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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过敏 ...

  •   当天晚上集合参观校史馆,各个班级按专业分拨进入。

      何许人担心迟到,早早到达集合地点排队。

      晚上七点,教官列队出现在等候的班级前。清点人数时,天空突然飘起了雨,原本畏惧于教官威慑力的学生又聒噪了起来。

      “我去,怎么突然下雨了,怎么说来着?屋漏偏逢连夜雨……”

      “你看我们站在雨里是不是像肖申克的救赎,经历一天的折磨就应该仰天迎接自由……”

      “烦死了,我偷偷趁晚上教官看不清才画的妆又白费了……”

      “看来这是老天爷也不忍心看我们再走路……”

      乌泱泱的人群*交头接耳,原本安静的队列抱怨声越来越大。

      领队教官呵斥道:“你们这是在干嘛?排队!不是在逛街!你们现在是在军训期间,就要时刻遵守纪律!纪律就是生命!”

      教官发声完,集结地鸦雀无声。

      何许人从头到尾默不作声,只是望着天空发呆,思绪放空,什么也没听见。

      七点一十,人头清点完毕,雨势未减。

      教官们聚在一起商量片刻,决定让每个寝室派一人回去拿伞:“每个寝室出一个人,去把全寝的伞带下来!”

      方鹄和张明镜实在是被白天的站军姿给折磨惨了,脚掌疼痛如火烧,只能把带伞的重任托付到另外两人身上。

      路泽看了看已经变得阴沉的天色,只能抱歉地将之委以何许人:“对不起啊,何许人,我夜盲,可能看不清路,还是麻烦你回去拿了。”

      上一秒还在状况外的何许人,下一秒就肩负着全寝的期望飞奔向宿舍楼。

      从宿舍楼到集结地有足足十分钟的路程,何许人一边跑一边念叨着室友们的叮嘱:“路泽的伞挂在书桌边,方鹄的伞靠在鞋架后面,张明镜的伞塞在书包里……我的伞……”

      在迅速而准确地收集到其他三人的伞后,何许人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买伞。

      楼外雨还在下,何许人脑子一热,抱着伞就冲进了雨幕里。雨水仿佛全部灌进了何许人的脑子,他固执地坚持着“未经他人允许不用别人东西”的原则,抱着三把长短不一的伞向集结地飞奔。

      七点三十三,何许人抵达只剩教官一人的集结地。

      “人呢?”何许人抱着伞喃喃自语。

      “七点半要开始参观,为了不耽误后面学院的行程,这次就直接坐校车去校史馆了。”教官看着头发被雨水打湿成一缕一缕的何许人,皱了皱眉,“你怎么不打伞?是想生病躲过军训吗?”

      何许人猜不透话里的意思,诚惶诚恐地作答:“对不起,教官,我没有这个意思。”

      “撑伞!跟我走。”教官下令。

      何许人打开路泽的伞,亦步亦趋地跟在教官身后:“教官,你不撑伞吗?”

      教官目不斜视地往校史馆方向领路:“我穿着这身迷彩,我有我的坚持,你既然现在没穿作训服,就要坚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谢谢教官。”何许人连连点头,不再多问。

      由于何许人所在的班级已经先一步入了馆,教官只好让他排在美院后面一起参观。

      “你等会儿就和他们美院的一起进去,到时候特许你自行解散。”

      “可是我不是美院的,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呢?都是一个学校的校友,被发现了又能怎样?”

      “好……”

      “别磨磨蹭蹭的了,他们都要走了,现在也不下雨了,你这伞到时候我帮你给你室友……”

      就这样,何许人混进了美院的观光队伍之中。

      “这幅字是……承载着校友的深情厚谊……”解说员的手指向墙壁上的校友赠画,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于这一张图纸上。

      何许人再次感受到了格格不入的疏离感,他听着身边人从多个方面来欣赏字画,越发觉得自己是被排斥的一员。

      “何许人!”徐然的目光粗略地扫过这些书画作品,最后投掷于一点。

      何许人看着从艺设班级绕到学院队尾的徐然,只能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微笑着。

      徐然的眼睛弯起来像月牙,可眼里的光芒比璀璨星河还要耀眼。

      何许人最害怕看到徐然这种眼神,他害怕自己会克制不住被徐然吸引,害怕自己放弃的喜欢被重新激活,更害怕自己因为这个“错误”被拖回那个可怕的地方……

      何许人的想法在触及到那段回忆时又自动断线为一片空白,仿佛那块土地上筑起了九层的壁垒。

      “你在想什么?你怎么跟我们一拨参观了?”徐然的手轻轻搭上何许人的手腕,自然地收拢了指尖。

      何许人后知后觉地挣脱开,逃也似的跟上了已经在发呆中落了一大截的队伍。

      他好像没有再那么激烈地排斥我了。徐然眉头舒展,快步跟上。

      后半段的校史馆观光,何许人总是不停地用指甲抓挠着徐然碰过的手腕,明明没有过敏的反应,手腕上的抓痕却红肿得比过敏还要可怕。

      徐然看着何许人被指甲刮得几乎见血的手腕,心疼不已,却不敢再上去制止。

      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安全距离的两个人,一个在竭力克制着内心记忆留下的心理过敏,一个敏感地察觉到了那份克制下的痛苦。

      参观完校史馆,天又下起了雨,而且雨势更盛,颇有倾盆之状。

      美院的教官提前做了通知,故而每人都备好了雨衣伞具。

      一朵朵色彩各异的“蘑菇”在雨中撑开,何许人只好在伞面下胡乱地穿梭,企图再次沐雨离开。

      “何许人!你别动。”徐然打开伞,急匆匆地淌水喊住那个愣头愣脑往雨里冲的人。

      何许人很听话,乖乖站好,等着徐然迈着长腿穿过无数“伞柄”来到自己面前。

      “你怎么这么听话?说停就停,跑这么快也不知道找地方躲躲雨?”徐然把伞举过何许人的头顶。

      “是你叫我停下来的……”

      “……那我们走吧。”

      “去哪?”

      “回宿舍,劳烦你帮我撑伞了。”

      “……”

      何许人错开徐然的手接过雨伞,因举伞而暴露的手腕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抓痕。

      徐然的眸色又暗了下来,神色复杂地凝视着何许人的手腕。

      “哦,有点过敏。”何许人转了转手腕,把有伤的一面转向自己。

      徐然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明显不相信的假笑,目光立即飘到地面上。

      既然他不想说,就不说吧。徐然小心地保持着自己和何许人之间的距离。

      回宿舍的环形路骤时大风狂起,徐然的伞像雨中被欺凌的小花,伞骨不堪风力分分变形折断。

      何许人紧紧握住伞柄,企图抵挡不知来路的风袭。

      “夸擦”一声,伞面像破布一样瘫软下来,被风吹得紧贴着伞骨,依稀可辨铁架的形状。

      雨水借助风势重击到眼里,何许人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想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徐然一把握住伞尖,迎风挡在何许人身前:“不是你的错,跟着我走。”

      一人握伞头,一人执伞尾,雨中逆风前行。这把折坏的雨伞像悬丝上的摇晃小船,依靠着两头的相持坚定前行。

      “你退学后去哪了?”何许人突然很想和徐然说说话,眼前这个高大的身影总是能在特别的时候给自己安心的力量。

      徐然回头,雨水把特意梳上去的背头打回成刘海,看上去又稚嫩了几分,唯独那双眼睛还是明亮不改。

      “我吗?我去了意大利,学了两年设计,还是想回来。”

      “为什么?留在意大利不好吗?”

      “再好也比不得这里有我喜欢的人啊!”

      “你……你看路吧。”

      “我刚出国的时候一直都在想着你,可是很快就不想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我记得你说过你要考上Q大,但是我知道光凭高考成绩我是考不上的……可是我很想你,非常非常想你,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一个人。”

      “你现在有点不清醒,你怎么会想我呢?你还有你的父母,你的亲人。”

      “我不知道,他们离婚后就放弃了我,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你知道吗?我一开始不会说意大利语和英语,总是咬到舌头,我很想吃你冻的冰块……”

      “徐然……”

      “逢年过节我也想听见你的声音,想亲耳听你对我说出祝福,想吃你煎的溏心蛋,想知道冬天你的手是不是又冻伤了,想知道你运动会跑步有没有摔跤,想看你写我的名字……”

      “徐然,对不起。”

      “你不用对不起我,我很感谢你,我一个人旅居异国的时间里都有你,我越想你,越喜欢你,我就会越努力。我希望能和你再见面,我希望能从你的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徐然,我到了。”

      宿舍楼下,雨打了一地落叶。

      徐然转身收伞,低头与何许人对视:“Ti Amo.”

      “再见。”何许人不敢去探究他眼中的情感,狼狈地跑回了宿舍。

      “你怎么才回来啊?桃花运来了?”张明镜贱兮兮地看着刚进门的何许人。

      路泽看到的则是浑身湿透得像落汤鸡一样失魂落魄的何许人,于是关切地问道:“何许人,你是不是淋雨回来的,要不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好。”何许人点头,迅速翻出换洗的衣服和毛巾又进了卫生间。

      “得亏咱们是独卫,要是这个点儿澡堂都得停水。”张明镜又吐槽一句。

      “你可拉倒吧,你见过八*九点就停水的澡堂?”方鹄玩着手游还不忘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反驳他。

      重新洗漱完的何许人觉得脸上有些刺痛,顺手一挠居然还扒拉下了一层皮,脱皮的部位还有火烧似的疼痛。

      “何许人,你怎么才一天就黑了这么多?”张明镜这才发现何许人的手臂和脸的色差已经如此明显。

      何许人站在宿舍衣柜前的大方镜前照了照,好像确实黑得比较明显,连眼镜印都晒出了分界线。

      额头上有好几处的皮都起了个边角,何许人把它们一个个撕下,脸上顿时多了好几处充血的新皮。

      “别扯啊,当心成阴阳脸……”张明镜真是见不得何许人这副手贱的模样,一股老妈子的关心值立刻爆棚。

      “哦,好。”何许人捻着手里几片薄而小的碎皮,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进去张明镜的话。

      第二天,艳阳高照。前一晚的雨水还没来得及在地面汇聚成积水,就被蒸发殆尽。

      第一个项目依旧是站军姿,不过这一回教官是让他们全方位站立。

      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四面八方接受太阳光的洗礼,美其名曰“晒得均匀”。

      一套全方位“烧烤”下来,每个人都是叫苦不堪。

      围圈休息时,何许人觉得脸和裸*露在外的脖子被灼烧得又痛又痒,但是一碰又火辣辣的疼。

      “何许人,你脖子后面怎么了!”路泽正好看见何许人转头露出的后颈,上面布满了凸起的红点,密集又可怖。

      何许人后知后觉地摸了上去,只察觉到满手不平的恶心触感,好像寄居了无数个虫卵,仿佛下一秒就能破皮而出,把自己给的血肉给啃噬干净。

      何许人被自己的诡异想法给吓了一跳,越发厌弃自己变态的心理,可指甲还是情不自禁地掐破了几个红点。

      很可惜,里面没能如愿地爬出虫子来,何许人的指尖只有带脓的黏腻血水。

      “报告教官!何许人身体不舒服!”路泽连忙通报,把教官拉到何许人身旁。

      “怎么回事?”教官也被何许人的皮肤状况给吓了一跳,红得异常的脸和爬满疹子的后颈,哪一样看了都让人难以不担心。

      “没事没事,就是有点痒。”何许人不想再麻烦教官。

      “还说没事?都快成大虾了!”教官环视一周,看了一圈其他人的情况,“还有没有人不舒服的,赶紧打报告!”

      “报告!”本班级没什么反应,倒是隔壁艺设班里响起了报告声。

      “什么情况?”艺设一班的教官立刻上前询问。

      徐然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报告教官,我眼睛畏光,而且脚也崴了。”

      眼睛畏光实在是徐然胡诹的,可崴脚是确有其事,昨晚送完何许人回宿舍后没仔细看路,一不小心就滑下了楼梯。

      “我看看。”艺设教官让徐然拉起裤腿。

      徐然照做,露出一节已经发紫的脚踝。

      “你还真是不要脚了?早上跑操就该说了……”艺设教官是个新毕业的女教官,一直把这群大一新生当自己的弟弟妹妹来看,嘴上骂骂咧咧的,可心里却担心得不得了。

      于是乎,何许人就和徐然一起被带进了校医院。

      “哎呦,这么多啊?”医生看着何许人脖子上的红点也禁不住感叹。

      “怎么样,严重吗?”徐然的脚伤虽然看着吓人,但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军训这几天还是不能继续参加了。

      “这严重不严重也不能这么快就看出来啊!”医生扶了扶眼镜,又打出一张单子,“这样吧,先去抽血测一下。”

      “还要测血常规?”徐然接过单子,十分不解,脸上担忧更甚。

      “大惊小怪什么,保险起见,看他有没有可能是其他情况引发的疾病。”医生挥手让他们出去,并示意下一个学生上来。

      抽血化验很快就出了结果,徐然拿到单子就一蹦一跳地跑回了医生门诊部,留下教官和何许人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嗯,挺正常的。”医生的电脑屏幕上还是一堆看不懂的数据,“看起来就是单纯的紫外线过敏,不过你这皮肤比一般人要敏感点。”

      “那怎么办,吃药吗?”艺设教官接着发问。

      “这个情况,药是肯定要吃的,不过最近军训也不要参加了,真搞不懂你们这样让一群刚到大学的小孩子突然高强度训练个十几天有什么意义……”医生一边奋笔疾书下药方,一边回复着教官的问题。

      领了药的何许人和徐然被安排到了主席台大厅休息,大厅没有座位,两个人只好寻了一处阴凉的楼梯口席地而坐。

      “你脖子还痒吗?”徐然抄起何许人的药一个个地阅读着使用说明。

      “还好,有一点痒。”何许人这么说着,又想伸手去挠。

      “别抓,容易感染。”徐然找到了外敷的乳膏,“你先等等,我去洗个手,等会儿给你涂药。”

      说做就做,徐然趿拉着鞋子走进了厕所,很快又拿着一张湿巾出来了。

      “低头。”徐然蹲下。

      何许人乖乖照做,露出后颈。

      徐然小心地避开已经被抓破的伤口轻轻擦拭着,每擦一下,都能感受到何许人的瑟缩与颤抖。

      “我没碰到你。”徐然突然蹦出这么一句,何许人立刻控制住自己。

      软滑的乳膏被棉签均匀地抹开,冰凉的触感让何许人的四肢也不自觉地舒展开来。徐然涂得很认真,何许人甚至都能感觉到他的鼻息轻柔地喷薄在自己的后颈。

      何许人的脸又开始烧灼起来,心也嘭嘭地加速跳动,徐然似乎真的是自己的过敏源,总能轻易地突破免疫,扰乱自己的感官。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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