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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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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穿一身青色的细棉布道袍,头上梳了一个抓髻,插着一根半新不旧的银簪子。坐在地上撒泼一样地喊着肚子疼。
旁边围着他的几个朋友,一边骂着“缺德,东西坏了还拿出来卖”,一边帮着他“整理”衣服。三两下就将那人整洁的道袍扯得得烂兮兮的,头发也弄成了一蓬乱草,银簪子也不见了。
扶良气得跳着脚大喊:“我家的肉都是新鲜的!怎么别人吃了都没事,就你吃了肚子疼?!”
“就是来诬赖我们的!”花球冲着那几个人“呸”了一声。
“就是,”何娘子也在一旁帮腔,“怎么别人吃了都没事儿,就你吃了坏肚子?”
沈令玉怀疑这根本就是傅夷信的诡计,不然哪有这么巧,他刚走没多久,这些人就来了。
“行了,别唱戏了。是傅夷信派你们来的吧?叫他出来吧,藏头露尾的,像什么男人?”沈令玉说道。
“什么傅夷信?你少装傻。”一个高个子说道:“说吧,怎么办?我哥的肚子可要疼死了。”
隔壁两个卖菜老农的菜已经卖完了,也过来凑热闹。指指点点道:“我们今天早上也买了她家的肉夹馍吃,怎的一点事都没有?他们分明就是想要讹人,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吃错了老鼠药?”
旁边的人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你说谁吃错了老鼠药?!”坐在地上的那个“肚子疼”突然蹦了起来,指着两个菜农骂道,“我看你俩跟她们根本就是一伙儿的。”
“谁是一伙儿的?”扶良叉着腰喊道:“人家就是要打抱不平,怎么的?只怪你们太坏了,坏得都流脓了!”
双方正吵得不可开交,城门口又过来几个人,当头是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几名差役。
一行人来势汹汹,那商人老远就指着沈令玉说道:“就是她们,我爹就是吃了她做的肉夹馍,如今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快把她们给我抓起来。”
几个差役抖着手中的铁链子,上前就要抓人。
沈令玉心中冷极,如坠冰窟一般。傅夷信竟然做得这么绝!竟然想要抓她去坐牢!
她抬头看了看天,刚刚还是丽日晴空,不知何时飘来了一片乌云,遮住了初夏的阳光。
有微风吹过,拂起沈令玉的粗布青衣,她闭了闭眼,看来今日自己是难逃这一劫了。
“要抓就抓我,”沈令玉|指了指花球和扶良,“这两个人都是我雇来的,肉都是我逼他们卖的,不关他们的事。”
想必傅夷信只是想为难她,其他人抓不抓无关紧要。要是花球和扶良逃脱了牢狱之灾,还能帮一帮哥哥,救她出来。
如今,大概只能去求昭王殿下了。反正她是死都不会再跟傅夷信的。
这时,傅夷信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娘子,你跟我回家,这件事我来解决,可好?”
沈令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一个字:“呸!”
那中年商人一挥手,差役举着铁链就要往沈令玉脖子上套。
“慢着!”
一声威严的断喝声响起,众人皆回头望去。
只见一队约三四十人的人马缓缓驶来。正中是一辆由四匹黑色骏马拉着的车舆,紫顶金缎,绣着鹿鹤同春纹样。前面有执鞭者二人开道,左右及车后分别有执刀者、执弓矢者、执戟者,各4人。另有骑马卫士数十人相随。
车舆四面的窗户全部打开,里面端坐一人,头戴玉冠,穿一身玄色锦衣,玉|面俊朗,正是昭王元穆。
傅夷信急忙上前跪拜:“微臣参见昭王殿下!”
众人听得此人正是威名赫赫的昭王,皆拜伏在地,口呼千岁。
昭王微微额首:“都起来吧。本王只是凑巧经过这里……”突然,他目光扫过那两个手拿铁链的衙役,“傅夷信,这是怎么回事?”
傅夷信见昭王还记得自己,只觉十分露脸,满脸堆笑道:“上次得王爷相助,微臣感激不尽,请容微臣再次谢过殿下。”
说着,傅夷信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这才接着说道:“这两个人买了我娘子做的吃食,说是不干净,吃坏了肚子。微臣正想将娘子接回家,再好好赔偿这两人呢。”
沈令玉见正好遇到了元穆,就知道自己铁定是没事了,傅夷信没准儿还会倒大霉。因为前几日,昭王还说要打死傅夷信呢。
心情一放松,她就只站在一旁,笑看着傅夷信讨好昭王。
谁知昭王听了傅夷信的话,却是点了点头。
沈令玉一愣,花球却是急得喊了起来:“殿下,我们的吃食都是干净的,肉都是半夜起来炖上,早上才刚刚出锅的,怎么会坏?”
见昭王认得傅夷信,自以为有人撑腰,那两个“受害人”一齐喊了起来:
“就是你家的肉不干净,我现在肚子还疼呢!哎哟……哎哟……”
“我爹都躺在炕上起不来了,就是因为吃了你家的肉夹馍!”
“噢,既然是有冤情,本王自当查明真|相,来啊,”昭王一垂眼皮,宁成就站到了车舆前,垂手静等吩咐,“速去请两个太医来,替他们医治,看看到底是不是因为肉不干净。”
宁成应了声“是”,转过头来问那名中年商人道:“你家住哪里,我叫太医上门去给你爹诊治。”
“不敢麻烦王爷,不敢麻烦王爷。”那人低了头,一个劲儿地推脱。他本就是听了人的安排,瞎说的。他爹都死了好几年了,到哪里去现找一个生病的爹啊!
宁成脸一下子沉了下来,“王爷的吩咐你都敢不听,看来必是在说谎,来啊,把他给我拿下!”
立时有侍卫过来,将那中年商人绑了。
那商人急了,朝着自己带来的几名衙役说道:“几位差爷,你们倒是说句话啊,我可是听你们的吩咐才来的。”
那几个衙役恨不得上前踹他两脚:“你胡说!明明是你前来报案,求我们来抓人的。”
“好了,把这几个差役也先压起来,一切等太医来了,再做分晓。”
装肚子疼的那个混混儿一看情形不好,弓着腰向后退着,想要逃跑,早被人摁住了:“一会儿有太医来给你瞧病,你跑什么跑!”
傅夷信心中着急,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儿,没想到却是出了岔子。
王爷竟然有心思管这种闲事!
不过,他倒并不害怕,那人吃了些拉肚子的药,就是太医来了,也无法辨别是自己吃的还是肉夹馍里带的。
事情也巧了,太医院邓御医正要出城办事,刚走到城门口,就被王府的侍卫请了过来。
邓御医先给王爷行了礼,然后替那名“肚子疼”搭脉医治。
只见他捋着胡子,先前神情平和,把了一会儿脉后,突然脸色一变,“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肚子疼吓得差点跳起来,“爷爷哎,您可别吓……我……。”
肚子疼说到后面,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倒不是我要吓你,”邓御医捋了捋胡子,“只是你中的毒有些棘手,老夫怕是治不了。”
“什么?我,我,中毒了?!”那人跳了起来,“你别哄我,我只是肚子有些疼而……”
后面的“已”字还没说出来,已经吐了一口血出来。
他惊呆了似地看着地上的血,双手颤抖,“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瞪向那个伙同他来的高个子。
高个子摇了摇头:“二子,我真不知道。那药是他给我的,”高个子指着傅夷信,“他说只是泻药,不打紧的。”
“好啊,你们竟敢伙同一气,诬陷他人,必是有所图谋,”元穆一拍座前的小桌,“来啊,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带回去好好审问。”
“王爷——”傅夷信一下子扑到了元穆的车舆前,“小的只是想要接娘子回家,才出此下策的,绝没有什么别的图谋。”
傅夷信不知道泻药怎么会变成了毒|药,但,既然已经暴露了,他也只好把真|相说出来了。
他这事儿并不算大,再说也只是家事而已,相信昭王就算是知道了,也会给他一个面子的。
“噢,”昭王微微一笑,“你娘子会何不跟你回家呢?”
“我娘子,我娘子只是与我拌了几句嘴而已。”
“是吗?”昭王把玩着手里的一块玉佩,继续笑着,“本王倒是听人说,你意图逼死妻子,好图谋她的嫁妆。沈姑娘,你说呢?”
元穆拿眼看向沈令玉,脸上笑意如春。
沈令玉心中畅快。不愧是好朋友,昭王果然给力,她也冲元穆笑了一下,迈步向前,福了一福,道:“没错,他逼我自尽不成,如今还要诬陷于我,要抓我去坐牢。”
“就是,姓傅的,你的心怎么这么毒啊!”二子瞪着傅夷信,目眦欲裂,“我给你办事,不过是赚两顿喝酒钱,你,你竟然给我下毒!杀人灭口啊!”
宁成叫人上前扭住了傅夷信:“你还有何话说?”
“王爷,王爷,您不能这样。我傅夷信是新科进士,有功名在身,怎能不经查清,就收监呢?”
“那要你说,还要怎样查清?”元穆垂目,转了转手上的扳指。
“请王爷再请一名太医,微臣真的没有下过毒啊!”
元穆轻轻一笑,刚要说话,就见一名侍卫打马急驰而来。待到跟前,下马行礼后,才大声报告道:“王爷,属下等刚刚抓到逃窜的乱党余孽黑塔,是从他家抓到的。”说着,一指二子。
“什么,黑塔……是乱党余孽?”二子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元穆如有所悟般地看了傅夷信一眼,“怪不得你要给他下毒,原来,你还跟乱党余孽有勾连!”
傅夷信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吓傻了一般,“我没有,王爷,我没有!”
“行了,别喊了,”宁成上前踢了傅夷信一脚:“来呀,全部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