朝廷钦差?”

      展昭不由一顿,心下皱眉,暗道自己疏忽大意,不成想这南面城楼上竟有鹰眼斥候随时盯梢。他见此时潜行入城已是不行,倒也不恼,仗着艺高胆大,丝毫不惧,便打算直接以钦差身份入城直接对质卢承肃。

      “在下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奉圣旨传见长定城兵马都督怀化大将军卢承肃卢大人。”,展昭当即开口,中气沛然鼓荡,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随即但见几名士卒消失在南城楼头,不消片刻,一名身穿七品主薄官服的文官在两名士卒的跟随下一路小跑迎了出来。

      “展、展大人,下官长定知县,章逄”,看上去不足四十的章知县几乎胖成了一个圆球,几步路跑得满头大汗,呼哧带喘。脚下还晃晃荡荡的没站稳,就赶忙与展昭行了个礼。

      “见过章大人。”展昭拱手为礼。

      还没等展昭直起身,就被章逄一把拉住,嘴里气还没喘匀就念叨着:“展大人你们可算是到了,下官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钦差给盼来了!”话没说完,就笨手笨脚的拉着展昭往长定城里疾奔。

      展昭跟随包拯十余年,身在京城,也算久历官场,上至丞相下至皂隶,多是稳稳当当礼数周全,如今却是当真头一次见这般作态的七品知县。

      “章大人,何事如此急迫?”展昭倒是十分配合的被章逄拉着走,心下却在计较这卢承肃卢将军是在打着何等的计算。

      章逄抹了一把汗,拉住展昭一路小跑,“急迫?这都火烧眉毛了啊展大人!云校尉说了,钦差一来立刻带去他那里,耽误半刻的立马将下官剁了做人肉包子……哎哎哎展大人这边走!”

      “云校尉?章大人,这云校尉乃是……?”展昭疑惑,临行前公孙先生简要嘱咐过卢承肃帐下一共五名副将,却并无一人姓云。

      “……唉唉”章逄边跑边叹气,“展大人,待、待会会见了云校尉……您、您,呼哧……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他计较,云、云校尉那脾气做派……哎呦喂!”展昭一把拉住差点被一根扁担绊倒的章逄。

      展昭一路跟着章逄入了城,颇有些惊讶的看到城内如今倒是颇为热闹,完全不似南城门的清冷,街道两边摊贩颇多,买卖半点不少,呼声叫卖此起彼伏,偶有朗朗书声穿过,一片市井生机。

      转眼之间,两人穿过南城,到了北城。北城俱是驻扎军士,此时比起熙攘的南城,北城十分安静,偶有成队士卒经过,也是行伍不乱,军容精悍,毫无交谈之音。展昭纵是对于兵法并不甚通晓,却也能看出行伍布局十分严整,士卒精悍纪律严明,卢承肃显然治军有道。

      展昭一边随同章逄登上北城楼,心中一边暗自思量:北疆三关的戍边大将,必然不是等闲之辈。能治军如此严谨,显然胸有韬略,这卢将军倒是真的会反不会?

      然而,尚未等思绪落定,刚刚在石阶上转过一个身上的第二层,他几乎是本能一般胸中一紧,方才入城之前感觉到的凛冽肃杀之气几乎是成倍一般山呼海啸的扑面而来。展昭足下运力几步奔上城头,一瞬间,不由被眼前景象一震。

      北面城下,护城壕外,是密密麻麻的西夏黑甲铁骑,人山人海,阵压十里!从上往下看去,但见人马一直铺至远处曲兰山下,阵阵相接,何止数万人!

      饶是展昭素来能喜怒不形于色,突然见到如此重兵逼临城下的景象,也忍不住面露震惊。

      城南城门大开,市井熙攘,谁能想到城北之下竟然已经兵临城下,战事一触即发。

      初时震惊过后,展昭这才注意到整个城南楼上,除了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卒,竟然只有一名将领。那人身量中等,石青战袍,素面银甲,银盔白缨,手中未拿任何兵刃,此时倒是一脚十分随意的登在城墙凹处,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城下阵前出列的一名敌将,十分不耐烦的斥道:“我说拓跋丛,你要是不出来我还懒得说你!”这年轻将军双眉一挑,“年年冬天跟我们哭穷,我们年年让你们入城换粮。你自己说说,今年冬天你从我们这儿换了多少粮食走?要不是我们让你换粮,你们西夏军现在早他娘饿的蛋都缩没了!他娘的这草还没绿呢,你们就拍拍屁股跑来打我们,你他娘的要脸不要啊!有种没有啊!”

      谁承想那西夏阵前的黑甲大汉此时颇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哎呦我说云小子,换粮这事老子是他娘的欠你个人情,但是这一码归一码,人情我们欠了是欠了,这仗可还得打不是?”

      “呸!”那银甲战将啐了一口,“滚你娘的欠了是欠了!别他娘的跟老子完这把戏,欠了就他妈快还,先还清了上笔人情债,再他娘的打这笔仗。”

      “哎呦云小子,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斤斤计较?”黑甲大汉咧嘴道。

      “滚你娘的蛋!老子这儿人多嘴多养活多,老子不计较,难道要老子的人饿肚子饿的跟你们一样年年冬天拉下脸来来讨饭?!”银甲战将呸了一口,一副全然没商量的口气。

      展昭还没听的几句,就已然有些目瞪口呆。他听说过两军交锋有骂阵这么一回事,却没想到……这长定关的守将骂阵能骂得这般……独树一帜。

      那黑甲大汉似是被银甲战将弄得没了脾气,抓了抓头,“行,云小子你说咋个还法?”

      银甲战将一脸便秘的表情龇牙咧嘴半天,挤出来一句,“哎,你上回来换粮,不是说你有个妹子要许给我嘛?要不这样吧,我家里正好缺个洗衣做饭知冷知热的人儿,你把你妹子嫁我,就当换了去年换粮的人情了!”

      此言一出,城头士卒纵然没有军令不能善动,但还是各个忍不住低了头,似乎在努力的表示“这不是我们主将”。

      而章逄干脆脚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哎呦我的个云校尉……”

      就在展昭以为这七品知县总能拉住主将阵前娶亲的荒唐行径,却听章逄哭道,“那拓跋从的妹子人又黑又胖还用刀砍死了自己前一个夫君,云校尉您可千万保重啊……”

      展昭但觉太阳穴狠狠跳了三跳。但觉这短短半个时辰内所见之事几乎没有一件是真的。

      那银甲将军听到章逄哀嚎,这才扭头一看,便看到离自己三步距离的展昭,不由双眼猛然一亮。

      展昭也是此时才正面看清了对方。旦见那银甲战将年纪二十有余,浓眉大眼,五官十分英气,面庞却是圆圆的娃娃脸,让人带了三分稚气。

      而此时展昭见那银甲战将看到了自己瞬间两眼几乎要放出光来,身体虽然依旧一副一脚登墙一手抓叉腰的市井骂街状,脸却背过城下西夏重兵,冲着自己无声的说了句话。

      展昭一愣,片刻反应过来他所说:换官服。

      展昭虽然不明白这银甲战将意图,但是看他转过脸时,方才吊儿郎当的模样瞬间换做凛然急迫的神情,显然如今事态绝非他表面所见。

      展昭无声退到城墙北侧的楼梯拗口,解开包袱,三两下套上官服,带正官帽。一退一进间,但见那银甲战将一扭头间,仿佛换面具一般又转瞬回复刚才一副笑嘻嘻全无正经的模样,“怎么样,拓跋从,考虑好了没?好了我现在就三媒六礼送你营里去!”

      那拓跋从显然没想到银甲战将倒是如此主动,简直是一副阵前逼婚的架势,一时竟然应对不上,面露难色。

      就在此时,西夏大军前锋大阵忽然一动,却是另一名黑甲将军身后跟着两名旗兵,策马而出。而这名将军的官阶俨然高于拓跋从,之间拓跋从侧身拨马让到一边。

      那黑甲将军身材魁梧如山,一张口,中气十足:“中原人,你们惧战龟缩城中,油嘴滑舌算什么英雄!少废话,叫你们卢承肃出来!若不打开城门归附我西夏,今日就等着被我西夏大军踏平你长定关!”

      银甲战将一挥手,霎时间百余名士卒同时上前,几十具一人多高的锥形铸铁架被推至城楼外沿。

      展昭虽不知这铸铁架乃是何物,但西夏先锋一见之下,竟然有不少士卒往后退了半步,显然是十分畏惧此物。连拓跋从也上前挡住了黑甲大将,竟是无比忌惮。

      银甲战将叹了口气,十分头疼的揉了揉额角,龇牙咧嘴道:“唉,李将军,你脑袋被驴踢过啊?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们卢大将军此时正在接待朝廷来的钦差,没时间见你们。”

      “哪里来的钦差?!你们卢将军接待一个钦差能接待三天?!分明是你在扯谎!”

      “钦差们废话多嘛,三天都说不完我有个屁辙?”银甲战将一瘪嘴,一把拉过身后的展昭,嘚瑟的展示两军阵前,’喏,你看,这就是一个钦差特使,若是不信你自己瞧。”

      展昭反应极快,当即手中尚方宝剑高举,内息鼓荡,朗声道:“钦差特使,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护送钦差开封府尹包大人奉圣命巡查长定关,尔等谁敢无礼?”

      他这一声当真声闻三里,响彻天地,一直回荡至远处曲兰山下,数万西夏大军无不瞬间一震,一时间数万人的军阵鸦雀无声,唯有猎猎旌旗作响。

      “干得好!”展昭但听身边的银甲战将以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趁热打铁,镇住他们。”

      展昭仿佛福至心灵,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从城头飞身冲天而起,彷如离弦之箭一般直扑城下黑甲战将而去,近十丈的距离,他身形若凌空飞梭毫不借力,眨眼之间越过,尚方宝剑出鞘,银光犹若蛟龙出海,咔嚓一声,但见两名骑兵手中牙旗同时被斩断。

      西夏前锋瞬间爆发出一阵惊呼,那拓跋从扑上来一刀便向展昭劈去,然而展昭半空中一个翻身,单足在拓跋从肩头一点,反身回跃,这一跃就有五丈,出了西夏前线,随即在高悬的护城吊桥上一借力,凌空一个回身,落回了城头银甲战将身边。

      西夏军前锋一片混乱之际,那银甲战将张大了嘴看向展昭,半晌叹了口气挤出一句:“娘的,武力才是硬道理啊……”

      展昭这一下尚方宝剑直斩对方将旗,俨然震慑住了西夏军,倒是让前锋后撤了半里。

      眼见日过晌午,想是两方对势也已整整半日,于是西夏中军后撤回曲兰山开始埋锅造饭。

      直到西夏先锋全部后撤开来,方才一直躲在楼梯处的章逄此时赶紧上前,“云头儿,这位是……”

      他话尚未说完,银甲战将挥挥手,转头看向身侧的展昭,“展昭是吧?末将卢将军帐下宣节校尉,云川。”

      “云校尉。”展昭行了个礼,审视的看着面前的年轻武将。

      宣节校尉乃是八品武官,官职微末的也就比城门官高上那么一级。然而看这云校尉方才在上万西夏重兵临城之际的言语机锋、胡诌八扯的本事和气度,让展昭不得不对这个八品校尉这个官职重新定位。

      然而,听到云川下一句话的时候,展昭顿时头大得只觉这哪里是什么八品校尉,就是一品大员,只怕都没眼前这位的能吞了天的胆子。

      “你是为了查皇帝桌上那张写了‘卢承肃反’的纸条来的吧?不用查了,那纸条是我让人扔你们皇帝桌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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