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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乱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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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一场雪,像披头而下的幕布,将吐露于风中的秘密和无藉藉名者悄然埋葬。
何许人和徐然在陵园待了一会,走过了无数“爱妻爱夫”、“慈父慈母”、“挚友尊师”的墓碑,脚下的每一步好像都在被风雪催促着走向白头直至死亡。
两人走出陵园,沿着吸水砖铺就的人行道慢慢走,何许人的手揣在大衣的口袋里,可是却还是冰凉得发颤。
徐然知道何许人怕冷,尤其是手,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他很想把何许人的手握在手里,可是一路上的行人太多,他们的距离也只能保持着友人的宽度,合理且合礼。
走到某棵树下,徐然突然叫何许人等等自己,随后拔腿就跑。
雪已经小了很多,何许人把半张脸埋在立起来的呢绒领子里,只露出两只因悲伤而布满血丝的眼睛,茫然无措地看着徐然的背影化作白茫茫大地的一点。
树下没有雪,何许人等得手脚有些发麻,但还是固执地望着徐然离开的方向,连站的姿势也不曾改变。
何许人还是在害怕,害怕自己一动,徐然就认不出自己,然后像以前的很多人一样离自己远去。
又过了一会儿,直到何许人的眼睛被风吹进了雪花,那个高大的身影再次由远及近,带着香甜的气味。
“拿着,尝尝!”徐然是跑着赶回来的,喘气声把字咬得轻重不一,“地瓜坊买的人有点多,我排队久了点。”
何许人接过徐然递来的塑料袋,里面还有一个裹得紧紧的纸袋。
揭开黄色的纸皮,赫然一个完整的红薯,暗紫色的薯皮被烤出焦糖色的脆皮,两指捏住一角,便掀出了油亮的灿黄和香甜的热气。
“谢谢。”何许人的手被烫得恢复了知觉,两眼弯弯只容纳得下徐然的身影。
“走吧,吃完了也差不多到下一个地铁站了。”徐然自然而然地按住何许人的肩膀,半推着他迈开步子。
何许人咬下一口软糯的薯肉,牙齿似乎被烫得也能感知到甜味,眼镜上是一层骤起的雾气,看起来傻得可爱。
“把眼镜摘下来吃。”徐然单手摘下何许人的眼镜,随后合好放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好。”何许人这次只咬了小小的一口,甜味像一丝细流从舌尖暖到胃里。
又吃了几口,何许人才想起来徐然:“你要不要吃?”
何许人的眼睛实在是漂亮得很,像嵌了两块溶着碎金的琥珀,徐然被他看得又起了躁动的心思,喉结滚动,刚平稳的呼吸又乱了起来。
我好想吻你,何许人。
四月过得很快,冬去春来的温度只不过持续了几天,五月上旬就已经有些课程结束并且开始考试了。
在徐然面前的何许人好像没有了难言的束缚,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安静,但时常能从他的眼里看到赤*裸的爱意,毫无遮拦,像戈壁滩为烈日盛放的花朵。
两个人之间的百步不再是徐然的独自负重努力,何许人像是挣脱了心灵的束缚飞奔向他,两个人的距离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学校五月中旬有校园歌手大赛,每到傍晚都会有人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酣唱,每晚都有年轻人在疯狂,唱着已知或未知的爱恨别离。
五月底,这场比赛的最后一天,舞台上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谢幕的这一场比赛选手变成了每一个人,每一个有可能的歌手。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舞台上的一个学长声嘶力竭地用话筒诉着衷情,舞台下有人在大声合唱。
台上的人唱着故事,台下的人听出了自己的故事。
眼看这首《离歌》唱到了尾声,何许人突然走到了后台,徐然站在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看着他和主持人说着什么,不紧不慢地朝他走去。
主持人听了几句话连连点头,满脸都是笑意,和放伴奏的同学沟通了片刻就上台报出了下一首歌的名字。
Take me to church.
何许人的曲目。
何许人也不知道自己从哪来的勇气,握着话筒,踩着铁台阶上了舞台。台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何许人还是有些怯场,话筒举到嘴边也迟缓而颤抖。
“My lover's got humor(我的爱人虽然风趣)。He's the giggle at a funeral
(主也不该在他的葬礼上嬉笑)。Knows everybody's disapproval(深知世人容不下我们)……”
何许人偷偷把第一句的“she”换成了“he”,除了徐然,没有人在意。
“……I was born sick but i love it(我天生残缺但我乐意)。Command me to be well(圣谕令我须成完璧)。A-amen amen amen(阿门)。Take me to church(带我去教堂)。I'll worship like a dog at the shrine of your lies(我会像只忠犬将你的谎言奉若神明)。I'll tell you my sins and you can sharpen your knife(供诉我的所有罪孽你大可磨刀霍霍)……”
这是徐然第一次看到何许人这么尽心竭力地唱一首歌,何许人唱着唱着,也就不再睁眼去看台下的人。
“……If i'm a pagan of the good times
(若鼎盛之世我为异端)。My lover's the sunlight(我的爱人便是阳光)……”
何许人的眼睛再次睁开,眼里只有徐然的光芒。
一曲终了,何许人鞠躬:“谢谢。”
满场掌声雷动,何许人耳边还有伴奏的回响,匆匆下台,只想到徐然的身边。
“唱得很好。”徐然在光线昏暗的人群里准确地牵住何许人的手,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赞扬。
“谢谢。”何许人的脸被转动的灯光晃出斑斓的色彩。
“等等我。”徐然拍了拍何许人的脸也上了舞台。
“我在这里唱一首歌,送给我喜欢的人。”徐然的声音被音响扩大,此话一出,人群欢呼沸腾。
“逃避分开的孤独,情愿一起不舒服……”徐然的粤语实在有些蹩脚,但好在人帅气场足,大家也没有什么嘘声。
“……应该也不只一次幻想怎么逃亡,却未戒掉妥协的欲望,也许早已恋上共绑匪苦海慈航……”
何许人被徐然偶尔唱出的普通话歌词逗得笑了好几次,每笑一次都有泪花溢出。
斯德哥尔摩情人?何许人觉得自己的心早已成为了徐然的俘虏,黑夜里的光总能胜过晴天的烈日。
“……我是同谋,绝对是同谋。”徐然的视线从未离开何许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成为了一个被捕获的俘虏。
我是同谋,倘若我们的所作所为真是天理难容,那我们一起做罪人。
“你觉得我唱得好不好听啊?”徐然把话筒对着台下,坏笑着看向何许人。
大家没有在意他说话时用的人称,集体说道:“好听!”
何许人的声音被淹没在人群里,徐然看着他的嘴唇微微张开,最后化作一抹笑。
好听。
徐然读懂了他唇上的温柔,又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爱你。”徐然这句话像投入水面的巨石,成功激起了沸腾的人声巨浪。
徐然其实说了六个字,“我爱你”之后还有“何许人”三个字,在念出那个名字时他关了话筒。
你的名字刻在我心里,不需要别人觊觎。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